握在门柄上的手变得迟疑,我咬着唇正恍惚得不知在何地神游,这回是李岩毫无情绪起伏的淡声,他说:“直接进来。”
我是有病吗?我刚刚迟疑是什么鬼?
别说陆小燃待在李岩的办公室只是为了工作需要,即使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勾引李岩,我难道不应该特么的第一时间踹开门去看个明白吗!
松开已经被咬煞白得可怜的唇,我用手抚平使得变回自然,我拧开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会是我吧,李岩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他猛的站起朝我过来:“陈十,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你李岩被前任勾了魂失了心,我特么找谁说理去!
愤懑只能在心里流淌,我不动声色:“今日下班早,想你了,过来看看。没打扰你忙着吧?”
表情绷得有些怪异,李岩扶上我的手:“外面那么冷,你怎么不回去歇着,往这边跑什么。”
听他的意思,我不该来啊?
这回才感到冷,我往外抽出手,还是笑着的:“不然你忙你的,我先回去…。”
这时陆小燃回过头来,她冲我灿烂一笑:“陈十,我们正吃饭呢,你吃过没,一块过来吃点。”
循着陆小燃这番似乎毫无心眼的话,我余光望去,只见在一片平整的茶几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盒菜,而除开陆小燃面前那一份饭,她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份差不多见底的。
想来,不久前李岩和陆小燃就是挨得不远,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饭的,这得是多和谐多美好的画面,偏偏被我这个不请自来的闲人给破坏了。
没错我就是那个该遭天打雷劈的纠结鬼,我的心情太容易随着一些关于李岩的细碎而波动,我朝他全然敞开的心口,也特别容易被镶嵌敲进尖锐锋利的刺。
它梗在我心里,与我如影相随,让我如遭暴击。
还好我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我面对着各种各样的人练就的那些随时随地能笑出来的本事,它不遗余力全身投入拯救着我的局促,我仍然还能以笑容编织表情,我语气淡淡:“我吃过了,你们吃好。”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欲盖弥彰,李岩冷不防插来一句话:“刚刚张师迟也在,他刚刚吃好回他办公室拿些东西。”
所以李岩,你这么极力表达出你不是和你的前任单独在你办公室里开开心心的吃着饭,我就能不被这些映衬出我很多余的画面刺伤是吧。
可惜我总是令人失望。
继续作无事状,我淡淡抽出手来:“行,李岩你要没空你就先忙,我就先回家去了…。”
也是有着与我刚刚站在他门外那样的迟疑,李岩滞了几秒才再次握上我的手,他这次抓着特别用力,他说:“陈十,你还没吃吧,我带你到外面吃点。”
与李岩配合得特别天衣无缝,陆小燃随即挥起手来:“你们去囖,呆会我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搞干净。”
我要让李岩带着去吧,好像我这趟来就是给他找事的,我要是杵在这里不动,局面似乎也要僵死不破。
进退维谷着,我咬了咬唇:“我已经吃过了,李岩你忙吧。”
李岩半信半疑的:“真的?”
我点头:“嗯,今天下班早,我五点就去吃了。”
确实是忙吧,之后李岩回到茶几上急匆匆扒了几口饭,他与陆小燃七手八脚的收拾好那些狼藉,他们就往那边茶几上摊开了一大堆文件。
我坐在一旁,看着李岩和陆小燃切切实实的就是围绕着工作展开话题,那期间讨论得激烈,陆小燃激动之余嘴里冒出一串接一串的英文,她的口语腔调特别西化纯正,那一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内芯里装了灯的球,浑身散发着光芒。
从我这个角度望去,她和李岩真不是一般的般配吧。
我再回望审视我自己吧,这几年我混在这个行业,我是做过特别妄大的梦,我想着终有一天我要将我那些手作卖到国外去,为此我没少钻研,我掰点时间的边边角角就用来看英文书和看全英类的节目,我的努力算是初见成效,其实在我和李岩没好之前他送的那支全英文的膏药,我是可以看得明白说明书的,可我始终无法像陆小燃这样自信的开口,我总觉得自己那点口语是走过歪路的,就怕说出来让人贻笑大方。
还有什么比发现了男朋友的前任女友比自己优秀这事,让人来得难过呢。
双手交织在一起,我的脸上放着快要凝固结块的笑容,我余光去过李岩办公室的几个旮旯,我快要被安静淹没之际,这一场探讨终于到达尾声。
最后,还是陆小燃总结陈词,她耸了耸肩:“OK,justdoit。”
换做以前,我要是在公交车上遇到一些讲没两句中文就得夹这几个英语单词然后说得还不太好的人,我早在心里翻无数个白眼并送上一声骂装什么逼呢,直接说“就这么干”能死吗,可从陆小燃嘴里说出来,有特别惊艳的性感。
这样干练的她,与她此前那些大大咧咧的作派,是截然不同的,而这样的差距感,勾勒出一个更鲜活灵动的她来。
果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想当年李岩那么义无反顾的深陷,那都是有原因的。
我被浸泡到越来越沉重的危机感里,陆小燃已经站起来,她笑意盈盈看了我一眼,她说:“那李总,我就先撤了,不耽误你谈恋爱了哈。”
陆小燃走动着带起来的风吹起她的裙子,那熟悉的香水味扑到我鼻子里,惹得我眉头差点皱起,她则款款前行,最后轻轻带上了门。
将钢笔插好,李岩三两下捡好那些资料,他一手拿着公文包和西装,他腾出另外一只手揽上我的腰,他沉压着嗓子:“对不住陈十,让你坐了那么久的冷板凳。启动渠道铺排前事多,得逐件逐件确定。”
暂时做不到陆小燃那么优秀,我要是一副是非不分心眼又小动不动就母夜叉的样,那我不是当了陆小燃的配菜,将她烘托得更像正菜么?
我勉强挤笑:“没关系,是我没打招呼就跑来,我没影响打扰到你就很不错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这里你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还用打什么招呼。”
李岩搂在我腰间的手稍一用力:“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容我否定,李岩带着我就近找了家餐厅,他刷刷的点了很多菜。
心照不宣的,我们谁也没再提起办公室里那一回事,李岩只管给我夹菜,催促我多吃。
我是被劝着吃了很多,空空落落的肚子有了温暖安放不再鼓噪叫嚣,可我心里面决堤的江河流淌而动荡,李岩本来说给我找个代驾将我车开回,我坐他的车回去,我拒绝了。
我为我想要独自走这一路想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借口,我说我节约惯了,花太多没必要的钱我会心疼。
是啊是啊我其实是个守财奴,钱要不是一个掰开两个花我会心疼,但我想此时此刻即使我倾尽家财,那些心疼它还比不上我自惭形秽怀疑自己来得浓烈。
是的,我开始重新审视我和李岩的匹配度,我觉得我一路在高攀了。
那些高攀,不是经济层面上的,而是我觉得我够不到能与他立肩而行的高度。
最讽刺的事是,我开始渐渐认同我曾经反驳过的观点,我开始觉得赵苗奉当初说她认为陆小燃更合适李岩,是一针见血啊。
脑子里浆糊作乱,我把车开得不快,李岩就迁就着我的速度,好几次红灯前他就停在我旁边车道,他摇下车窗给我扮鬼脸,想想他平常多冷的一个人,他愿意对着我放任他的幼稚,我没忍住笑了。
而车一开起来,我就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我还能拥有他多久。
迷惘的未来总让人害怕,在这深夜的车水马龙里。
再繁重得压着我苟且的情绪,我从车上下来那一刻就将它丢在车上任由它自生自灭,我像一只绵羊般站在李岩的身侧,看他抱着我影子婆娑,看着他伸手去摁电梯,听他说“咱们到家了”那么平实得让人沉醉的情话。
可能是自觉他对我冷落了吧,洗完澡出来,李岩就说:“陈十,要不这周末出去玩两天?带帐篷那种。”
想想我这阵子帐篷酒精炉啥的都发霉了吧,我还是考虑李岩这是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我问:“你有空?你要干啥干啥去,不用刻意腾出空来陪我。”
“有空。我就专门这几天把要加的班加完了,周末陪你好好玩。”
往脸上随意的拍了点保湿的玩意,李岩掀开被子钻上来:“是这样,我这边一个户外团队,那里的人少说都认识八九年了,都算是朋友,他们这个周末走休闲短线,去鹅公岭看看日出做做饭什么的,这次有很多户外大户都来,你估计跟他们能玩到一块去。再说咱们不是都到谈婚论嫁的状态,我不得提前带你出去走走,好提醒他们该备好份子钱了。”
我挺讶异的:“就你,还有户外团队呢?那你之前还一个人走狼塔?”
斜了我一眼,李岩语气淡淡:“我刚入门时跟着的团队。后来走熟了,才单独行动。谁像你,傻大胆的,以为走狼塔就跟走自家门口的。”
卧槽,好端端的能别戳我脸皮吗!
焉巴了,我只能瞪了瞪李岩:“我当时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好不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当时也是有队友的。”
“能半路上扔下你的人,屁都算不上。”
李岩抬起手穿过我的肩膀抱住我:“算你命好遇到我,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走南北疆,走夏特古道,走孟克特古道,去西域雪坂,反正很多我去过的地方,只要你想,我都带你去走一遍。”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的这些,南北疆听过,夏特听过,后面的我一脸懵逼。”
“所以你这菜鸟驴,得跟着我混才有出头。”
手往下移动,李岩落在我腰间轻掐了一把:“我带你。”
话聊得热烈间,李岩大概将他那个团队的驴友给我简单介绍了遍。
之后莫名其妙的,又开始一些儿童不宜的事儿了。
就跟打了鸡血那样,李岩撞得特别用力,我趴在那里被一下一下撞着,那些由我患得患失生出来的迷惘,竟像是被抚平了般,再也不见缺口。
为了标榜他体力好吧,这边折腾完两次,李岩忽然要去帮我将那些样品搬到他车上,我拽都拽不住他,只得由他去了。
在他办公室那一茬,算是被他这无穷无尽的殷勤,给洗地了个干净,我释然的同时还要反思我毛病多爱瞎想,我还顺道劝一劝自己要足够相信身边这个男人。
事情到这里,算是完美落幕了。
因为何宇今已经出院不用熬粥,我们相拥着睡了个小懒觉,早餐还是李岩到外面买回来对付的。
回到万嘉,李岩连支笔都没让我拿,他自己搬了个纸箱和我一同上楼,完了他喊了几个男的去搬剩下的。
将我安置好,李岩要急着回宝仑开会,他就走了。
我毕竟之前时不时的有到万嘉配合新品宣传什么的,我也算是认识万嘉几个人,我就大大方方的过去打了一圈的招呼。
客套完,我刚要回自己办公室整理东西,忽然就碰到了王秋飞。
估计在万嘉工作展开得比较顺利吧,王秋飞精神抖擞的状态特别好,她笑容满面约我到她办公室坐会儿,我就去了。
这一顿神侃下来全是亲切与熟悉感,而李岩中午还在宝仑那边回不来,所以午饭我是和王秋飞在外面吃的。
吃完饭,王秋飞说她想到笋岗仓库那边服装城逛个一圈两圈的,我知道那边有几个隐藏得比较深做高仿包包的档口,我也想过去看看人家那神乎其技的模仿技能,我们就算是一拍即合了。
走了个遍,我如愿看到了那些大几千的高仿名牌包,王秋飞则看对眼了一家店的风格,她一口气在那家店上衣外套裙子一手抓的,买了将近九千块钱的衣服。
冲着王秋飞刷卡的干脆样,店小妹拿了个抽奖箱出来让王秋飞抽,她让王秋飞抽一张出来,在主卡上填上名字和联络方式,副卡则撕下来等开奖,那店小妹还说一等奖还是豪华海南五天四夜双人游啥的。
王秋飞一边收好银行卡,她一边招呼我:“陈十,你来抽吧,我这人手臭,从小到大我买刮刮乐就没中过的,哪怕一毛钱都没中过。我这抽奖绝缘体,可别浪费个机会。你上。”
反正我觉得这门店看着不大,她那所谓的一等奖丰厚得让人生疑,我就当是玩儿的心态:“那我帮你填你的信息得了。”
一把就摁住我的手,王秋飞说:“不要啊,我这人没抽奖命,你填我肯定没戏,你填你的试试,说不准能走回运。”
拗不过王秋飞就差抓住我的手帮我写了,我就随手填了名字和手机号,投进了抽奖箱,这事就算完了。
帮着王秋飞拎着三件裤子出来,我听王秋飞有些兴奋说我要中奖了就咋样咋样的,我没忍住泼她冷水:“飞飞你可拉倒吧,像万嘉有些很大的门店搞抽奖活动,一等奖也就是一件外套或者是个价位中等的护肤品礼盒。你再看看这么小的店,那老板真有这么个魄力,真能拿个万八千的出来抽奖啊?”
“你估计少在这些地方买衣服。陈十你可别拿面包不当干粮,你别看这店不大,但这里人流量旺,这里的营业额分分钟日以十万计的。”
王秋飞特别熟络的撞了撞我的胳膊,她开起我玩笑来:“这次要真给你中了那个豪华双人游,你和李总出去玩嘛,海南那边估计还热着,你给弄点比基尼啥的穿在李总面前晃,保准迷死他,说不好你几天都要累死在床上。”
被她调侃得闹了个大红脸,我掐了她一把:“一边去。瞎说什么。”
“诶哟喂,你还害羞啥,谁不知道谁嘛,你别怪姐姐直接,我一看你跟李总那些肢体互动啥的,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已经有过特别亲密的交流了哈。”
笑得特鸡贼,王秋飞挑了挑眉:“想当初我刚认识你那会,你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女生。一转眼,你这朵小花也被摘了。”
再次撞了撞我的胳膊,王秋飞由衷的说:“不过你选男人的眼光不错哟,这一出手就抓了个特好的。羡煞旁人。”
我就寻思着我要继续接王秋飞的茬,她大约更露骨的话都能说出来,我就打哈哈,于是我们在嬉闹里回到办公室。
在外面闹多疯都好,回到万嘉王秋飞就规矩了,她说她稍微去眯一会,我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时间排得满吧,感觉过得挺快,一转眼就到了下班的点。
我当时正愁着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李岩在哪里来着,他就回来了。
带我到了附近家乐福,李岩生怕我忘了明天要跟他那些驴友团队出去玩似的,他买点啥都要给我碎碎念叨两句,无非就是说这是明天出去玩干嘛干嘛用的,我听得耳朵都快长鸟窝了,我只得友情提示了他一下,我记着明天要出去玩儿的事。
因为要早起,这一晚我们没折腾,收拾好明天要带的那些锅碗瓢盆吃住行的玩意之后,就特别纯洁的两两躺床上,睡了。
心里牵着这事放不下,我老早就醒了,我本来挺轻手轻脚的了,却还是把李岩连带着弄醒了,他也没说啥,就一同起来,说我们早些出发,到了等待点别人还没到他可以带我四处走走。
李岩开着车,我坐在副驾上吃着他给我买的黄瓜味薯片,再听着那温和的风,我的心那个轻飘那个飞扬的,我当时真的太欢乐了。
我忘了一个靠着多少人的血泪经历堆积出来的一个成语,那就是乐极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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