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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我别无他求

情深如狱 躲鱼猫 5738 2021-04-02 09:25

  声线颤颤,我扶着门沿:“你是谁,这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我面前像一堵肉墙的人伸手随便抹了抹流溢得满脸都是的鲜血,她再是随手把那些散发着腥涩味道的血搓在衣摆上,这个一大早就要吓死人的女人说话了:“该是我问你,你是谁,你怎么跑到小恩恩的房间里。”

  虽然这女人脸上还有血迹斑驳得淋漓,我被她惊吓得褪掉了一身睡意惺忪再定睛审视她,我这一趟看清楚了她大约的模样。

  按照她眼角填不平的岁月沟壑,她应该是介于五十到六十岁之间,而她最让我神情滞然的是,她浑身呈现出来的不伦不类气质,以及她睁得圆圆的眼睛,竟与李纯那么契合相近。

  她,大概就是李立兰了。

  摘清楚了她的身份,我努力压制着内心源源不断滚动着的繁复情绪,我竭力循着礼貌随着年恩来喊李立兰,我说:“姑婆你好,年恩还没睡醒。姑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满脸是伤?不然我给你找点云南白药创可贴处理一下?”

  这么说吧,李立兰除了满脸血惊骇住了我,她身上乱七八糟的穿衣搭配也让我有些接受无力,我方才隐隐约约觉得她是不是精神状态欠佳,在她问及年恩我否定了我的想法,然而她再开口,又让我重拾了第一感觉。

  有些完全沉湎与她独自的世界那般,李立兰根本就没有接上我的频道,她有些自顾自的:“今天的天气一般般,找不到姐妹出去玩,鱼塘那边没开门,鸡叫得厉害,吵得耳朵痛。没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一个女孩子家家不着家,早晚要搞出什么事来。我要去抓一只鸡炖汤给小恩恩喝,小孩子多喝汤才能长肉长身体。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最可怜。没妈的孩子更可怜,没孩子的妈活着和死去都是一个样。”

  听得阵阵凌乱,我再是细细辨认过李立兰冒血的那个位置,我迟疑着还是拉起她的手,说:“姑婆,你随我到楼下,我去给你弄点药止一止血,先把伤口清理住了再说别的。”

  却是慨然不动,李立兰看似纤瘦,她实则像极一尊大佛似的让我拉扯不得,她撒开我的手:“这都几点了,小恩恩还不起床呢,生他这样的孩子,操碎我的心。他这样子,一点都不随我。我要去叫他起床,跑步。他要努力运动,身体才会好,才会长命百岁。嗯,我一定要好好盯着小恩恩的身体,他一定要长命百岁。”

  什么鬼?

  李立兰以为年恩是他的孩子?!

  一涉及到年恩身上,我骨头都有些冷冷冰冰的酥麻感,我更是使出了些力气拽住李立兰说:“姑婆,你血流得猛,我先给你拿药弄一弄伤口好吧。”

  也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李立兰这回算是给我掰扯动了,但她嘴上还是振振有词的:“那你有没有钱,你给我两万块钱,我要买香水和粉底液还有好看裙子,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能吸引住男孩子,别以为我那么年纪轻轻的生了个孩子,就要给孩子绊手绊脚,不能再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暗涌连浮在心里拱出许多泡泡,我好声好气哄着李立兰,我终于将她哄到了一楼。

  翻箱倒柜的找到药箱,我从里面拿出止血药粉和纱布,我细致的撩起李立兰的头发,小心翼翼的给她清理伤口。

  我正忙得投入,李建国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他等我彻底整理好了之后,他招来喜姨,他靠着忽悠,让喜姨把李立兰带了出去。

  脸上展露出落寞,李建国示意我扶着他坐到沙发上,他凝视着我,说:“小十,你那么冰雪聪明,你应该猜到她是谁了。你放心,你今天带恩恩出去好好玩,我会赶在你带恩恩回来之前,就把小纯妈妈给送出去。我保证她以后都不会再到这边来,我保证不让她影响到恩恩的成长。”

  这话,让我怎么接好呢。

  年恩是我的孩子,李立兰是李建国的孩子,我将心比心吧,我担忧着李立兰会带给年恩困惑,同样的李建国要送走李立兰,他再是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他也会担心李立兰到方方面面吧。

  这个老头子,比我想象中的,更有人情味的。

  脑子如同浆糊那般,我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却是摆手,李建国语速缓缓:“小十,你什么都不用说。恩恩还是个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小孩,小纯妈妈的神志又有些不太清醒,她时常将恩恩当作小纯,基于这样的大前提,我必须要把她送走。”

  似乎在寂寞与孤独里打滚许久急需人倾诉,李建国眼皮子微微抬起,他说:“小纯妈妈生下小纯之后没多久,就被我送到了国外。她在异国他乡认真生活了有三四年,她重新认识了个男人前前后后纠缠十年,最后无疾而终。那其中我不忍她一人在外漂泊,我让她回来,她恨我当年要分拆她与孩子,她执意不回,此后又过十来年,她慢慢与我失去联系。我这几年没少找人打听,终于在柬埔寨找到她。不知她与我失去联系的这十年经历过什么跌宕,她回来就是这样了,一直不太清醒,她除了认得我是她爸,别的一概认不得。我就算再恨铁不成钢,她也是我李建国的孩子,我盼她好,我想让小纯过来看她一眼吧,小纯又不是那么温顺听话的孩子,他一直怨恨命运对他的不公,让他作为私生子存在在这人世间,他不会管我们这上上一代与上一代所经历过的辗转轮回,他说不要与他妈接触就是不要,小纯妈也因为看不到小纯,她自动把恩恩代入,我也很是苦恼。”

  长长叹了声,李建国视线望向远处:“我活了这么七老八十,我总算是活通透明白了,这人吧,挣再多钱都好,要是没把孩子给教育好,这孩子要是变成讨债鬼,那再多的钱都弥补不回来。想想我李建国,也能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成功人士,可作为一个父亲,我充满失败。小岩的爸爸吧,彻底是废了,不管事,只管自己玩乐,在外面欠下的情债一堆堆,小纯的妈妈,神志颠倒分不清东南西北,这都是我造下的孽缘。我这话,也是不能在小岩小纯面前说,我只能把这些苦水倒给你了,小十。希望你与小岩能引以为戒,小两口同心协力,给恩恩创造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让他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成长,我别无他求。”

  “爷爷,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何须爹娘做牛马。”

  安慰的话全是词穷,我压制着不将窝在胸膛里那一口长叹输送出来,我连忙说我要上去看看年恩睡醒了没有,跑回了二楼。

  透过偌大的窗口,我看到被喜姨带着在外面的李立兰,她俨然不过是十几岁的灿烂少女,她在那一片广阔得沾满泥泞的土地里奔跑,惹得喜姨一整张脸都是暗色作动。

  掏出手机来,我趁着李立兰往这边跑来之际将手机镜头调向远处,我一连气录了十来个超长视频,我原本是想直接往李纯许多年前就用的企鹅号上面发出去,可我想到时间已经变迁有几年之久,他说不定已经换号,我于是把这些全部弄到一个文件夹里压缩了一番,最后给李纯的私人电子邮箱里面发了出去。

  而大约在小小的年恩看来,即使李立兰是那个大晚上唱歌特别难听打扰到他睡觉的大人,他还是对李立兰有着特别温暖的评价,他说姑婆除了唱歌不好听其他的都很厉害,姑婆之前还徒手抓到一条鱼,姑婆还知道做个小笼子到鱼塘里网虾子啥的,她虽然做菜难吃,可她天天坚持着给年恩做一日三餐,只是姥姥嫌弃姑婆做的东西不能吃,一口也没给年恩吃罢了。

  我一路听着年恩对李立兰的印象,内心涌起的全是波光粼粼的酸涩。

  各种硌着的纠结踌躇之下,我在年恩跟在陈一鹤戴萧虹屁股后面跑个不断时,我腾出一些空来,我给李纯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么大白天的,他可真是喝得不少。

  隔着电话波,李纯的口齿被酒精浸泡出浓浓的模糊来:“你这是哪里惯出来的毛病,谁让你大周末的还打电话过来打扰我了?”

  视线望着在不远处奔跑的年恩,我声线轻轻:“你之前不是拜托我帮你拍某些视频,我给你电子邮箱发了。”

  “已经看了。你那挨千刀的拍照水平,老子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才能看清楚你拍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语气里哪还有他当日请求我帮忙时的拿腔拿调啊,李纯特别完美的演绎着啥叫翻脸不认人:“老子要知道你就这水平,老子宁愿拿那万把块钱去喂狗,也懒得请你去吃那一顿,你吃不吃都是一个废物。”

  全然承接住李纯所有的埋汰,我自顾自的说:“那个,她的神志不太清醒,她一直把年恩错认是你,爷爷打算今天就送她去哪里来着。至于是送去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关老子什么事。”

  语气倏忽变得冷冷冰冰,李纯沉着嗓子:“对于老子而言,那女人就是花了十个月的肚皮把老子弄出来而已,老子只是她幼稚冲动下的产物,她对老子没半点情分,老子长那么大就没喝过她给的一口水吃过她给的一粒米,现在老子长能耐了,她老得在外面撒欢不动了,没男人再要她了,她就记得起老子了,想让老子赡养她?想让老子给她养老送终?她当老子是什么东西?她净知道想这美事?”

  用耳朵与肩膀夹着手机,我两只手穿插着交织在一起,我半响才说:“我打来只是想告诉你,她错把年恩当成你,她会给年恩抓鸡,抓鱼,做饭,早上她摔得一脸血,她还晓得跑上来喊年恩起床,说是她要督促年恩锻炼身体长命百岁。李纯,我就这么说吧,我与她就碰了一个面,我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真的像别人嘴里说的那般劣质斑斑,我也不知道她这几十年来都是经历过什么样的跌宕起伏,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或者不像是你想象中的真的是一个特别心狠能够干脆利落抛弃掉你不闻不问的母亲。这可能是来自我一个当妈的直觉吧。如果我这些话,造成了你的困惑,那我抱歉了。我也是一时脑子不太利索,才拨了你电话,惹你心烦,抱歉。”

  “那你去死。”

  给我扔下那么恶毒的几个字,李纯在那头挂了电话。

  听着那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嘟嘟声响,我心里一片寂寥,我握着手机的手掌心里,汗液津津。

  此后,大金看着都玩得差不多了,他主动带我们去他家里那五金厂溜达了一圈,我看了看那里确实安保工作做得特别到位,环境也远比陈一鹤之前上班的地方好几倍,我更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么一路动荡着一连气跑了几个地方,我们回到农场这边已经快七点。

  最让我意外的是,李纯居然过来了。

  不过他全程没有与李立兰有交流,他像个木头桩子那般坐在沙发那里双手抱在胸前,他板着的脸有些凶吧,李立兰压根不敢朝他靠近。

  似乎觉得他答应我的没做到吧,我这边正忙着要去帮喜姨上菜,李建国就凑过来压着嗓子给我说不知为啥李纯忽然肯过来见李立兰了,他只能等李纯见了人吃完晚饭,再把李立兰送走。

  我望着有些被裹挟在进退维谷里的李建国,内心又是一片暗响回穿,我连忙说着不碍事安抚住了李建国,我也为了大家能早些吃上晚饭,我跑到厨房里接棒炒菜了。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菜一字排开,李建国坐在主席位上,他示意喜姨拿个干净的碗碟给李立兰扒一些菜让她到一旁去吃,我将握着的筷子逐一分派出去,我说:“爷爷,就让姑婆一起来吃吧,让她挨着年恩坐得了,年恩今天在外面玩,一直提起姑婆。”

  愣了愣,李建国沉沉点头:“行。”

  把筷子摆好之后,我就主动去了沙发那边扶着李立兰,我拉着她去洗干净了手,再把她带回到餐桌上。

  全程,我感觉到李纯余光在我身上的探究,至于他那其中的意味,我不得而知。

  事实上,李立兰不算是完完全全疯疯癫癫的,她多多少少还保留着良好的餐桌礼仪,她吃饭夹菜什么的都很从容,这顿饭就这么寂寂无声的过去了。

  收拾好碗筷之后,要来接走李立兰的车迟迟没到,李立兰也可能是因为我早上给她处理伤口以及今晚拉她吃饭这事对我多了信任感,她难得在我面前温顺得让我受宠若惊,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必须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她,她说她以后要多联系我,要与我当好姐妹。

  我总觉得李立兰的身上藏着许许多多的故事,我也或是出于母性的共情,我最终按照李立兰的要求把我的手机号码写在了条子上。

  把那张小小的纸片不断折叠着,李立兰最后把它放到口袋里,她特别用力捂了捂,她让我必须等她给我打电话。

  又过来十来分钟,来接李立兰的车终于来了,大金与陈一鹤帮忙把那大包小包装到车里,李建国与李纯则是一人占据一边门沿站在那里,寂寂无言。

  目送着车远走,李建国招呼李纯随他去书房,我就带着年恩出去遛狗了。

  等我们遛完狗回来,刚好李纯从李建国的书房里出来,他阴沉着一张脸,端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年恩喊了他三四声纯伯伯,他也没回应年恩,他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这害得我又要好一顿安抚,才给年恩说清楚纯伯伯不是不再喜欢他,只是纯伯伯心情不太好不愿意搭理人这个理。

  折腾了一整天,年恩睡着了之后,我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脑袋里仿若有浆糊炸出,久久不能入睡。

  考虑到陈一鹤戴萧虹那边工作还没交接好,他们星期一大早上的还得早早上班,我们就在星期天晚饭后返程了。

  到底还是个特别迷恋妈妈臂膀的宝宝吧,年恩再是懂事儿,我差不多上车的时候他还是扑过来抱我大腿不断拱着我,让我下个周末一定也要来陪他玩。

  怀揣着又要与孩子分离的郁结,我拥抱着沉重踏回了征程,又开始奔赴到纷纷攘攘的忙忙碌碌里。

  确实是手头上事情不少,也千真万确带着些刻意,我拒绝了李岩落地后直接来天鉴接我之后,我磨磨叽叽到七点,才慢悠悠的驱车回家。

  家里,灯火通明。

  而李岩正在厨房里面忙前忙后的,又是煲汤又是炒菜的,各种殷勤。

  掌着锅铲翻炒不断,李岩腾出半分视线落到我脸上,说:“陈十,你先去洗手,饭菜马上好了。”

  屹在厨房门槛前,我身体微微撑了一半力道在门沿上,我双手缓缓抽起来半抱在胸前,我说:“不了,咱们还是先开诚布公的聊聊,我才能确定我还要不要再吃你李岩这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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