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无端端踢中石头似的,我一想到这渣说不好独自在那里沾沾自喜着我无意间占了他一顿便宜,我没能忍住,我喝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身体有些微微绷紧,李岩滞然十来秒,他还是定住了脚步,他斯条慢理转回身来,他狭长的双眼浅浅眯出些许傲慢来:“你不是说我和你不熟吗,搭什么讪?”
冷冷与他凝聚对视着,我懒得问他怎么会出现在我住的圈子附近,我凛然作笑:“你还晓得我们不熟,那你有病是不是,我吃个早餐你都要瞎掺和,老娘点什么就想吃什么,你是有病的才能私底下换掉我的早餐,你这是多闲,一大早跑出来恶心人!”
“嗯,我是很闲,我太闲了,我闲得发霉,我要不干点啥,我就要闲死过去。”
眸色渐冷,李岩轻描淡写的口吻:“既然吃了我掺和过的早餐让你那么不适,你可以去医院洗胃,医药费我付。再不行,你把胃切除了,医药费我也能掏,反正我有的是钱,就当打发叫花子。”
本来我昨晚在医院看他那半死不活的装逼样,还有他后来对我动手动脚,我已经攒积到一定的怒火,现在他继续端着他那副死鱼样,我忍无可忍,我怒火万丈死死瞪着他:“李岩,你够了没有?我想我和你之间的所有纠葛,在四年前就正式落下帷幕,你能不能做个好人,当一个合格的前任,你能不能悄无声息的死出我的世界,不要再来我的面前晃,不要再…。”
“四年前就落下帷幕?那两年前的一个深夜,你打给我,是想要做什么?那是你夜深人静的时候空虚寂寞冷,你忽然想起我当初是如何让你快乐,你要打来找我约泡?还是,骚扰我,让你很快乐?”
将目光的焦点全然落在我的脸上,李岩声线更沉:“你真的是个贱人。”
如遭暴击,我先是死死抿着唇,尔后我转而是咬住,我迅速咬出满嘴的咸涩,我才是咬牙切齿:“对,我打给你,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我就是闲着无聊想跟你约一泡。毕竟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种马,干完就完事了,绝对不黏黏糊糊的没完没了,够干净!”
停了停,我再是掷地有声扔下一句:“遇到你这样的人,是我这一生中最倒霉的事!”
脸黑若墨碳,李岩双眼里全是暴戾堆砌,他也是咬牙做切齿状:“无所谓,你如何评价与我的这一场际遇我无所谓。不过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老子没找过人强你。老子还不屑干那么没品的事!你要继续信着李纯,你就继续信他,哪天他把你卖掉了,我可以赞助一个计算器给你数钱!我言尽于此,以后我随便你如何,我都不会再管!你的凄凉什么,都是你咎由自取,我不会再管!”
怒火仍然满塞着心,我耳朵里已经装不下李岩那些话,我自顾自的:“我不需要你管我,我也麻烦你认清楚你自己的位置,不要再没事找事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我但求你死远一些,不要再来害我。”
阴霾席卷到眉宇间,李岩嘴巴张张合合几次,他最后满是嘲讽:“我再啰嗦两句,你这个人真的是心眼有问题,干的都是丢西瓜捡芝麻的烂荡事,你以为何宇今就很好?你努力再加一把劲,你嫁给他,努力嫁给他,你就该哭了。到时候你哭的时候,记着别哭太大声吵到我,这样我会笑掉大牙的。”
已经没有余力恋战,我竭力止住浑身的颤抖,我迈开步子,朝着与李岩相反的方向一路走得飞快,我越走眼眶越是滚烫,鼻子也越来越酸涩,我用手抚在脸上再放下来,手掌上就全是冷冰冰的湿,我很想止住这些眼泪,可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
我想我是压抑太久了。
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两年,即使这几百个日夜我时常在噩梦里颠倒重温,这些尚且抵挡不住那一场浩劫,它清洗过我的生命,它拖着我匍匐出来的血痕,它永远将我禁锢在难以挣脱的阴影长河。
我对李岩的恨,又累积到更深远的程度。
我恨他,为什么连表达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掐断我的电话。
对于他而言,他只是挂掉了一个他自认为的骚扰电话,对于我而言,他那天掐灭了我的心火,也掐熄了一盏原本该亮晶晶闪烁照耀着我的星星。
于是,我在那一年一无所有,一无所依,流离浪荡,无枝可挂。
于是,我深陷在这一刻里,永远也回不到那个让我惶恐也心碎,却也是心心念念着的夏天。
那是我最后一次拥抱着那一抹温热。
跌跌撞撞着,我终于回到家里,我第一时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掬着水狠狠砸在脸上,我以此冲刷掉那些不该肆意的眼泪,我也用这些冷冰冰的寒凉来激我自己记着,我为什么会选择活到现在。
因为我疯狂的迷恋着一个在无数深夜里引导我重见光明的毒鸡汤,我拼了命的相信,一个人真正死去的时刻,是被所有人遗忘掉的那一刻,只要是被人铭记着的,就永不消散。
只要是被人缅怀着的灵魂,它就永远不会飘飘荡荡永无归属。
这一次,我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平息掉自己的情绪,用冰块敷过眼睛上的红肿之后,我收拾自己,回天鉴干活。
陷在忙碌里摸打滚爬,我那些埋在骨骼里面的难受渐渐被吸收殆尽,当下班的铃声响起来,我已经俨然无事人一般。
然而,在我的心底里,我仍然留存着一寸慌与动荡,我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一些使我沉稳下来的支撑,我最后就像我之前想好那样,驱车直往环光。
下班高峰期,龙岗大道塞得惊人,当我从众多车辆里杀出重围,天色已经被夜幕逼迫得无处遁形,我把车停好之后,我就近买了一杯奶茶一杯水果茶,踏着满地黑暗赶往环光所处的楼层。
其实当我走在189工业区的寥落里,我被一阵阵的风吹着,我清醒过来的同时会有惴惴产生,我也想过何宇今要是不在,我就尴尬了。
在途中,我遇到三两个环光车间的大姐,我与她们打招呼的同时顺道问了一问,她们无不热情告知我,何宇今办公室的灯亮着,他肯定还没走。
暗暗庆幸着,我步履更快,我坐着笨重的客梯抵达环光所处的楼层,我畅通无阻轻车熟路站到了何宇今的办公室门前。
将两杯茶合在一起,我用一只手拎着,我随即腾出一只手敲门。
我连续叩门两声,里面才传来何宇今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稳重,他问:“请问是谁?”
站直了腰,我也是沉着嗓子:“是我,陈十。老何我可以直接进来吗?”
“陈十…。是你啊…。”
声调里有些怪异的绵长,何宇今语气里踌躇繁复,夹在他语气里,是一阵匆匆而凌乱的脚步声,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了。
给我开门的人,竟然是阮思婷。
脸上带着俏皮的轻松,阮思婷给我递了个嗔怪的白眼:“老佛爷,你走路不作声的嘛,差点没吓死我。”
循着第一反应,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阮思婷你怎么在这里?”
嘴角上挂着淡淡自若,阮思婷握着我的手腕将我往何宇今的办公室里拽,她一副郁郁的口吻:“还能是啥,还是老何,他想着过一阵子那顿饭,他给你准备些浪漫的细节,可他又吃不住你最受哪种浪漫,他就是看着我和你好,他非要抓着我过来出谋划策。这不,我刚在龙岗中心城那边搞完外场活动,就让他直接喊来这里来,我这都卖力给想了好几个方案,他还不满意,我都快郁闷死了。老佛爷,你快来帮我谴责他。”
随着阮思婷这话落地,何宇今伸手揩掉他额头上涔涔的细汗,他顺势那般淡淡笑着:“也不是白让你帮忙的,都说好了请你吃大餐。”
不管是阮思婷还是何宇今,他们这些话都算是可圈可点的自然,可我大约是有毛病吧,我的心里总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然而我又无从细究这些不安是源自于什么,我只得稳住情绪不崩,我把两杯茶递给阮思婷:“你要喝什么,选一个。”
伸手揽着我的肩膀,阮思婷用力环了环,她只管是随意的拿了最容易拿到的那杯奶茶,她冷不丁的:“老佛爷,我永远都希望你能幸福,只要你好,我就特别高兴了,我是真的希望你好。”
难得见到阮思婷这么“情深款款”的,我内心那丁点难以名状的异样就此灰飞烟灭,我把剩下的水果茶呈到何宇今面前:“老何,那你喝这个。你吧,你要是有啥吃不准,你可以问我意见,你别天天把阮思婷当免费劳动力,她每天上班也够累的了,咱们就别给添堵了。”
何宇今嘴角上的笑容有些稀薄,他拿过那杯水果茶就戳开猛的喝了一大口,他突兀回身拿了个珠宝画册给我,他说:“陈十,既然你过来了,你就顺道选一选手上脖子上戴的,这彩页是我在周生生设计部上班的大学同学抄送给我的,上面囊括了周生生这个季度的最新款,都很不错,你选下。”
原本我来到环光,我本意是想看看环光的运营情况如何,可现在阮思婷也在,我就不好把工作太挂在身上,再则何宇今已经安排得足够周到,我不努力配合着点,说不过去,我只得坐在沙发上翻看起那些彩页来。
挨着我坐下,阮思婷一手拿着奶茶喝个不断,她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她不断往彩页上戳来戳去的:“老佛爷,这钻戒就不错啊,你看这钻多大颗多闪,你那戴出去还不得闪瞎人。还要这项链,也好看,那上面点缀的是碎钻吧,很有特色,你戴肯定好看…。”
越过阮思婷不遗余力的推介,我最后选了整个彩页里最便宜的一个指环,它只有薄薄的一圈,上面只点缀着五小块碎钻,看着简单又低调。
对我的品味嗤之以鼻,阮思婷一刻不能憋着的展开吐槽:“老佛爷,你咋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一个,老何给你订的酒店,都是特别好的,你们到时候在那么好的酒店请客吃饭,完了你就戴着这么一枚不打眼的东西,你不怕人家笑话你寒碜,还不怕人家笑老何抠门呢?你不能只管你的感受,不想想老何的面子…。”
截着阮思婷的话茬,何宇今突兀轻咳了一声,他穿插进来,说:“小阮,你别这样说,只要陈十高兴,我都无所谓。”
用臂膀轻轻碰了碰我,阮思婷给我挤眉弄眼的:“陈十你就好命了,遇到个对你这么好的男人,羡煞旁人。”
那种不安的感觉,忽而又如同嫩芽破土,它拱得我心口一阵阵蓬松。
而它还是没有机会长成参天大树,何宇今就说:“出去吃饭吧,去松柏天虹那边吃,好吗陈十?”
点了点头,我下意识望向阮思婷:“我都可以。”
整个吃饭的过程里,阮思婷特别活跃,她又开始绘声绘色的给我扒拉她这一阵子的艳遇,她故事里面的男猪脚已经从毛没长齐的小弟弟换成了一个霸道大叔,我听着听着还是觉得不靠谱,我有些忧心忡忡劝她悠着点,阮思婷都是一副女王做派的挑眉,她说从她22岁之后,就没哪个男人从她那里讨到半分便宜。
还是国际惯例的,饭一吃完,阮思婷说是她约了帅哥有下半场,她溜得那个干脆。
至于我和何宇今,我们从天虹走出来往横岗地铁站的方向走,最后我们走到横岗公园里,在那一片片看似整齐实则凌乱的广场舞队伍里,何宇今被人群挤得挨我很近,他垂下来的手几次碰到我的手背,我忽然特别想要试试看抓着会是什么感觉,我于是翻转过手掌,静待着何宇今的手再靠过来。
可是我们很快走到了人群渐稀的另外一头,何宇今就此走开了些,我与他哪怕是肩并肩,也卡出了三十多厘米的口子。
就像扛着鸿沟一路走,我越走越是意气阑珊,我不禁停下脚步:“老何,差不多九点半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在灯光倾泻下,何宇今的影子有一股凛然笔直,他提了提肩:“你要是想回家了,那我就回环光加班,还有些事没忙好。”
我点头:“那也行,那你就去忙呗。咱们一块回189,我去取车。”
脸上忽然有些欲言又止堆砌着,何宇今凝住我好一阵,他冷不丁的:“陈十,我可以抱你一下吗,五秒就行。”
先是愣了愣,我随即点头:“可以啊。”
凑了过来,何宇今有些绊手绊脚的,他张开臂弯比划了好几次,他才找到最适合的那个姿势吧,他特别绅士的用手拥着我的后背,他稍一用力,就将我环到了他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声,飞快。
不过是短短一瞬,何宇今松开了他本就环得松松垮垮的手臂,他说:“我们走吧,回去。”
一路寂寂,何宇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都到了我车那边,我也提前给他说了,何宇今还是一路往前踏着,我又提醒他两声,何宇今才从飘忽的状态稳下来,他笑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刚刚一直在回味抱着你那一刻的感觉,走神了。”
说实话吧,其实即使何宇今拥抱了我,可或是他那个拥抱太过于绅士太过于短暂,我仍然没有因此生出别的感觉,我仍然觉得眼前的他亦师亦友的,比较让人心安就是了。
不过我也自信着,只要是有心吧,总有一天我们会跨越那些横陈沟壑,我于是淡淡笑笑:“没事儿啊。老何你回去忙吧,我就先回去了。”
嗯了一声,何宇今冷不丁伸手出来拍了拍我的头:“注意安全,我的女孩。”
我倒不是觉得我担当不起“女孩”这词,我更是觉得我受不住何宇今看着我时目光里面的澄明,以及他语气里面那些虔诚的纯粹吧,可我再出落的作风豪放,我也没法给何宇今回一句“NO,NO,NO,我是女人”吧,我笑得面部肌肉有些僵:“你快去忙。”
何宇今就此收回手:“回到发信息给我报平安。”
或是我这短短的几小时,我既见到了阮思婷又见到了何宇今,他们俩人都是我生命里特别意义非凡的存在,我脑海里那些源自于清晨的乱,渐渐淡变作无,我于是在随着夜色渐渐凝深的夜里肆意飞车着,我很快回到自家楼下。
停好车,我在楼下就先给何宇今发了个告知回到的信息,我再刷开门禁一步一个脚印重重踩踏着,楼道上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声亮起来,我得以能看到几米远的状况。
于是,我还在前面一点的阶梯,就能清晰看到我家门口那里,坐着李岩。
今天天气不算太冷吧,但他像是一些冷不知添衣热不知道脱衣的傻子似的,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风衣,他却是围着一条厚重的围巾。
那一条围巾,正是许多年前我全心全意织的那一条。
只是,它曾经惨遭残酷待遇,它被人当着我的面剪断,它那些断掉的接口,被用一些粗粝不相匹配的毛线重新勾勒在一起,显得突兀又可笑。
除开那围巾之外,李岩的手上还有别的配件,他一手拎着一个红酒瓶,那沉在夜色里的瓶身幽暗着,与他被酒精呛得通红的脸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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