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间分明有些担忧迭出,伍海岸略微幽幽然:“李总早几个小时之前与我约好去惠州见客户,可是到约定时间,他没出现,我打他电话一直关机,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被这么紧张的氛围一个渲染,我的心提了起来,我强作镇定:“关机,他可能是手机没电而已。约定时间没出现,他说不定是临时有别的事,来不及通知你。他那么个大活人,能出啥事。”
“陈十,你可能不太明白,李总对工作是特别认真的,一般安排好的行程,他不会放客户鸽子。”
伍海岸还是忧心忡忡得很:“就算他临时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走开一阵子,他也会提前通知,他不会那么没交代的。”
心更慌了,我这算是开始安慰伍海岸的同时也算是给自己洗脑,我说:“他早上起了个大早给年恩做了早餐,他把孩子送回幼儿园,还把我和爷爷送回家他才出去的,他那之前还说他要出差去杭州还是上海来着,他该不会是临时改行程,没来得及通知你?又或者他手机临时坏了,他联系不上你。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合,也没办法,他肯定不可能出什么事,你说是吧?”
大约意识到我也被她吓住了,伍海岸反过来安慰我:“应该是这样的,陈十你别担心,别给我吓住了。李总可能就是手机临时坏了。这样吧,我先打电话给客户沟通一下改约时间。”
结束了与伍海岸的电话,我还是没能忍住手第一时间拨了李岩的电话,他确实是关机了。
一听到电话里那个机械的声音在不断提示我李岩关机的事实,我就心慌意乱的难以自持,我在越发冷冽的寒冬里握着手机卷起了满手心的汗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那种混混沌沌的感觉更是浓郁与我如影相随,我仿若魔怔了般揣着手机每隔五分钟就打一次李岩的电话,他仍然是关机关机再关机。
于是我只能继续给自己洗脑,李岩他这一次肯定又想早几年前我打给他求助那次那般,他的手机好巧不巧的刚好摔在地上坏掉了,他才会那么没交代。
所幸,伍海岸在我即将疯掉之际给我拨回电话,她告知我李岩已经到公司了,她可能忙儿着吧,她没告诉我李岩早干嘛去了,我也没问。
听说李岩那孙子没啥事儿,我高高悬挂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我去接年恩时顺道买了些菜,给做了他和李建国爱吃的。
然而年恩的情绪由始至终都不太高,他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吃饭,虽说他这吃饭不说话啥的习惯挺好,可我还是看出了他的异样,我候着他一放下碗筷就问:“恩恩,你咋了,今天去幼儿园不高兴呢?你离开一阵子,小同学不爱和你玩了?”
摇头,年恩还是垂头丧气那样:“其他小同学都爱和我玩。但是妈妈你还记得杨思文同学吗,他没在那个班上了。我还打算和他玩小飞机呢,我们都还没比拼谁的飞机飞得更高,他就没来这个幼儿园了。”
杨思文,那不就是杨波的儿子吗?
上次盟栈抄袭我图纸的事件,虽然前面杨波没半点助纣为虐的意思,但是他在庭上算是狠狠的扇了赵嘉耳光子,不管他这些行动是一早被李岩设定好的,还是他的临时起意,他这都算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了。就算他这算是转作污点证人,那这事也会给杨波的职场生涯投入一枚炸弹,他以后未必可以继续做设计这一行当了。
那次庭审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主要也是没有了工作的牵绊,我和他凑不到一块,我自然也不清楚他现在是个怎么样的状态。
现在听及年恩提起杨波的儿子,我顺带想到杨波的职场前路,我心里有些沉沉浮浮的磕绊感,我只得是配合着年恩:“杨思文小同学怎么就没来这个幼儿园了,年恩有问过老师吗?”
“我没看到杨思文小同学来,我肯定要问老师的。老师说,杨思文小同学因为搬家的原因,我之前刚刚去佛山没几天,杨思文小同学就随着妈妈搬回了老家,他就不来幼儿园了。”
脸上有些忧虑重重,年恩仿若小大人般感叹了声:“早知道,当初我就该和杨思文小同学交换联系方式,这样还可以打电话沟通一下怎么玩飞机可以让飞机飞得更高。”
哪里忍心那么豆丁打个孩子,要承受他还不甚理解的离别即永别啊,我想了想,我说:“年恩,我有杨思文妈妈的微信,晚点我洗完碗,我给她发个微信问问他们在哪里,要是不太远,比如没超过一千公里这样,等周末妈妈带你去找杨思文小同学玩儿,好吧。”
真的是给点阳光就分外灿烂的好小孩儿,年恩立马一扫垂头丧气,他一个蹦得老高,还执意要帮我洗碗,我架不住他那么热情,只得让他帮着我拿些抹布把洗好的碗擦干啥的。
还别说,有个小助手,干起活来是快挺多。
饭后,年恩要带小面包出去溜达,李建国就主动承担起跟着外出看孩子的任务,他说我做饭累了,让我先歇一歇。
我这屁股有了沙发做着落,我连忙翻出杨思文妈妈的微信,给她发过去:“杨思文妈妈你好,我是年恩妈妈,今日年恩重新转回机关幼儿园了,他说班上没看到杨思文同学,他很想念他,我就冒昧发个短信问问了。”
隔了大约五六分钟这样,杨思文妈妈回复过来:“其实我不是杨思文的妈妈。我叫杨云,是杨波的妹妹。有些事说来话长,明晚见面了再聊,我现在忙点事。”
什么?!一直以杨思文妈妈身份自居的人,她现在告诉我她不是杨思文的妈妈,她更不是杨波的老婆,她是杨波的妹妹?
天啊!
以前我见了杨云再去见到杨波,我隐约觉得他们俩人长得挺像,我当时还觉得这两口子一起生活久了,这有些相像就是夫妻相的缘故,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兄妹?!
既然杨云和杨波是两兄妹,那杨思文小同学是谁?他是杨波的儿子呢?
我感觉我多攒几个脑子,也暂时想不清楚他们这几号人是怎么个回事,我再瞅着杨云说明晚见继续疑惑着呢,伍海岸就在这时给我发了个信息。
“陈十,李纯要搞的那个聚会有影了,就明天晚上七点钟开始,地点是在李纯家里,你届时把年恩带过来一起玩哈。反正后天周末了,孩子也不用上学,玩晚点。”
看来,明天晚上杨云也会到。
说不定,杨思文小同学也会来。
那行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我把年恩带过去溜溜,他要是看到杨思文小同学,估计他有够乐呵的。
可能真是因为蹬掉了李岩这么个渣男,我感觉我最近这日子过得越来越顺利了都,我这头还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喊上李建国一同去李纯家里乐呵,李建国带着年恩回来,他反倒先给我说他明天傍晚有朋友从外地回来,他得出去作陪吃晚餐,他可能要在十一点之后才回到。
嘿,这省去我好一顿纠结。
说是朋友傍晚才到,李建国下午就让司机过来接他了,看他那隆重的阵仗他应该是要去机场接人,我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要喝酒啥的送他出门,我再像打仗似的把自己收拾了一趟,我接上了年恩,我带着他在购物公园那边小逛了一圈,再掐着点驱车前往李纯家里。
距离上一次过来,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时间,李纯这家里已经是大变样。
首先,他把院子里密不透风的棚顶给掀了,那种通透性一树起来,整个空间仿佛翻大了一倍。
而之前那些长势嚣张的仙人掌,也给处理了个服服帖帖,我牵着年恩走进去,我费了老大的劲才从院子角落里看到了两盆被修剪得过度的仙人掌,它低矮的匍匐在那里,存在感很薄弱。
大金和孟笑笑也来了。
大概是没少从大金那个聚会趴神那里取经,像李纯这么个人,他居然也干起了在自家院落支起烧烤架这事儿,他找了几个看起来挺靠谱的厨师,正在源源不断的烤着喷香香的串串往外送。
除开大金那俩口子,我不知李纯是出于合作意向请的何宇今,还是他出于认识的情谊请了阮思婷,总之我还没走近,我就看到何宇今抱着孩子,阮思婷正站在他旁边给孩子换个汗巾,并且往孩子嘴里塞了个奶瓶。
对于比他小并且还需要抱在手里的小宝宝,年恩呈现出特别惊奇的状态来,他也没好意思直指着小童童,他拽着我的胳膊轻轻晃着提示我说:“妈妈,你看到没,那边有个小宝宝,很少的宝宝,你说他还在吃奶吗?他还要人抱着吗?”
“对,那是小宝宝。”
不管我与阮思婷也好何宇今也罢,我们之间到底有多少前怨后恨纠葛,那次王凯德绑了我们,阮思婷和何宇今不需要相约成俗的将安然无恙的机会投给我,我与他们之间就真的彻底释然了。
于是,我用手摸了摸年恩的小脑勺,我说:“抱着小宝宝的人,年恩要叫他何叔叔,他是妈妈很多年的朋友,以前妈妈刚刚来深圳,他给过很多关照。拿着奶瓶给小宝宝喝奶的,也是妈妈多年的朋友,以前和妈妈一样穷,俩人分吃过馒头的,年恩要叫她阮阿姨。被抱着的小宝宝叫小童童,他是何叔叔和阮阿姨的小宝宝,是年恩的小弟弟哦。年恩要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吗?”
猛的点头,年恩揪住我的胳膊:“我想走近一点看看小童童是怎么喝奶的。”
我就带着年恩走前几步,直落在阮思婷面前。
真的是特别上道一孩子,我只是用手点了点他的脑袋,年恩就像是被摁了播放键似的声音响亮清脆:“何叔叔好,阮阿姨好,小童童好。”
循着年恩这声音,阮思婷与何宇今不约而同埋脸来望,阮思婷的目光直了直,她示意何宇今握住奶瓶,她迅速蹲身下来,她伸出手扶着年恩的肩膀:“年恩好,你长得太随妈妈和爸爸了,你就像是妈妈爸爸结合起来的缩小版,长这小脸蛋,长大之后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女孩。再叫一声阮阿姨来听听。”
毫不怯场,年恩眼睛圆滚滚的溜来溜去:“阮阿姨也长得很漂亮,很迷人。”
可能是当妈之后人就变得矫情了,也可能是勾起了其他情绪更迭,阮思婷的眼眶顿时红了,她仰起脸来望我:“老佛爷。”
这几个字,仿若重有千斤,我嗯了声,说:“以后没啥事,咱们可以多带孩子聚一聚。”
阮思婷也重重的嗯了声。
对于小宝宝的热衷程度完全是超出了我的预想,接下来年恩就像是身体涂了胶水似的,他就要黏在阮思婷身边看小童童吃奶,他一会儿摸一摸小童童的手指,一会儿摸一摸小童童的小脚丫,他这好奇的小模样惹得阮思婷咧开嘴笑,她开始逗着年恩玩儿般说:“年恩很喜欢小宝宝呀?那你让爸爸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呗?”
就算再比同龄孩子成熟一点儿,年恩也不过是个小毛娃娃,他被阮思婷这么一逗,他还真拽住我的衣袖晃抖个不断:“妈妈,可以给我生个妹妹吗?我们班上有些同学有妹妹,幼儿园开放日的时候,他们的妹妹扎着小辫子穿着裙子过来和他们玩。我也想要个妹妹。”
“行,等改天,改天我得空了就生。”
嘴里配合应着年恩的童言无忌,我内心却是挥之不去淡淡的苦涩,我的视线也不自觉的到处游荡着,以藏匿自己内心的苦海满溢。
也是这么一个环视,我看到了杨思文小同学被杨波与杨云裹挟与中间,正朝里面走进来。
是杨思文先见到的年恩,他率先开口喊道:“陈年恩?”
注意力这才从小童童身上分散出来,年恩视线循着杨思文望去一阵,他突兀起身奔跑,他一溜烟的冲过来,他很快和杨思文手抓着手原地转圈圈。
我自然得跟上去。
看到我,杨波的脸上露出淡淡局促的笑:“陈小姐你好。上次….很抱歉,给你造成麻烦了。”
摇头,我说:“没事儿,要不是你,我还真没那么容易扳倒赵嘉,没有那么容易维权成功。你最近咋样?你还在宝仑嘛?还能继续搞设计吗?我之前倒是想问问,苦于我们没有交集,没见到你,不好问。”
“没,我从宝仑出来了。我弄了个工作室,打算做些自主品牌的东西。我一直将陈小姐之前对我的肯定与鼓励放在心上,也是陈小姐的肯定给我很大勇气,我才能下定决心从宝仑的框架与限制里挣脱出来。我现在已经以个人设计师的名义与宝仑重新签约,这算是重新出发了。”
递过来一张卡片,杨波慢慢放松起来:“陈小姐哪天有空,又不嫌弃我那里地方狭窄,陈小姐可以上来给我指点一二。”
接过卡片,我礼貌的放置到包包里去,我由衷的说:“杨工,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算是创意特别出彩的一个设计师了,我祝你以后锦绣前程。哪天等我们时间都方便,我肯定会去找你,我们可以就设计这事深入交流一下。”
我们大人这边顾着寒暄与客套,孩子们已经玩成一团了,杨波算是那种比较暖的,他自主承担起看着两个孩子的任务,于是我和杨云得以站在一边聊起来。
哪里还能憋得住啊,我当然是随随便便找几句话引入之后,我就把自己的疑惑给抖了出来。
变了一身穿衣风格,再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杨云整个人的气质也截然不同,她的视线从杨思文身上收回,她略有歉意的望着我,说:“年恩妈妈,很不好意思,我之前没给你说实话。我不是杨思文的妈妈,我也不算是一个真正的精品店老板娘。更抱歉的是,我之前执意送给年恩那个玩具飞机里,其实有内置定位器。当然我没有窥探过年恩和你们的定位,那个定位装置发出来的信息,一直是由李总接收的。”
看我一脸疑惑,杨云忙不迭接续说道:“年恩妈妈,其实早在六年前,我们就见过面了。不过你估计不记得我了。那时候,我在万嘉市场部,我一直业绩平平,考核也一直处于仅仅合格的水平线上,后来我就从万嘉出来了,我自己弄了个外贸公司,做一些原单尾货出清,但是我的生意一直不太好,公司也面临着倒闭的困境,我也得面临着债务缠身的风险。”
压了压嗓,杨云的声线低了好多个度:“就在我山穷水尽时,李总找到我,他把当时不过是几个月大的思文托付给我,他给了我一大笔钱,他并且让杨波与我对外假装是夫妻,他托付的那个孩子,也被假装成我与我哥的孩子。一直以来,我们对外,都是要假装文文是我的孩子,没有得到李总的指令,我没法给你说实话,抱歉我骗了你。”
李总?
脑子里混沌得可怕,我张嘴就问出来:“杨小姐,你是指李岩?”
“对,是李岩李总。”
似乎有些怅然缠于眉间,杨云有些淡淡感慨起来:“说实话,虽然我是结了一次婚并且离了,但我没生过孩子,李总把这么点大的孩子塞给我,虽然他给了钱,并且默认我可以找一个老实敦厚的阿姨来帮忙,我当年也是手忙脚乱的过来了。回望带着文文这一路,真的是特别难,我真的好多次觉得熬得辛苦,现在他可能马上要离开我身边有别的生活了,我心里难受极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诶,我只能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文文本来就不是我孩子,那是李总放在我这里寄养的,现在孩子该回归到他生活的原位,我也只能放手祝福了。”
什么跟什么啊?
杨思文是李岩放给杨波和杨云一同抚养的,那这孩子真实的身份是咋回事?
如有闷棍捶脑,我虽然觉得这话多有冒昧,可我还是没能憋出飚出来:“杨小姐,请问你知道文文的爸爸妈妈,都是个什么情况吗?”
目光又转回到杨思文身上,杨云的眼眸里极尽温柔,她语速慢慢:“年恩妈妈,你注意细细辨认一下文文,你不觉得他和你家的年恩,有些相像吗?”
循着杨云的话看向杨思文,我注视之下才恍然发现这孩子虽然不及年恩壮与白净,他眉宇间却是与年恩有几分气质上的相近。
像是有人提起我的神经线将它揪得紧紧的又徒然扔开,我仿若被弹入万丈深渊,不断有寒气包裹着我,我拼了这条小命才能撑住自己的声音不崩,它却还是有些断断续续的颤:“杨小姐,你的意思是指,文文是李岩的儿子?”
十一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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