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前阵子,我们行动失败之后,我与李纯在酒店外面进行那一次“激烈”的沟通后,我们就没再面碰着面过,我与他那一场冲突似乎已经被时间冲淡丢到不起眼的角落了逐渐枯萎,然而那件事产生的裂痕,它就像划在苹果上的伤痕,它哪怕会随之氧化却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这也会时时提醒着我,我与李纯不是同一个局中人。
他太好胜,他为达成一切不管如何牺牲的性格,让我有些望而止步。
我更推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若是要我牵涉到无辜才能得偿所愿,那我与那些挖空心思为利益驱逐的牛鬼蛇神,又有什么区别。
再碍于合同约束也好,想要赶紧为陈一鹤挣到房款也罢,我哪怕再继续留在天鉴,我与李纯要走的路截然不同,这更是昭示着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心无旁骛与他相处。
方才我为伍海岸打抱不平,还能跟李纯怼个一二,现如今我跳出那些愤慨,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从容面对李纯。
握着手机踌躇一阵,我也不好让伍海岸发完信息就干巴巴的等着,我只得硬着头皮拎着水壶回了。
不容我拿个杯子洗干净给伍海岸倒水,李纯就是一副领导的派头,他朝我招招手:“你跟我出来一下。”
捏着杯子不上不下的,我看了看李纯,再看看伍海岸,伍海岸就对我挥手,说:“陈十你去吧。”
更是硬住头皮,我迅速给伍海岸倒了杯热水晾上,我再埋着头跟着李纯后面,而后被他带到住院部后面的平台处。
掏了个烟叼上嘴,李纯斯条慢理的打着火,他睥睨着我:“给我说说,伍海岸那个傻逼女人,怎么就伤到肚子被送到这边医院了?还有,你怎么和她混一块去了?”
有些梗着梗着脖子,我扑哧扑哧呼了几口气:“刚刚我走开了那么久,你那么乐意想知道咋回事,你怎么不亲自问她。”
“别跟老子整这一套。老子问你,你就回答。”
吞云吐雾间,李纯目光有些凶:“你要注意我这个问题的重点是,你怎么和她混到一起?我想你有必要记着,你现在和我是拴在天鉴这一条绳上的蚂蚱,伍海岸她是李岩那边的人。伍海岸这个人的心思,不是你这半桶水就摸得着的。她跟着我的时候,她一边特别卖力给我从别的公司挖墙脚挖来很多客户,可是她忠心耿耿的同时,她也没耽误以出卖我的信息跟李岩换钱。你是有半把刷子,但你那些刷子在伍海岸那边连较劲的资格都没有,她不是一个你可以与她交朋友的对象,你要真是那么空虚寂寞冷,你就出去约泡,你别围着万嘉的任何人打转转。否则,哪天天鉴出现什么异动,我会把所有账算你头上,你给老子记清楚,管你有心还是无意,你要让伍海岸从你这个截获到关于天鉴的任何信息,你都得为此负责!”
我当然相信李纯嘴上说的那些事儿,伍海岸是有做过的。毕竟我与李岩分手之前,我就曾经撞见过李岩给伍海岸开支票。那之后,我与伍海岸在李建国家里相遇,她还特意与我独处,她卖给我一个人情的同时让我对她拿过李岩钱的事三缄其口的,那事我还历历在目。
可平心而论吧,若是让我在李纯与伍海岸之间选个更靠谱的,我宁愿选择伍海岸。
我姑且不论伍海岸后面会不会对我安有不良之心,可我单凭着她对林玲的那份情谊,我就无比确定伍海岸比李纯更有血性。
一个有血性有底线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
再想到吧,伍海岸为李纯一个短信就能颠来倒去的各种踌躇,然而李纯却将她区分在心机深沉那一类,我心阵阵堵得慌,我缓了缓气:“我当然知道伍海岸在万嘉上班,我当然也还记得我是在天鉴,但我能够保证的是我和她不会谈及任何工作上的事,是任何,哪怕是半个字都不会!我和她聊来聊去,大多数的话题都是绕着一些傻逼男人展开而已,我们聊来聊去,都是探讨这个世界上傻逼的男人眼瞎的男人心瞎的男人,怎么那么多而已,就没说到别的。”
脸上忽然有淡淡暗晦交织铺开,李纯猛的吸了一口烟,他字字带刺嘲讽不已:“你要是还想跟李岩搞到一块去,你那么迂回做什么,你还要那么迂回跟他助理打关系,你这么磨磨叽叽不死也没用了。你不如直接买几套情趣内衣穿里面,外面再套个长款大衣,你去他办公室把自己扒给他,他还能忍着不上你?他上了你,一切不就好说了。你以前是又蠢又傻脸皮还薄,不好意思送货上门求搞,你现在不同了,孩子孩子生过了,就算没风,你也能造出浪来,你再不行你给那孙子下药…。。”
手嗖的捏起拳头,我梗着嗓子:“好了李纯,你别太过分!”
“敢做,还怕让人说?亏我当初还觉得你从死了一遭里爬出来,你脑子能够灵光一些,你能够分清楚谁是敌谁是友,可我没想到你可以无可救药到这样的程度。咋的,喝了些酒跟李岩去酒店,亲个小嘴相互摸一摸,你发现他对着你还能起来,你这就觉得他还是对你有些意思,他对你还下得嘴去,你心花又怒放了,就差主动扒掉裤子方便他了?”
把烟粗暴的从嘴边上拽出来扔在地上,李纯冷冷一笑:“这阵子你都不愿意理会我,大概是在怨我去得太早坏了你的好事,不然我现在补救一下,我把你送到李岩家里去怎么样,你安全套也别戴了,再跟他搞出一个孩子来,你一个人默默带着,哪天孩子再来个急病死翘翘了,你就别想着再逃出生天了,跟着去死得嘞…。。”
仿若有泰山压顶,我倏忽把手掌松到最大,我箭步俯冲过去举起来对着李纯的脸,可临到关键当口我却是如何也扇不下,我转而重重拍在一旁的石柱上,我扯绷得嗓子发疼着低吼:“能不能不要再拿孩子说事!”
“老子看错你了。你就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那种。干点啥事前怕狼后怕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干,人家给你说几句软话,你踏马的又会舔着个逼脸凑过去,找你踏马的不自在。你这样的货色,就算死在路边老子多看一眼就嫌得晦气。”
抖了抖肩,李纯重新拿出一根烟咬在嘴上,他声调轻蔑:“你这种人没能保住儿子,那也是报应。你那早死鬼儿子会死那么早,也是他运气不好跟错妈。”
哪怕我再极力忍耐,我最没有外壳保护着的那一片柔软被人一而再再而三针刺搅动,这让我不自觉痛得眼眶泛红,我咬得唇边溢出血腥味儿,我移了移身体与李纯不偏不倚对接上视线,我死死的盯着他一动也不动:“你这人的嘴真的是坏到让我汗颜。你再想拿我说事,就拿我说事,不要再带上我的孩子行不行!”
或是被我吃人般的目光震慑住,李纯嘴里的烟滑掉落地,他动作有些迟钝半响才又添一根上手,他顶着昏暗的路灯与我对峙僵持了几分钟之久,他的脸上流露出稍纵即逝的讪讪然,他将脸扭向别处:“随便你怎么看,老子还能因为你觉得我坏吃不下饭嘛,呵呵,你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你要是为了跟伍海岸攀熟,敢出卖到天鉴的利益,看我怎么收拾你!”
匆匆扔下这句,李纯点上烟,他转身一边抽一边大步流星走了。
因为风向对流,他都走出几米远了,从他那处飘来的烟味仍然呛得我连连喘咳,我不得不后退弯腰避开。
等我从狼狈的尾声里抽身出来,李纯已经走没影了。
不想被伍海岸看出我的郁郁寡欢,临回去病房之际,我抵着水冰冷入骨洗了个脸,我再抖掉所有水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去。
病房里,伍海岸已经脱离床头悬空坐起来,她特别艰难支撑着身体,目光却是定滞在李纯拎来的那个蛋糕上,一动不动。
轻轻带上门,我快步走过去:“海岸,你咋把被子全给掀了?你不冷啊?”
缓慢转过头来,伍海岸有些歉意看着我:“李纯冲你发难了吧?他看到你和我在一块,就会联想你是不是要出卖天鉴。”
有些干涩的扬起唇来,我万分牵强的咧开嘴:“管他那么多。我又不是他下属。”
“他这人就那样的。陈十你也别跟他介意太多。李纯从小到大就是在背叛与仇恨的环境里长大,他表面看着大大咧咧,实则上特别敏感多疑。也怪我,打出那通电话时脑抽了。你说我又不是缺那百几十块的蛋糕钱,我脑子糊了,才会想要他买给我。”
伸手去抖了抖蛋糕盒上的彩带,伍海岸浮于嘴角边上的全是苦笑:“我跟着李纯那么多年,来来回回与他吃过不少两百顿饭,因为李纯喜欢吃栗子,他好多菜式都让放栗子,我吃了过敏,有次还严重得进了医院打了几天点滴,那时李纯还给我报工伤了,他还没少骂我福薄连栗子那么好吃的玩意都吃不成。没想到他今天给我买的蛋糕,就是栗子味的。果然还是他李纯最有本事,他总能在短短时间内让我从失望与失望里轮回翻滚。而我也真是搞笑,我明明知道他对我是怎么一回事,我还要厚着脸皮跟他讨要东西,搞得自己好像乞丐。”
我的内心也被满腔疲惫压着找不到出口,安慰的话捉襟见肘,我缓缓靠过去作势要拎起那蛋糕:“不然我帮你扔了?明天我给你买个别的口味?草莓的好吗?”
“别扔,明天送给这边一个清洁工阿姨,昨天你还没回来,她扶我去的洗手间,我正好做个人情。”
丧气满满,伍海岸慢腾转身躺下,她吃力扯过被子盖上:“陈十,你也继续睡,不然天快亮了。”
帮忙伍海岸弄好被子,我关掉了灯再卷入被窝里,被驱逐挥发的睡意却再也没有回来,我半眯着眼睛在黑暗里与天花板对视,期间我听到伍海岸数次辗转,想来她也如我那般与失眠苦缠,不过她比我幸运一些,她临到六点出头睡了过去,睡得还很沉。
至于我,我确定自己没那么好命之后轻手轻脚的起来,走到外面透透气。
没想到,我刚走一半走廊,就与急忙忙赶来的程欢欢碰了个正着。
给我带了份早餐,程欢欢说她是李岩派过来替换我照顾伍海岸的,她好说歹说的要撵我回去休息,我看程欢欢一到就各种靠谱跟护士那边问伍海岸几点打点滴之类的,她确实比我更周到,我也就放心了。
越累越睡不着,我回到家里补洗了个澡再把自己收拾一顿,就抓紧时间返回天鉴了。
我刚刚踏入门,高高就迎上来,她说李纯临时召开会议,现在就差我一个人。
我还以为李纯这是要把全个天鉴的人都扒拉到一块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呢,实际上这个所谓的紧急会议,就他,高高,以及我。
坐在主席位上,李纯沉着脸抖着腿,他环视着我们俩人许久才开始哔哔,然而这个所谓的工作会议变成他淋漓尽致的指桑骂槐,高高大概也听出他骂来骂去都是骂我,她与我面面相觑,尴尴尬尬。
用一个多小时来展示了他炉火纯青的骂人功力,期间李纯还让高高给他添了两次咖啡,他润过嗓子之后声音更大,句句震耳发聩。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滔滔不绝的含沙射影,李纯站起来,他耸了耸肩,再以凶光睥睨高高与我一圈:“马上就要放春节假了,过年的时候都给我竖起床板好好想想你们这样的工作状态,值不值你们拿到的那些钱。都老大不小了,非让我跟在你们后面一步一步教,我不累的吗!”
视线落在我身上,李纯生怕我迟钝到被他骂得都快狗血淋头了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似的,他填了一句:“某些人要点逼脸,别当了害群之马!”
特别的无语,我也觉得是我牵连了高高害得她挨骂,李纯前脚一走,我就歉意万分的:“高高,对不住,李纯摆明是要骂我,他找你过来凑数的。”
“不碍事。那也不关你事,李总是纯粹心情不好吧,想发泄情绪。外面别的同事他又不好找,他只能找咱们茬。”
边收拾着压根没派上半点用处的文件,高高苦着笑:“我每天都会提早来上班,今早我过来,李总不知怎么一回事坐在你办公室门口睡着了,我走路把他惊醒了,他醒过来脸色就一直不好看,沉着脸想要吃人那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总这样状态。他心情肯定特别不好了,我们都要见机行事哇,不然稍不小心就要撞到枪口上。”
对李纯干啥要跑到我办公室门口睡觉这一档子事莫名其妙到不行,但是我的灵魂都被他骂得差不多散了,我自然没啥心情再掰着这点不放,我点点头:“晓得了。”
抱住文件,高高抬起脚来:“那我们都去忙吧。年底了,我这边要审核的资料多,还得操心春节之后年会的事,这一进到办公室,都给耽误了一个多小时。”
挥别了高高之后,为了避免再不小心碰到李纯那个炸药库,我去茶水间直接冲了一大壶茶水,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就没出去过。
为了更进一步避免,我还特意错开下班时间,我在办公室硬生生熬到七点钟,才像做贼般东张西望着走出天鉴。
刚好碰上了高峰期的大塞车,我在布吉海关堵得快要抓狂,勉勉强强凑合着差不多八点半,才回到大芬这边。
饿得慌了,我把车停在外围停车场,就近吃了个番茄鸡蛋盖饭,才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越过凉亭之后,我埋下脸来正伸手往包里掏钥匙,忽然有个沉沉的男声在后面喊我:“陈十。”
动作定住,我缓缓回身,我冷冷清清扫他一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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