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结束与林国华的通话,左颢狄顿时就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太好了,林叔叔不知怎么就回心转意了,这场由他主导的罪孽,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这么想的时候,左颢狄不敢耽搁,跑到了洗手间外,重重地捶打着门呼唤着里面的许茜雅:“小雅学姐,别再折腾小孩子了,笑笑是无辜的,你快点出来,林叔叔命令我们马上把孩子送到‘盛成律师事务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带孩子出来吧……”
也不知道他敲了多久的门,只听里面水流声突然戛然而止,片刻之后,她“砰”的一声大力拉开门,把路笑哲拖了出来。
此时神色恍惚的许茜雅,发梢和衣领都带了些湿露露的水珠,身后的路笑哲更是不得了,整个人就像从水中浸润过一般,浑身都被淋得透湿,不住地颤栗颤抖着,苍白的小脸愈加惨白了几分,他的目光里含着眼泪,想哭却不敢放声哭出来,青紫的嘴唇微微地一开一合,好似在不停地轻声呢喃着什么。
左颢狄默默地凑上前,俯身贴耳,认真倾听着路笑哲这艰难的表达——“妈妈……爸爸……胡叔叔……舅舅”。
原来他的诉求十分简单,不过是在呼唤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而最后他的这声无意识的“舅舅”,完完全全地打到了他的心底。
听到这里,左颢狄不再犹豫,他不由分说地从许茜雅的身后夺过了路笑哲,轻轻地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他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压低声音地努力安慰道:“笑笑不要怕,没事了,舅舅马上就带你回去,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笑笑乖。”
“左颢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好不容易捉住了这个小子,如今什么目的都没达到,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向我们示弱,怎么就能随随便便放了呢?”许茜雅一面拿着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脸,一面厉声喝止他,迅速挡在了他们面前。
“学姐,这是刚才林叔叔亲自打电话过来示意的,他讲得格外严肃,说是要不这么做,他的事业前程都会大受影响,所以我们对他们的惩罚,就此终止吧,孩子是无辜的。”左颢狄于心不忍地把路笑哲紧紧抱在怀里,向许茜雅据理力争道。
“就这么算了?哼,我才不要呢。”她却依然还是不依不饶,坚持己见道,“他心爱的儿子都被绑了,路哥哥居然到现在都没和我联系过,既然他去躲风头不来寻我,我就带着这小子亲自上门找他去。”
“小雅学姐,你醒醒吧。”看着她直到现在对还在对路正萧执迷不悟,左颢狄内心沉痛,哀莫地沉声劝解道,“别傻了,你不是都看到新闻了么,路渣男这几天不见踪影,说不定就是因为在忙着筹备与左李妍的婚事,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吧,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他的备选,路正萧他……”
他话音未落,回应他的,便是许茜雅劈头盖脸甩过来的一个掌掴。
对于这般的教训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左颢狄并没有觉得左脸有多疼,只是心底涌动着凄凉,麻木且讽刺。
眼见怀中的路笑哲已然支持不住,眼睛慢慢合了上去,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拖延下去了。
既然无法对许茜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左颢狄不得不拿出手机,拨通林国华的号码,“搬救兵”道:“喂,林叔叔,小雅学姐她不愿接受您的安排……是,好的,您来劝劝她吧,我这就把电话交给她。”
然而许茜雅根本手都没抬,只是冷眼斜睨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这样就把左颢狄弄得很尴尬了,生怕林国华久候,他只好再度拿起手机,着急忙慌地冲对方急声解释一番。
就是趁着他分心之时,许茜雅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双臂,把他单手抱着的路笑哲给抢了过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喂,学姐,你想干什么啊?你站住,你等等我……”意识到怀里空空的左颢狄当下就警觉起来,他忙不迭地匆匆挂了电话,飞快地朝着她跑出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毕竟左颢狄在学校的时候练过长跑,所以在许茜雅打算驱车带路笑哲逃之夭夭之前,他终究还是及时拦下了林国华借给他们的那辆代步车。
只见许茜雅随意地把路笑哲往后车座一放,就跳进了驾驶座,他也死死紧跟着坐上了副驾驶座,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她就踩着油门,飞一般地驾车驶了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驾驶技术不高的许茜雅一心只知道加速,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左颢狄的心瞬间就高悬了起来。
又是一个急转弯的右拐,他感觉自己正重心不稳地向右倾斜,更别提后面身形瘦小,羸弱不堪的路笑哲了,不多时,他整个人就被摇摇晃晃地摔在了地上。
“学姐,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左颢狄紧张地把路笑哲从地上拉了起来,护在怀里,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安抚劝说许茜雅道,“你这样左右行驶道不分超速行驶,是违反交通规则的,不如我们先停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要怎么办,好吗?”
“我没时间再拖拖拉拉下去了,我已经发短信和路哥哥约好了在他的公司楼下碰头,只要他与我见面,我自然就会把路笑哲亲手交给他。”对于他的提醒,许茜雅置若罔闻,现在的她,满脑子想到的,除了路正萧还是路正萧,“离约定的时间没几分钟了,我要马上赶过去,路哥哥肯定已经在等我了。”
就这样,完全不听劝阻的许茜雅,一意孤行地乱踩油门,没多久就不辨方向,开进了一个人烟稀少的莫名其妙的路口。
“糟了,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了呢,快来不及了,我……”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四岔路口,她急得不行,絮絮叨叨地低咒着什么,一边心慌意乱地打方向盘,一边还急切不已地频频低头看手表上的时间。
“嘀嘀嘀……”只听耳边汽车的鸣笛声突然急促作响,就在许茜雅分神看表的某个瞬间,一辆巨型的装载车正在快速迫近他们。
“啊……”惊慌失措的许茜雅尖叫出声,双手僵直地握着方向盘,动弹不得,完全六神无主的她,连刹车都顾不上踩了。
“不好,小心。”眼看着两车几乎就要迎面撞上了,一旁的左颢狄大声惊呼,千钧一发之际,他扑上去握紧了方向盘,重重地往左边一打。
电光火石间,那辆载重车与之差之毫厘,总算是幸运地和他们的车擦身而过,避了过去。
然而彻底方向大乱的许茜雅的车,就没那么好命了。
车子不偏不倚,直愣愣地撞上了电线柱,车内的气囊全数弹了出来,但是剧烈的冲击还是把车里的人撞得心肝脾肺都要蹦出来了。
路笑哲第一时间就失去了知觉,而许茜雅与左颢狄,都渐渐感受到了全身上下不同程度的阵痛感,悄无声息地蔓延了开来。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一股刺鼻的汽油味,臭气熏天地传进了车厢内。
该不会是汽油泄露了吧?不行,必须要马上离开车里才好。
唯一残存的求生意志,如上了发条一般,在左颢狄的脑海里不停地敲响着警钟。
“小狄,救……救我……”一旁瘫软无力的许茜雅,闻着汽油的恶臭,只觉得眼神朦胧,脑子很快被混沌占据,越来越昏昏沉沉。
在她陷入昏厥之前,还在弱弱地呼唤着他求助。
没错,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他只能振作起来,拯救他心爱的女子。
从内心深处焕发出来的爱的潜力是伟大的,这么想的时候,左颢狄撑着身体,默默把路笑哲先放到了一边,解开安全带,拖拽着她。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许茜雅的右腿却卡在了座椅上。
左颢狄没有办法,使出吃奶的劲,弯下腰去,硬生生地把她的腿从椅缝中板了出来。
虽然他的左腿也撞得不轻,但他还是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打开车门,生拉硬拽地把她从围困的车中带了出来。
左颢狄半拉半扶着许茜雅的身子,缓缓着往前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牌,泄了力的他忙把她倒在了椅子上。
对了,救护车,应该立刻叫救护车。
这么一想,稍稍冷静下来的左颢狄,忙在口袋里摸索出了手机,头脑清晰地拨通了“120”:“喂,这里是879号云岩路公交车站,有两名……不对,有三人出了车祸,请马上派车来解救我们……谢谢。”
直到发出求救信号之后,左颢狄才猛然想起了尚还留在车内的路笑哲。
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耳旁回荡着,要他起身,即刻回去救他。
只是眼下的左颢狄,为了能安然把她救出来,已耗尽了全身力气,再没多少余力拖着伤腿回去了。
更何况,下一秒,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刺臭味从不远处的车子扑鼻而来。
完了,得撤了……心觉不妙的左颢狄急不可耐地去拉她,可惜为时已晚。
“砰……”一时间,火光冲天,剧烈的爆炸声在周遭彻响开来。
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许茜雅,把她按趴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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