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第八号台风‘海陆丰’的影响,今明两天,本市将出现局部范围的暴雨大风现象,不少地区会出现大面积的强降雨,请广大市民做好抗台御风的准备……”
偌大的液晶电视荧幕里,不断循环播放着类似的台风警报新闻。
他的办公室外,此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骤然而至的阵雨,也似在呼应着报道的内容。
雨越下越大,那一颗颗如豆粒大的雨滴,落在地面上,更砸在了路正萧的心里。
雨势渐密,潜移默化间地扰乱着他的心神。
只听得“啪……”的一声,心烦意乱到极点的路正萧,猛地关上了电视机,随手把遥控器丢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他快速按下了自动窗帘的按钮,把自己完全封闭在阴暗的光线里,以助思考。
路正萧的办公桌前,静静地放着一份黑皮的文件,上面的纸张已经有些旧了,还沾着些许的脚印与污垢。
一拿到这份协议,他下意识地就把它翻到了最后一页,毫无疑问,那黑色的签名笔记,赫然可见“左沫羽”三个工整的名字。
如他所料,在答应送出路笑哲抚养权之后,对于这些条条框框的离婚协议,左沫羽签得格外爽快,并很快把它寄回到了路正萧的公司。
这协议文件,其实已经放在他的大写字台上好几天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路正萧却一直回避着打开来看,直至今日翻阅其他商务卷宗之时,它无意掉落了出来。
“路哥,救救我……”——“路正萧,小雅学姐的劫难,都是被左沫羽害的……”
许茜雅孱弱无助的哭泣与左颢狄愤愤不堪的斥责不断地交织徘徊在路正萧的脑海,久久无法释怀。
虽然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愿完全相信左颢狄所言,可是他发过来的照片,又清清楚楚地佐证了左沫羽就是那始作俑者,无可抵赖。
是啊,或许正如左李妍所说,她的这个好妹妹,骨子里是个“双面人”,别看外表柔柔弱弱,内心的阴暗面倒是心机颇深,就像当年在澳门那次,他不也深受其害嘛。
所以他这又是在优柔寡断地犹豫什么呢?
签下它,他与她便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
不管是哪一面的左沫羽,他路正萧,都要与之说再见了。
这么想的时候,路正萧终于拿起了那支似有千斤重的钢笔,在签字处,重重地写上了他的名字。
丢下笔的时候,他原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毕竟在这段婚姻里,他被她无端裹挟了那么久的自由,然而真的要彻底抛下的时候,那一幕幕场景却莫名得清晰起来。
她为他煮菜烹饪,张罗一日三餐,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她为他等门,强忍困意,满眼黑眼圈的模样;还有她为他处理伤口,无微不至的细致态度……
这种种的种种,如潮水般在路正萧的脑海涌动,顷刻间席卷了他的身心。
直到这时,路正萧才明白,原来一起生活过的记忆,就算非他情愿,也早已留在了心里,无法雁过水无痕,抹得一干二净。
也正是在那一刻,路正萧才发现,左沫羽这个人,连同她与他一起过的回忆,如同印记,不知何时,就已长在了他的心上,成为那独一无二的勋章,或者是丑陋的疤痕。
呵,路正萧,你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多愁善感了呢,还真不像是你的作风。
果然和那个女人相处久了,连习性都变了。
路正萧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果断地重重合上了文件夹。
随即他便顺手拨通了徐特力的专线电话:“喂,徐特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徐特力颇有效率地走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路正萧随手就把文件丢给了他:“徐特助,麻烦你跑一趟,把这个交还给她吧。财产分割的事宜,让楼律师着手办起来吧。至于领离婚证的具体日期,等我从国外回来再安排时间吧。你就这么告诉她好了。”
“好的,路总,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下去办。”说着,徐特力毕恭毕敬地接过了黑色文件夹,看着“离婚协议”那四个大字,心中忍不住一阵唏嘘叹息。
就在他领命离去之时,手才刚一碰上门把,路正萧低沉的身体蓦地从身后传来:“等等,今天是什么日子?”
面对老板这莫名其妙的一问,徐特力先是一愣,然后忙机敏地掏出手机,翻出万年历的软件,快速地把显示的界面呈到了他眼前。
“1、2……”路正萧看了眼日历,然后扳着手指,算起了日子来。
“算了,文件你搁下吧。”思忖了片刻,路正萧下定决心,低声吩咐道,“徐特助,你只需去联系楼律师就行了。”
“好的,路总。”听到这里,徐特力长舒了一口气。
按这意思,看来老板是打算自己去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徐特力向来最怕插手他人的家务事了,尤其还是像自家老板这么复杂的婚姻状况。
徐特力一阵庆幸,很快退了出去,路正萧却在文件夹的封面上,摩挲着手指,陷入了良久的深思中。
他都差点忘记了,照日子算,今天是左震天的“头七”,那么毫无疑问,左沫羽应该是在……
******
黄涂墓场。
狂雨如注,倾盆的大雨滂沱而下,雨点“噼里啪啦”地打落下来,如同老天哀伤绝望般的哭泣。
雨幕中,偌大的场地被雨帘细细密密得层层覆盖,越发显得空寂寥寥,唯有那孤零零的一抹纤弱女子的身影,茕茕独立。
当他撑着伞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她一袭单薄的黑色连身长裙,未带任何的雨具,就这么曝露着,接受着狂风暴雨一阵又一阵狂乱的侵袭,她的全身上下,早已淋成了“落汤鸡”,她却浑然未觉,只是兀自倔强地在墓碑前站得笔挺,闭上眼睛,虔诚地为墓中之人默默祈祷。
左沫羽并不清楚,雨到底是何时停的,她唯一清晰感受到的,是自己的周身陡然安静了下来,雨声渐弱,也没有任何雨滴落在她的身上。
悄然地睁开眼睛,只见不知何时,她的头顶突然多了一把黑色的打伞,周全地护在她的头顶,帮她遮风挡雨。
似曾相识的气息隐隐地酝酿开来,难道是……
微微的惊诧中,左沫羽慢慢地转过身去,如她所料,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蓦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不是已经签字了吗,他还来这里做什么呢?
看到左沫羽一脸错愕,转而又偏过头去,敬谢不敏的样子,路正萧率先拿出了黑色文件夹,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这是签好的文件,你留一份。”
左沫羽默默地把它接过来,也不翻开来看,低下头去,故作平静地问了一句:“协议书没什么问题了吧?”
“没有。只不过我想亲口再跟你重申确认一次,我会保留对笑笑的探视权和监管权,而你,不得以任何的理由拒绝。”路正萧不容置喙道。
“当然,如果你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的话。”听到他这么说,左沫羽先是面露难色,深思了好半晌之后,才勉强地应和了一句。
“废话。左沫羽,不管我们关系如何,他都是我的亲生血脉,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路正萧信誓旦旦,护子之心昭然若揭。
左沫羽却略显心虚,只是沉默不答。
言尽于此,该说的话也谈得差不多了,路正萧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人僵持着相对站着,他下意识地把伞偏向左沫羽那边,她的全身都被雨伞遮挡,而他的后背,却整个露了出来。
又一波的大雨再次降临,猝不及防间,路正萧的整个后背,顷刻就被淋个透湿。
“你还有事吗?”看到他僵直地伫立着,欲言又止,左沫羽像是恍然想到了什么,揣度着探询道,“你特意过来,只怕不仅仅是专程送文件吧,还是你希望办理离婚……”
“这个等我出国回来再找时间。”路正萧急急地辩驳道,“我只是……有一件事,想要亲自向你确认。”
“是关于我伤害许茜雅的事对吧?”没想到左沫羽一下子就猜到了,直截了当地反问他。
“所以呢,这真的是你找人做的吗?”路正萧忽然提高了音量,略带愤慨道,“你知不知道,她好好的一个女孩,经过这么折腾之后,都快被整疯了。”
“如果我说不是呢,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面对他言辞凿凿的质问,左沫羽心底黯然,摇了摇头,无从辩解道。
“你口口声声说不是,那左颢狄发我那些你和高天翔在一起的照片,又作何解释?”路正萧继续急迫地追问,像是非要向她本人问出答案不可。
哀莫大于心死。他质疑的眼神,凌厉的逼问,彻底击垮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信任的维系。
“路正萧,既然你早就已经相信了他们的说辞,也已把罪名冠在了我头上,又何苦浪费唇舌,多此一问呢。”左沫羽看着他,幽幽地开口道,“算了,趁着今天我们都有空,直接把离婚证去领了吧。”
喜欢婚途沫路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婚途沫路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