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高峰,车子堵在了路上,周围“嘟”“嘟”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林以桉坐在车上看着手机心急如焚。
CBD的地价寸土寸金,而沈淮之的时间,仿佛比它还金贵。
刚刚他说有三个小时,而如今,时间进度条一下就走掉了三分之一。
她在车上如坐针毡,但又毫无办法。
她给顾珊珊发微信,说了情况。
林以桉:【哭唧唧,怎么办?】
顾33:【让他等着喽。又不是提前约的,是他临时起意,现在就是堵车了能怎么办?他那么有钱,要不你让他派直升机过来接你。】
顾珊珊一向对沈淮之颇有微词。
顿了一会儿,她又说:【好像也不是不行。从你们学校操场出发,停他们盛安大厦楼顶上。哈哈。】
林以桉:【……】
正在这时,沈淮之发来微信:【还有多久?】
林以桉:【司机说半小时。】
沈淮之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道:【找便利店买个套子过来。】
林以桉:【哦。】
沈淮之又发来房间号。
车子开进CBD时,外面已华灯初上,时间过了一个半小时,林以桉看到一家便利店便道:“在这儿停。”
下了车,她买了一盒冈.本跑到酒店,电梯上到50层。
到了房门口,她敲敲房门。
沈淮之走来开门时,林以桉不太敢看他脸色。
她知道他等了一个半小时,大概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可这又不是她的错。
林以桉撇撇嘴。
他穿一身白浴袍过来开门。
好像有情绪,但并无责怪她的意思。
她两手攥着斜挎包带子,微微低头走了进去。
宽敞的行政套房,灯光昏暗,气氛靡靡。
沈淮之走到沙发上坐下,拍拍自己大腿道:“过来。”
林以桉坐上去环住他脖子,小猫似的声音道:“你生气了吗?”
他轻叹一口气,又说:“看到你就没事了。”
林以桉感到一瞬安慰。
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在茶几下白茸茸的地毯上;林以桉紧咬下嘴唇,叫得分外隐忍。
她心头有一丝难过。
仿佛头顶悬挂一支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掉下来。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着。
今天又是没有后.戏的一天呢——她失落地想。
最后一次,她被按在落地窗前,两只小手抵在窗上。
她习惯闭眼,只是这一次回神过来,却忽地睁开了眼睛。
落地窗上明明灭灭地映出沈淮之卸下衣装化为野兽的身影;与楼下金碧辉煌、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与远处货船鸣笛,滚滚奔流的大江,光怪陆离地合在了一起。
他的身影有些扭曲、变形,他嘴角亦有一抹得意。
将整个CBD踩在脚下,也把她捻在身下,君临天下的那般得意。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结束时,铺好夜床的床单上,依旧整洁得无一丝褶皱。
他喜欢床以外的任何地方。
他抱她到沙发上,她又在他大腿上跨坐下来,两条纤细的腿折在沙发两侧,她环住他脖子紧紧抱着他。
她想抱久一点,再久一点,只是时间进度条却只剩最后1%,变为了红色,发出“嘟”“嘟”“嘟”的提示声。
抱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几点了?”说着,看了一眼时间。
19:32
她问了一句:“你来得及吗?”
如果记得不错,今晚应该是他们公司一个董事的银婚派对,不是什么随便的、可去可不去的应酬。
有时有应酬,或要出差,他想起来了会提前随口对她说一句,而她总是记得很清楚。
沈淮之只说:“没事。”
横竖也已经迟到了,再迟一些也无妨。
林以桉贪恋地抱了一会儿。
明明难舍难分,只是时间却不剩多少。
又看了一眼手机。
19:37
她又问了一句:“37分了,你可以吗?”
沈淮之只是抚抚她头发,顺到她耳后,看着她不说话。
沈淮之态度无所谓,林以桉却如坐针毡,终究松开了他。
沈淮之说:“去洗澡。”
两人便一同步入了浴室。
简单冲洗后,沈淮之背对她穿衣服、打领带;刚刚在她后面驰骋的野兽,又变回了衣冠楚楚的模样。
林以桉只是忽然在想——待会儿,在宾客满席的宴会厅,会有人知道他一小时前做了些什么吗?
穿好后,他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林以桉说:“没。”
沈淮之问:“想吃什么?下面有中餐厅、法餐厅、意大利餐厅。或者,你也可以叫司机送你去瑞安街。”
她说:“我再想想。”
她很饿,只是一个人吃饭又有什么意思。
沈淮之道:“我在附近酒店,大概十点结束,你看你是让司机送你回去,还是在这儿等我一起回去?”
在之前,她一定不假思索选择等,不过两个小时;但今天却不想再等他了,说:“叫司机送我回去吧。”
沈淮之“嗯”了一声。
沈淮之穿好皮鞋,轻跺了一下脚调整,便俯身亲吻她额头。
吻她时,她稍有躲避。
沈淮之知道她有情绪,但还是说了句:“我走了。”而后离开;走出酒店房间,便轻轻关上了房门。
林以桉独自一人坐在昏黄的房间内,有些失神。
她知道她又要丧很久……
茫然片刻,环顾四周,目光便静静落在床头柜一盏暖黄色台灯下,那一盒小小的哈根达斯冰淇淋上。
沈淮之第一次带她开房,是在“盛安购物中心”上面的酒店。
第二次便是在这里。
同今天一样,在他工作之余抽出两三小时空闲,喊她过来。
酒店准备了小小的欢迎礼——在落地窗边的小圆桌上放了一小盘水果、一块小蛋糕和一盒冰激凌。
沈淮之喜欢捋她的长发,十指穿梭在顺滑的发间,像是穿梭在一条冰凉的河水,问她:“吃饭了没有?”
她说:“没。”
沈淮之道:“没吃饭啊?要不要先下楼吃点东西?”顿了顿,又开玩笑似的道,“不吃饭哪有力气干活。”
他的语气温柔,指尖也温柔,把她的头发顺到了耳后。
林以桉只说:“不用了,就抱一会儿。”
她像考拉一样扒在沈淮之身上,而沈淮之漫不经心抱着她,目光扫过那盒冰激凌,便问道:“吃不吃?”
她说:“吃。”
沈淮之便打开了盒子,一勺勺地喂她。
记得那一天是草莓口味,酸酸甜甜,刺激着她的味蕾。
而此刻的床头柜上,冰激凌已化为一摊粉色粘稠的浆水。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来了条微信:【林小姐,有需要随时叫我。】
他大概正在楼下等。
林以桉回了一句:【我现在回去。】
司机:【好,我先上去退房。】
林以桉:【嗯。】
今天又是被送过去,又送回来的一天呢。
她知道作为沈淮之的伴侣,最基本的素养便是懂事,便是体谅他的难处——他就是忙,她又能如何。
这一年来,她把所有课余时间都花在了这段关系上。
而其中,绝大部分时间,又都花在了“被送过去、又送回来”的路程上。
她知道这样的关系不太对劲,但沈淮之的温柔却又让她觉得,是他太忙了才会如此,她需要多体谅。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地说:“我不想再被送来送去了。”
沈淮之说:“那我们住一起吧。”
于是,她答应了他同居的邀请。
于是,他买下了洛山别墅。
于是,她不用再被送来送去,但她要在洛山别墅一直等着他。
这样的关系,有时真让人疲惫。
车开到一半,林以桉忽然开口:“那个……我今晚不回去了,送我到我家可以吗?我明天一早有事。”
司机思忖一秒才反应过来,“不回去了”不回的是洛山别墅,而“我家”指的是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居室。
他说:“好。”
林以桉道:“你待会儿跟他说一下,我晚上没回去。”
司机说:“好。”
不过同居这半年,她一个人在家里闲来无事,看了很多电影、读了很多闲书,对她课业倒是帮助很大。
别墅负一楼有间家庭影院。
决定同居后,沈淮之带她看了很多房子。
而她唯独喜欢洛山别墅的原因是——她喜欢那间家庭影院。
装修、摆设,有种上世纪电影院似的厚重感。
大一大二时,老师推荐了很多电影,都是电影界殿堂级的作品,林以桉都一一记下来,列了长长的单子。
只不过她当时拍戏忙,有时连课都要翘掉,哪有时间看电影充电。
这一年闲下来,便把那些电影看了个遍,有些甚至反复咀嚼,最高记录,一部电影反复看了二十多遍。
可想而知,她这一年有多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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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了很久,在快到达大学城时,不可避免地路过了盛安购物中心,那个blingbling的环形玻璃建筑。
这个时间,购物中心前正进行音乐喷泉表演,表演每天都有,但大家总是乐此不疲,周围已围满了人群。
林以桉降下车窗看了一眼。
夏夜凉风裹挟着大雨过后的湿润,习习地拂面吹来。
车下,是轮胎压过浅浅水面的“滋——”的声响。
喷泉前男男女女围在一起,背后是一个倒映着霓虹灯的光怪陆离的玻璃建筑,欢腾,却又显一丝空洞。
人间颜色——林以桉忽然想起了这个词来。
司机问:“要停一下吗?”
林以桉道:“不用。”
她又想起一年前的午夜时分,这个音乐喷泉也曾为她一人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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