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汇京的百姓都看到,那座本来人进出很稀少的小医馆一下子喧闹起来。
不断的有人走进走出,进去的时候,分明端着一盆清澈见底的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染得通红。
谁都不清楚师小将军与秦先生的伤势究竟如何,但是光看着这骇人的血量,就已经足够让人心惊胆战。
就连经手此事的江采也不由得在给两人处理伤势的过程中,心颤不已。
伤势的确是很严重,昏迷的两人直到第二天才悠悠转醒。
秦长风被胡大娘带了回去休养,而师洵一直留在医馆里,便于照顾。
醒来的时候,正是第二天中午。
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赫连絮。
“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赫连絮见他睁眼,激动的上来,一通问候。
师洵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再经过自己胸前的伤口上时。停顿了一下,接着眼睛一亮。
“她来了?”
即便师洵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这话里的‘她’指的是谁,但是赫连絮心中清楚得很,他在说江采。
暗暗将心中的失落压下,赫连絮面上满不在乎的道:“她在吃饭,这两天都是我照顾你的!”
赫连絮没有说谎。这两天确实是她在照顾他,除了江采偶尔的会过来给他替换伤口上的布条外,其他的时间里,一直是她陪在他身边。
师洵哦了一声:“劳烦公主了。”
赫连絮惯性的皱起眉头,低声道:“你就没有其他什么想说的了?”
“有。”他答。
赫连絮闻言正了正身子,面上勾勒出一抹欣喜,装作不在意的道:“什么?”
“阿采什么时候过来?”
随着师洵的这一句话,赫连絮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面上满是怒意:“江采江采,你能想到的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了?”
师洵没有答话,但是他沉默的态度更让赫连絮感到绝望。
这些天她在努力的说服自己。就按照江采对她说的那番话去想。
师洵和江采终究是兄妹,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最后能够陪在师洵身边的只有她赫连絮,也只能是他。
但是,她的自欺欺人还没有到将自己也糊弄过去的程度,就被眼前这人毫不留情的打碎了。
该是有多绝情的人,才会让她连一丁点的念想都不存。
“如果公主没有其他事的话,还是请离开吧。”
师洵持续火上浇油。
这一刻的赫连絮忽然觉得,他还不如继续昏迷的好,起码昏迷着的时候,他不会出言赶自己走。
强行将自己的哽咽咽了下去,赫连絮扬起下巴,将自己已经被他践踏的一塌糊涂的尊严又给捡了起来,冷声道:“离开就离开,我又不是没了你就不能活的!”
说完甩门离开,门板撞击到门框时所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师洵微微侧目。
他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人影,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这里再次恢复一片安静,许久之后,江采推门而入。
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她,只觉得进来时空气中的沉闷,让人呼吸有些困难。
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师洵,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将手中所拿着的布条放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替他解开衣裳,将旧布条换下,再替他绑上新的。
江采的动作很轻,本人也在专心的替他包扎,怕一不小心就吵醒了他。
“其他人的伤势怎么样?”
安静的房屋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声音,江采被这突兀的声线给吓得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磨出来的药粉,全部撒到他的伤口上。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江采不悦的看向他。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师洵听着她的抱怨,看着她微微蹙在一起的眉头。那不合年纪的沉静被取而代之,这时候的江采,忽然间有了二十岁姑娘该有的活力。
微微翘起唇角,师洵笑着道:“我想说话的,但是看你那么认真,怕打扰到你。”
江采撇了撇嘴:“那你就应该保持沉默到最后。”
师洵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做完最后的收尾动作,江采在他床沿边坐下,开始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除了你和秦长风伤势较重以外,其他在峡谷内的人并没有受到生命威胁,反倒是城中的百姓……”
说着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师洵已经猜到了大半。
“究竟是谁袭击你们的?”江采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师洵闻言,愁眉深锁,语气也跟着沉闷下来:“不知道,敌方来得太迅速,根本没来得及防卫。直逼大本营,我们和长老一众人被逼到峡谷内,与他们恶战一场,后来分不出输赢,他们才撤手。”
难道说这些人只是单纯的为了来比试武艺?
这话说出去,连江采自己都不会相信。
但是,一不图权二不图钱,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师洵沉默了会儿,悠悠的道:“会不会是大宣……”
“不可能!”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江采打断。
斩钉截铁的,让师洵一言不发。
江采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舔了舔唇瓣,补充道:“我检查过大多数人的伤口,发现他们的伤势,不是被刀剑所伤,伤口呈现菱形状,初步判断,可能是长矛所致。但是据我了解,大宣的将士以习剑为主,就连征战杀敌时,背的也是长刀,所以不可能是大宣。”
江采这一番解释之后,师洵依然没有出声,而是用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被他用这样眼神所谴责的江采,浑身如坐针毡,她沉声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有在维护他,我只是实话实说。虽然我和他之间有血海深仇,但是我不希望因为我们彼此的仇恨,而去错误的判断事实,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么急于解释。”
师洵淡淡的来了一句,江采顿时一噎。
见他没有再继续长篇大论的试图说服自己,师洵这才说道:“不过,眼下汇京一族元气大伤,恐怕你的计划要往后拖延了。”
他这么一提醒,江采这才想起其中还有这件事的关联。
不由得面色一皱,急急的道:“大宣处于热带,再过两月就是盛夏酷暑,那个时候,正好是大宣兵力最虚弱的时候,怎么能……”
“那你要让汇京将士拖伤带病的去帮你打仗?”
江采的话被师洵接了过去。
男人特有的沉静嗓音,让她理智下来。
他说的没错,经过这场劫难。汇京损失惨重,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恢复到原本的状态的。
若是这个时候,继续坚持自己的计划,未免太残忍。
可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机会与自己错身而过?
她盘算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两个月之后的酷暑,与容湛拼死一搏?
但是如今,计划被中途腰斩,若是强行继续,恐怕要引来众多纷论。
江采吃过言论的亏。所以,断不想重蹈覆辙。
思想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连续循环,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出口。
江采双眸空洞,看着自己的掌心,半个字也说不出。
师洵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也不好过,黯然的叹了一口气,安抚道:“一计不通,还要下一招,总不会穷途末路的,若是你相信我的话,等回了西凉,我带你回大宣,光明正大的回去。”
师洵的话就像是春日里的一场雨水,那无声息的将干燥的土地滋润,江采只觉得心中一阵暖流划过,扯了扯唇角:“哥,谢谢你。”
回应她的,是一抹温柔的笑,师洵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这个五年里,他经常做的动作。
“你是西凉的公主,你有足够的资本去过好你自己的人生。关于大宣的一切,确实需要做个了断,假以时日,你辉煌的回去,他们断不敢说你一句闲话。”
是了,今日的江采已经不同往日。
她是西凉的公主,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而不是那个被人唾弃的千古妖后。
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大宣,去讨要本来属于她的一切,替那些因她而死的人,洗清名声,九泉之下可以不再含恨而终。
没有汇京。她照样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等你伤势好转之后,我们便回西凉。”江采道。
师洵微笑着应下来:“好。”
师洵给她扔了一台照明灯,处于末路的江采想都没想的接过,像是病危的人急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不在乎自己抓的是什么,有可能是漂在海上的浮萍,也有可能,是鲨鱼的背脊。
“我先去看看其他伤员的伤势。”找到了目标的江采,有了鲜明的路,语气轻快的说完,便出了门。
剩下屋内的师洵,依旧半躺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唇角出一抹弧度。
窗外的光线细细碎碎的打进来,恰好照在他的身上。
散乱着的发丝,将眸中的神色掩盖,虚虚实实中,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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