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万人欢舞。
江采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众人围着篝火,忘情的舞蹈。
她站在不起眼的位置,感受着这生活气息尤为浓郁的一幕,总觉得自己与其格格不入。
“姑娘怎的不去?”
孟梗找了个机会到她身旁,江采笑道:“我不会你们的舞。”
话刚说完,她便开始后悔,这话的意思若是孟梗听了去,怕是要误会。
果不其然,孟梗闻言眉眼一扬:“若是姑娘不介意,我可以教你。”
还未等江采说话,一道温和的声线插了进来:“我们大宣的女儿不崇尚大庭广众之下跳舞,那是舞娘的事。”
孟梗面色骤然一变,就连江采也被这话说的心头一跳。
师洵的潜台词俨然是将汇京的百姓都给奚落了一顿,这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在江采的记忆中,师洵向来温和,就算是急了眼。也从来不会言语上攻击别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师小将军此话何意?”
眼看着孟梗要与师洵杠上,江采连忙拉着师洵离开此处。
直到与孟梗之间隔了一段距离,确信就算是打起来,也有一个她可以阻止的时间后。才歉意的对孟梗道:“家兄酒喝多了,说的话孟大人别往心上去。”
孟梗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握成拳,他看着两人逐渐消失在光线中,面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现在的汇京确实比不上西凉与大宣,被人瞧不起也实属正常,若是放在以前,按照他隐忍的性子,绝不会为此事动怒。
但今日……
女子巧笑嫣然的一幕还在眼前未曾落幕,她的心里,是不是也认为,汇京就该被人欺负,就该委曲求全?
莫名的就心情烦躁起来。孟梗端起一旁的酒杯猛地灌了下去。
一杯酒入喉,火辣辣的口感一路从喉咙灌到了胃里,烧得他直咳嗽。
恰好刚从人堆里出来的长老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别等日后让自己后悔。”
孟梗眼神一深,半个字没说。
“呀,差点忘了,贵客该到了,孟梗,你且去安排安排,总不能怠慢了贵客。”
长老拍了下脑袋,连忙吩咐。
孟梗深吸口气,低声应下。
走远的江采并未注意到一队人马从她身后经过,到了人堆那处停了下来,以及一片比方才又热闹了些的吵闹声。
她只是盯着师洵的脸,看了半晌道:“哥,你今日到底怎了,怎么这么反常?”
师洵温润的面上虚虚的带着倦意,他摇摇头:“没什么,倒是你,一介女儿家,莫要与男子走的过分亲近。”
江采意外时过境迁他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心情不错的调侃一句:“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拿我当姑娘呢,我以为,我早已经能干到与男子不分伯仲。”
师洵闻言皱眉:“说什么胡话!”
“嗤——”江采不免笑出声,觉得这样古板的师洵也比那个没脾气到骨子里的兄长要可爱的多。
只是,她与师洵认识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这般反常?定然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思及此,忽的脑海中灵光一现,一张娇美的脸浮现,她眸光一闪,状似无意的问:“赫连公主呢?”
“副将送她回西凉了。”师洵随口回道。
江采唇边染了笑意:“所以是因为赫连公主才一天下来闷闷不乐?”
“胡说!我同她没有半点关系!”
像是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师洵想都没想的反驳。
江采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调侃下去。
无意中回头看去,但见那边火堆还在熊熊燃烧着。人群也依旧载歌载舞,是难得的美好画面。
“不是说有客人来么,走吧,回去见见。”
江采这么说着,师洵却骤然眸色一深,低声道:“再等等。”
“但是我瞧那边的状况,像是人来了。”她说着指向那边。
师洵不语,月光下,他的眸子清亮,却仿佛藏着千丝万缕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江采忽然意识到,今日的师洵反常的厉害,或许是和那客人有关。
来的是谁?能让他这般犹豫?
“阿采,有件事我必须要提前跟你说……”
“师小将军,江姑娘,长老有请。”
师洵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小厮打断,江采应了一声。远远的,见到长老正在翘首以盼,转身拽着师洵便往回走。
“有什么事等到宴会结束后再说吧。”
师洵紧紧盯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眼底的情绪愈发浓郁起来。
两人回了大本营,江采只见到个芋紫色的高大背影,没细看,直接走到长老身前:“长老,您找我?”
长老闻言笑眯眯的拉过来,正对着来人时,江采才看清他的模样。
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虽说面上皱纹能看出年龄,但依旧不当风姿,依稀可以从五官辨认出,年轻时的风采。
她礼貌的微微颔首,便听得长老的声音:“姑娘,这位是西凉国君主。”
原是西凉国君主?!
饶是江采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没能猜到这身份,不免讶然了下。
这回。可真是‘贵’客了。
“小女见过君……”
“蕤儿!”
江采一句话没说完,胳膊便被人大力的握住,西凉王激动的抓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吓懵了江采。
“蕤儿,我的女儿,为父终于找到你了!”
事实证明,当惊吓来临时,它通常都是连环着的,根本不给你半点喘息的机会。
江采茫然的看着面前这眼眶通红,看起来不似在开玩笑的中年男人,半晌,终于艰难的吐出句话:“君主。您认错人吧?”
“不会认错的,这双蓝眸放眼九州,再无二人,我不会认错的!”
西凉王死死的拽着江采,言语肯定。
江采见跟他说不上来理,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不能得罪,只得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师洵,但是在见到后者一脸深色,温润的面上没有半点惊讶后,突然间意识到什么。
她心中猛地一个咯噔,再次看向还紧紧拉着自己的西凉王,一瞬间嗓子发痒。
不是吧?这么刺激的?
她的身份从太后变成妖后,又成了皇后,最后,竟成了个公主。
呵,越活越年轻了啊!
时至今日,江采还有心思自我调侃。
“蕤儿。为父对不住你,让你受了二十多年的苦头。”西凉王爬着几条皱纹的眼睛红的厉害,饶是头一次见的江采,也不免心有感触。
实际上吧,她是江采,并非师江采。对这具身体的亲人本身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不管是当初的师放,还是如今的西凉王。
说上一句薄情的话,父母亲人是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因此,就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国之君,也顶多换来她一句,‘哦,原来我爹这么牛掰’而已。
“您先放开我成么?再这样下去,就算我能把自己骨头接上,也得花上半个月恢复,很麻烦的。”
江采笑盈盈的半开着玩笑说道。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尽量用这种轻快的语气说出来,为什么气氛还是这么凝重?
但见西凉王面色复杂的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个闺女和别人说的不太一样,毕竟江采从来不知师洵会如何对别人描述自己。
但是不难猜到,按照那人温润的性子,定会将她往顶好的夸。
清了清嗓子,江采正打算打破这种沉默,西凉王忽的沉下脸,厉喝一声:“怀祭!”
师洵应声上前,低着头,神情淡淡。
江采眨着眼,不知这突然的怒火是从何而来,下一秒便见西凉王一脸慈父的模样对她道:“蕤儿,你在为父面前不必逞强,你放心,日后你就是西凉的公主。谁若是敢欺你,孤定不绕他!怀祭便是你的贴身侍卫,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江采听清其中意思,连忙摆手:“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怀祭。”
“是,君主。”
西凉君主压根不管江采的态度,强硬的将人塞给她,这样的举动,让她无奈。
悄悄看向师洵,想让后者帮自己摆脱困境,却得到一个低垂着眉眼的回应,不单如此。西凉王身后的赫连絮亦是眼神复杂的盯着她。
江采很怅然,有时候真不是她想风平浪静就能真的平淡无波的,周围的风波太大,总是将她牵扯其中。
深吸口气,再次清了清嗓子,她面上挂着从容的笑容:“君主,且不说仅凭一双眼睛就认定我是您女儿是否太草率,就算我真是,那也并非你所想的那么柔弱,卞胡是我独立的,汇京是我帮着找到了祖宗,我一人从大宣逃到这沙关,生活没有那么多温暖让我柔弱,所以,请以看待一个正常人的态度对我。”
如一朵盛开在沙漠中的长满了荆棘的玫瑰,没有水源,却顽强的活了下来,撑过了雨雪,撑过了风暴,遗世而独立。
没错了,这女孩和年轻时候的她性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西凉王忽的爽朗的笑开,拍了拍她的肩膀,喜悦从话里毫不掩饰的溢了出来:“好,好啊,不愧是孤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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