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心悦她?”
赫连絮的语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师洵几不可闻的皱起眉头。
记忆中,这个向来娇纵的女子从来不会哭,即便是身为臣子的他,三番两次的挑战她的威严,也从来不会真的当回事儿。
确切的说,如今造成他如此嚣张的,正是赫连絮本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师洵感到烦躁,头疼的看了她一眼,冷声回应:“是,如果公主没有其他事,末将便告退了。”
师洵说完便要走,赫连絮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师洵!”
这是赫连絮头一次唤他真名,师洵的脚步无意识的顿了下。
身后哽咽的声音持续响起:“我今晚走了的话,就再也不会来了。”
师洵沉默了会儿道:“不用跟我说。”
赫连絮面色一白,不再说话,眼睁睁看着师洵离开帐篷。终于忍耐不住,颓然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已经散了的宴席只剩下一片狼狈,与她此时的丢盔弃甲相得益彰,仿佛是老天都在替她的这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恋感到痛惜。
说到底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姑娘家,又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儿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哭的梨花带雨都算不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十八岁的赫连絮,头一次尝到了被感情割出一道伤口的疼痛。
“擦擦吧,女孩子哭久了,皮肤干。”
赫连絮哭的正伤心,一双白净的手出现在模糊的视野里。
她抬头看去,对上江采淡然的面容,心下顿时涌上来一股怒火,啪的一下拍开江采递来的手帕,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狠声道:“本公主的笑话好看吗?”
“不好看。”江采诚实的回答。
本来只是随口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赫连絮,突然间一噎,她是没想到江采真的会回答她。
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赫连絮故意板起脸:“你别以为仗着他的喜欢就能在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我告诉你,就算是他不喜欢我,只要我一句话,他还是得乖乖娶了我!”
“我很希望他娶了你。”江采持续说着真心话。
赫连絮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懵住。
“他自小在将军府长大,除了我以外,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所以长久以来,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有很多时候,他大概是将我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那前提仅仅是因为,身边从未出现过其他女子而已。”
江采冷静的分析,这番话并不是为了安慰赫连絮而说的,而是她真的认真考虑过一番。
五年前刚穿越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师洵对这具身体超出了兄妹情的亲近,一开始,她都是以逃避为第一想法。
但是现在仔细一想,如果他喜欢的,是这具身体本人,那不可能在她到来之后,半点察觉都没有。
如果他喜欢的是后来居上的自己,那先前他对这身体原主人的种种深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师洵不是个三心两意的人,不会在喜欢着师江采的同时,又喜欢江采。
因此,可以断定,他从来不知道如何管理自己的感情,确切的说,他分不清他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兄妹情。
故而,他选择了充耳不闻,一心的催眠自己。钟爱是江采,如果否定了这一点,就是否定了他一整个观念。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赫连絮还算个理智的姑娘,听完江采这一番话,第一个想到不是欣喜,而是质疑。
江采摇了摇头:“没法证明,不真正走到那一步,谁都不会明白。”
“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她刚哭过,赫连絮此时定要翻个白眼。
这女子简直就是在瞎说八道,没有真凭实据还在这对她进行思想灌输,真当她赫连絮这么好糊弄?
但是……
不可否认,她还是因为江采的话,将心底已经熄灭的小火苗重新燃起。
或许真的是像她所说的这般,师洵的冷漠,只是因为对他自己思想观下意识的保护。
“言尽于此,赫连姑娘早些休息吧。”
江采承认,她这么做是有私心的。
因为太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危险性,所以习惯性的安顿好后事。
大概是太希望救赎。所以急切的想找个人补偿,而师洵的出现恰到好处,他是最佳的人选,是可以让她内心负罪感减少的人。
所以,他不能跟着她去犯险,他得活着,让她有机会赎罪。
人活着的这一生实在太漫长了,江采又不忍心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赫连絮这姑娘就很好。
除了性子娇纵了一些,其余的无可挑剔。
她一定会对他好,就像他对自己那般。
江采出了帐篷时,唇边是带着笑意的,那种释然又松了口气的笑,让赫连絮看了去,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嘴巴便已经控制不住的出声。
“你和大宣皇帝是什么关系?”
江采脚步顿住,掀了一半的帘子卡在眼前,此时此刻。有千万只蚂蚁在喉咙处滚动着,最后出口的,却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一句话:“大概,是仇人吧。”
赫连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能说出,目送着江采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晚的沙漠很冷,即便她出来的时候特意加了一件外衣,依然抵抗不住这噌噌往骨子里吹的冷风。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等朝中事情处理了,我们便去一趟西凉,将你体内这蛊虫给解了。瞧把人给折磨的,抱起来都没有以前舒服了。”
突如其来的回忆如同一根细针,狠狠的扎在她的脑子里,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江采听下脚步,抬头往夜空看过去,今晚没有月亮,只有一闪一闪的星空,并不亮堂。
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唇瓣微微上下扇阖。
“容湛,你可曾后悔过?”
风将这一句话吹的支离破碎,远在帝京的容湛没来由心头疼了下,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揉着眉心,面上满是疲惫。
烛光下,人影要比之前消瘦一圈,眼下的青紫也愈发明显起来。
候在一旁的李瑾轻声道:“皇上,歇会儿吧。”
容湛摆了摆手,低哑着声音:“还有多少这样的奏折?”
他说着。修长的指尖在折子上点了点,李瑾闻言看去,待到看清折子上的内容时,面色大骇,紧接着低垂着脑袋,绷住了呼吸道:“今日有十二位大臣上谏。昨日有八名,前日有十一名……”
“说总数。”
容湛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李瑾大气不敢出,伸出两只手,比划出一个数:“回皇上,总共五十六位大人上谏。”
“这么说来。朝中有一半人附和这个提议?”
容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李瑾却背后直冒冷汗。
自打娘娘失踪后,皇上的情绪便越来越喜怒无常,他这颗心脏成天上去又下来,也不知道还能再坚持个多久。
心中暗叹一声,嘴上却不敢怠慢,惶恐的应道:“正是。”
“将这些折子全部拿下去,烧了,日后再有人提出这种荒唐的说法,直接罢黜官职!”
李瑾闻言冷汗津津的应下,要退下的时候,忽然被容湛唤住。
烛光下的帝王看不清神色,只一双眼睛灼热的吓人。
“可有她的消息?”
从开始的暴怒到后来的冷静,这中间的历程恐怕没人比容湛更清楚其中痛苦,但每每他问这句话时,却总是带着期待,不厌其烦。
李瑾是看着这年轻的帝王一步步走到今日,看着他运筹帷幄,却在夜半时陡然惊醒,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童一般,茫然失措。
这一刻,李瑾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眼睛陡然一酸。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
说出这样回答的李瑾。觉得自己就像那取人性命的刽子手,一遍遍的在凌迟着这位帝王的心脏。
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颤。
那位娘娘当真是好狠的心呐,说消失就消失,如此决绝,甚至一个给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容湛听完李瑾的话之后,没有言语,只沉静的如同一汪死水一般,投一颗石子进去,都悄无声息。
半晌,他终于出声:“传令下去,日后再有人提出废除太后皇籍之事。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李瑾闻言直觉不妥,他舔了舔唇瓣劝道:“皇上万万不可啊,若是引起民愤……”
“民愤的时候还不少么?口口声声除妖后的是他们,如今嚷嚷着要将太后逐出皇族的也是他们,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朕身为天子,难道这点权利都没有?”
李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恕罪!”
容湛额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铁青的面上,陡然间化作苍白一片,他忽的喉咙腥甜,嗓子痒的厉害,一张嘴,却是鲜红的一口血。
李瑾失色,惊声上前:“皇上,皇上龙体要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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