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卞胡族人也全部迁移到关口。
孟梗的办事能力确实不错,正好在众人到来之前,将一切都准备好,赢得长老的一番夸赞。
时至如今,卞胡族长与汇京长老算是正式见面。
两个年纪加起来足足一百八的老人,一见面还是免不了老一套的寒暄客气,气氛直到吃完晚饭才有所缓解。
酒过三巡,就算是平日里严肃着脸的长老,也开始口无遮拦。
江采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看着这群小老头吹嘘。
汇京长老黝黑的脸上已经布满红云,酒精致使他的脚步轻飘飘的,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看的江采心头不住打颤,生怕他摔着碰着。
要知道,人进老年,最忌讳的就是磕磕碰碰,骨头已经疏松。很容易带起来危险的疾病。
但是同时,江采也低估了这群老顽童,一个个平日里看起来正经的不苟言笑,一点酒便全部打回原形。
“这回我们汇京能认祖归宗,全依江采姑娘的福分啊,姑娘家看着年纪小。却本事大的很哩,你瞧,眼看着这人情还没还了,又欠下一个,今日我汇京能与西凉交好,也全靠姑娘搭的桥,这份恩情,我们汇京无以为报,日后姑娘就是要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在所不辞!”
江采被夸的狠,躲到了角落也没能躲过,愣是被长老拽着到了人前。她面上挂着的笑容有些尴尬。
这群小老头们闹着玩儿,做什么非要带上她啊!
一个汇京长老的吹捧已经够江采受的了,偏偏那卞胡族长也跟着一道瞎起哄:“可不是么,若不是娘娘出手相助,我们卞胡到如今还不能脱离大宣!”
话虽如此,但在场的谁不知道卞胡是被大宣逐出来的?这么说,无非是争个面子。
江采不动声色,只静静的看着两边人吹嘘,夹在中间,气定神闲的夹菜吃。
“话说回来,那大宣的皇帝实在是不厚道,做这种过河拆桥的勾当,当初若不是我卞胡帮忙,他能重新做回那把龙椅吗?”
卞胡族长喝高了,说的话快飘出了边际。
幸而在场也没外人,不至于拦着他,阻止这口无遮拦。
倒是江采在他那句话后,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容,带着些许嘲讽,也许是自嘲,也许是嘲笑族长的好面子。
当初就算卞胡不插手,容湛也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江采不会说出来,因为她还指望着卞胡与汇京帮她报复回去。
他们越是憎恨容湛,对她越有利。
陷入这种想法的江采丝毫没意识到,她这样的做法,与当初的容湛并无二致。
“姑娘,我今日将话放在这里,你与那皇帝小儿的恩怨,我们替你了结了!”
卞胡族长酒意上来,就连说出的话都开始飘忽起来,一旁的秦长风还算有理智的人,一把将族长给拉了回去,对江采赔以微笑。
江采只当没看见他的警惕,但笑不语。
而这边汇京长老接了话茬,起身语气坚定的道:“他容湛杀我弟兄。这笔账如何能算?攻回大宣,算我一个!”
这边的孟梗倒是没有出面阻拦,只扫了江采一眼,见后者并未有任何反应后,又低下头,兀自喝酒。
江采此时要是再不发言,未免太不识趣,双方都如此表达了意愿,她自然是要感谢一番的,当即便站起身子,诚恳的道:“多谢两位长老的厚爱,他日若能雪恨,江采定当回报!”
此话一出,现场人反映各异,卞胡族长与汇京长老已经喝的烂醉如泥,此时听着江采这番话,想回应,却有心无力。被属下撑着身子回去休息。
秦长风是个知恩图报的,带着卞胡族长临走前,郑重的起誓:“日后娘娘的事情便是我们的事情,若是有事,娘娘尽管吩咐便是。”
江采应了一声,看不出喜怒,秦长风退下。
紧接着是孟梗,并未像秦长风那般说下豪言壮语,只拍了拍江采的肩膀:“姑娘早些休息。”
江采依然不喜不怒,目送着他离开。
转瞬间,帐篷里只剩下师洵赫连絮与江采三人,赫连絮那姑娘酒喝的有点多,此时正趴在桌面上,睡得不省人事,因此,准确的来说,现在清醒着的,只有师洵与她。
江采在他身旁坐下。低声道:“哥想说什么,说吧。”
师洵顿了顿,开口:“你想做什么?”
“哥那么聪明,理应猜到了才是。”
“我想听你亲口说。”
江采看向他,眼神直勾勾的,一字一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几乎是一瞬间,师洵便推翻她的话:“但是你斗不过他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他还对我有情,这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这一刻的江采很陌生,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师洵面色恍惚了一阵,突然间开始心疼起来。
心疼这短短第几个月的时间里。她便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如果不是遭遇了许多苦难,如何狠得下心来,如何变得如此狠厉?
江采对上他的眼神,不自在的闪躲,这些天的习惯性的先发制人让她险些忘了现在与自己说话的,是她的兄长,并非他人。
满身的刺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待到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周围的空气都像带着火辣辣的火光,灼烧的人皮肤生疼,江采战起身便要走,师洵先一步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他手心温热,握着江采的肩膀,温度穿透到肌肤里,让已经将自己冰封起来的江采感到一阵颤栗。
太久的冰冷突然间遇到温暖,这并不是救赎,而是另一种折磨。
她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动作。声音微凉:“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手让我去做,就这一次,哪怕是输,我也甘之如饴。”
“那你知道你输了的后果吗?!”师洵突然间吼出来。
他已经很少有这样情绪外泄的时候了。但是一旦到了她面前,再多的定力都是扯淡。
江采沉着的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横竖不过一死,还能有比现在更坏的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唇边笑容苦涩的让人难受。
还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吗?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最后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她。
如果不是满腔的恨意,江采不会选择继续苟延残喘的活着。
所以,拼上一次,为了自己,也为了为她而死的人,做到问心无愧,便好。
师洵自知无法说服,他话锋一转:“好,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江采皱眉,她没想过要将师洵也牵扯进来的。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师洵却率先开口:“你没让我管你,那么,我的决定你也别插手,该如何,我心中自由定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江采要说的话尽数打了回去,她舔了舔唇瓣:“那我先回去了,哥你早点休息。”
师洵应了一声,目送着她远去,在她背影出了帐篷后,眼底的温和顿时消逝不见。
“听够了没有?”
声线冷的如同冰窖里藏了千年的冰霜。趴在桌子上的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赫连絮想接着装睡,师洵冷笑着提醒:“公主不是一向自持大方?怎么?偷听别人谈话,也算得上磊落?”
“谁偷听了,明明是你们当着我的面说话,我说什么吗?我还没说你们强制性让我听废话,你现在倒先怪起我了?”
赫连絮再也装不下去,直接拍案而起,仰着下巴说道。
这波强词夺理是很令人佩服的,师洵不屑的嗤笑一声。
就是这一声要笑不笑的声音,彻底将赫连絮惹毛,她蹭的一下跳到他面前,质问道:“别转移话题。本公主问你,你是不是对你妹妹有想法?”
师洵淡淡扫了她一眼,不语。
赫连絮穷追不舍:“你说不管她做什么,你都陪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还有琢磨‘废话’的爱好。”师洵编排一句。
若是平日,赫连絮定然要炸毛,但这次却意外的什么反应没有。
她定定的看着师洵,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个从前总爱缠着自己叽叽喳喳的女子,突然间安静下来,师洵有些不适应。
“你当真心里有她?”赫连絮问,声音里不难听出委屈与哭腔。
师洵莫名的心烦意乱,烦躁的转身,冷声回答:“是,以前是,现在是,日后也是,所以我劝公主莫要白费心机了。”
“你转过身,看着我,有胆望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赫连絮泼辣的吼。
师洵皱眉,他向来厌恶女子耍小脾气,当即抱着决绝的态度转身准备将话说开。
一回头,却对上一张哭花了的脸,顿时心头像被人用锤子狠狠抡了一锤般,疼的厉害。
眼前姑娘眼睛红红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似无意识自己在流泪,看着他的眼底满是怨怼。
一个浑身充满怨气的小姑娘,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喜欢极品太后请上榻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极品太后请上榻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