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坐在椅子上蹲身穿鞋。

　　鞋子很合脚，她很容易就穿上了。

　　可新鞋的鞋带全部都是张开的，

　　她一只手拽了很久才把鞋带整理出来。

　　绑好显然做不到，只能一点一点掖进鞋子里。

　　她折腾了很久，还埋头在地面。

　　忽然一声椅子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一个身影半蹲下来。

　　两只大手落下去，利落的帮她系鞋带。

　　她抬起头黎想的额头近在咫尺。

　　他垂着眉目，专心致志的样子。

　　鞋带在他指尖快速飞舞。

　　白亦怔愣半秒，向后缩了缩脖子。

　　她本想说自己可以，可是最后一根鞋带已经被他整齐的打了一个结。

　　“好了”。他也不看她，坐回去继续吃面。

　　“谢谢你……”

　　“面坨了……”

　　于是白亦埋头吃面，两人无话。

　　晨曦的天光透过玻璃窗照射下来，

　　四周悄然无声，他们吃的很安静。

　　白亦远远看到，收银员在柜台里打盹，

　　黎想先起身，“走吧……”白亦跟在他身后。

　　她看一眼手腕，五点一刻。不早不晚……

　　车子朝着和刚刚相反的方向前进。

　　“学校里还有什么重要的吗？……”黎想带着些许询问的口气，

　　“等明天我自己去拿”，她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

　　其实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到可以打到车的地方下车就好”，

　　她不懂黎想大晚上出来干嘛……

　　“你以为我要来干嘛？”

　　白亦转头看他：诶？……不是送我回家吗？我新租的房子，胡立都告诉你了吧。

　　黎想：……，你不觉得你的肩膀疼吗？

　　白亦：诶？……呀……她一惊一乍的才发现，

　　肩膀上固定住的三角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落了。

　　倒是没有很疼，倒是脱臼后没过几天，

　　骨缝里没有长好，再引起二次脱臼，就更麻烦了。

　　必须要固定好。

　　“去医院看看。”黎想漫不经心的说。

　　白亦：既然要去医院，为什么还要我给你……

　　他的刀伤，当然是在医院处理最好。

　　可她知道他，死亡证明……或许……

　　“没错，我不能去医院。”他像是看进去她内心。

　　他没有身份，没有档案资料，没办法挂号看医生。

　　她不理解他的处境，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避开警察的执法。

　　只是沉默不语。车子轻盈的在黎明中划过。

　　很快就在就近的医院做了固定。

　　白亦从急诊科室出来，看到黎想正靠在窗边的墙上，

　　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走廊的昏沉灯光下，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大概是受伤后的不适。可是他却放着一边空荡荡的座椅不坐。

　　不知道在夜风里站了多久。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一脸茫然的样子。

　　看到是白亦，眼神才瞬间聚焦，

　　白亦远远看过去，他的眼睛像两颗黑珍珠，

　　眼白很浅，衬托的他一双目光熠熠生辉。

　　他从墙边站直身体，在走廊上等白亦。

　　“好了？”

　　“好了。”

　　“走吧。”

　　白亦点一下头，跟在他身后。空气中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清晨的空气清新又鲜活，浮动在光影交错的背景下，

　　他高高的背影挡在她身前，看不到前路。

　　就在迈出楼门的一刹，黎想突然停了脚步，

　　白亦差点没撞上去，胳膊受伤后，平衡感变得很差。

　　她一个侧身站到了黎想旁边，却看到一个她从没来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

　　在他们面前，笑意殷殷的注视着他们。

　　她倚坐在一辆黑色的敞篷跑车上，

　　一只手抱着另一只夹着烟的手。

　　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见白亦上前来，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从上往下一扫又回到她眼睛。

　　她明白那女人来者有意……

　　不等她开口，黎想先开了口：你跟踪我！

　　“那里的话，不过是来看看你的品味，好像并没有好在哪里。”

　　那女人说话间，眼神在她身上撇一刀。

　　白亦立刻听出话里的酸味儿十足。

　　原来这女的是黎想的什么人？她误会他们……

　　黎想：你如果是因为这个，我没说的。

　　“那什么你可以说，说说我哪里不如她？”

　　白亦斜眼看黎想，站在原地，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黎想：是你做的？

　　那女人并不接话，将手上的烟扔掉，用脚尖碾灭。

　　白亦却很快理解了他的话，黎想是指刚刚发生在宿舍的事情。

　　片刻后，那女人开口：当然，谁动我的人，我当然就动他……

　　黎想：方寰！我不想我们之间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这女人叫方寰，白亦随着黎想的声音，不动声色的扫她一眼。

　　名不见经传的精明女人，眼神凌厉刁辣，

　　没有一丝一毫温度的余味儿。

　　她听到黎想叫她的名字，拢一拢头发呼出最后一口烟，沉定又冷淡。

　　白亦站在黎明破晓时的下风口，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清晨清凉的风夹着烟雾，她被猛的灌一把二手烟，

　　毫无防备的呛了一口。胸腔骤然收缩，

　　肺里一口气四处逃窜，她脸瞬间被憋红了。

　　那女人似乎很受用她狼狈的样子，

　　用一双毫无温度的狭长狐狸笑眼乜斜着她。

　　她觉得她是故意的……

　　白亦正要开口，肩膀忽然被一件外套罩住。

　　她转眼就看到黎想正把自己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还拉了一拉宽大的衣领。将她拉向前，她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和她目光短暂对接，他眼睛黑沉，看不出用意。

　　那女人忽然嗓音高了半个八度：“你故意的！”

　　黎想却不看她，而是将车钥匙递给白亦，“先上车。”

　　白亦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将别人变成了炮灰。

　　“你干嘛！我们之间……”

　　“上车，他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由分说的态度。”

　　白亦在原地顿了一秒，拿过他手中的钥匙转身。

　　她走得缓慢，心里还埋怨黎想分明是不让她解释清楚，

　　他们之间并不像别人认为的那样，

　　有什么越界的男女关系啊……他为什么要让人误会？

　　正腹诽间，空气中有破碎的声音传来。

　　她轻微的测了一点耳朵，风带来了声音。

　　“所以，你就用这种手段。”

　　“我知道那晚，你们在一起，我不得不怀疑她”

　　“怀疑她？我怎么可能把东西交给她！”

　　“你说过，有了钱就带我走。”

　　“你会错了意，我说让你走，我不会走。”

　　“为什么，为了那个女人吗？难道我们这些年，还比不过一个小警察吗？你是最痛恨警察的你忘了……”

　　白亦提着心眼深怕漏过一个字，

　　她故意走穿过绿化带去停车场的路。

　　因为这样她一直藏在一颗金银花架后面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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