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莫望着眼前的人，有些说不出的陌生感觉涌出，

　　他听完她的述说，良久没有开口，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

　　而是望着面前西晒的房间里浮动的微光怔愣出神，

　　他恍惚记得那个人，模糊又清晰，他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找到他，

　　将一份资料给他，那是关于港城市所有毒品交易的利益关系，

　　程莫当时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得到如此大的一份情报，

　　那可是对于任何一个警察，都可以成功、升职的捷径。

　　可是他很快发现并不是假的，不可思议的间头，

　　对方已经开口：“放手去做，不要像我一样被遗憾陪伴。”

　　程莫迄今为止，也只是隐约明白他所说的被遗憾陪伴……

　　大概是这世界上有一类人，他们徘徊在黑历史与白之间，

　　无法抗拒，无法远离，无法适应，也无法交付，

　　他们的生活和感情，就如那被分水岭隔断的滩涂，

　　积流在一滩死水烂泥里，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搁浅住一帆可以仰望、彼此陪伴的船只。

　　两个月后的港城人民法院，法官庄严的宣判港城警局刑侦大队副队长江一，

　　勾结犯罪团伙，罔顾国法，谋取私利，依法判处谋杀罪，故意伤人罪，以权谋私罪等，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

　　白亦因病未能出席，但证据表明，当事人未有杀人动机和事实，当庭宣判无罪。

　　法官话音未落，听众席上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女人缓缓起身离开人群，她的小腹有明显的隆起。

　　只见她戴一顶浅沿黑色帽子，一转身隐没在走廊尽头，

　　程莫一早等在法院门口的风里，风挾裹着他呼出的烟雾飘像远方。

　　港城的十月，已经有了淡泊的凉意，秋日的一切，已经纷至沓来。

　　他看到不远处的女人渐行渐近，将烟头碾灭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程莫：“打算怎么办？”

　　那女人微微一笑，轻抚一下隆起的小腹，眼底是说不清的向往的情绪。

　　程莫：“多谢你提供的视频资料和证据，不然，江一的罪行，可能真的很难被坐实。”

　　女人：“不是我……是他！”

　　她不再说别的，只转身沿着台阶继续向前走。

　　程莫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说不清的感觉，这世间，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抑或什么是正，什么是斜？什么是深爱，什么是成全……？

　　真的那么容易被界定，被判断吗？至少那个人……他就很难被界定……

　　或者，他的确是一个好人，因为他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努力用自己的力量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从不曾被邪恶势力染指，从不像利欲低头，

　　还心思缜密的留下了整个疑团的线索，让他能为死去的李方和病重的宋思凡伸张正义，将江一拉下马，以及洗清白亦的嫌疑。

　　他一直鲜活，并且一直真真切切的爱着白亦。

　　也或许，他本就是一个坏人，他可以回到正义的一面，彻底和过去决裂，

　　可是他终究没有离开他的灰色地带，经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意，并且，获取了大量无法解释的财富。

　　那一日程莫出院时，白亦去到他家，将黎想留下的所有证据交给程莫，

　　执勤那夜被人剪掉的监控视频中有很多真相，那些毒品和现金的下落，

　　叔公等人的犯罪证据，和他的身份证明以及这些年为警方多次提供的情报信息……

　　白亦站在淆山的制高点，看着人们忙碌的在收割“兰叶”，

　　她在微风中沉思良久，最终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然后转身留下一个天地间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在哪以后，淆山上的“兰叶”，只制成一种，那就是药材。

　　云来客栈的楼道上，孟染扶着木梯，胡立站在顶端拧着灯泡，

　　两个人争论着什么，话题是围绕着孩子出生以后，他们谁是舅舅，谁是伯伯，

　　可孟染坚持要当爸爸，胡立停下手里的活儿，不屑的瞥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一个小屁孩，说自己当了爸爸，也不觉得奇怪……

　　深秋的黎想家的院子里，白亦躺在一株秋日槿花树下的躺椅上，

　　疏落浅淡的天光里，微风拨弄着她的额发，她闭着眼睛，有些臃肿的身上搭着一件厚重的毯子，

　　四周沉谧，只偶有海鸟落在树丛间叽咋几声，她张开眼睛望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照顾她的大姐，端来一杯滚热的牛奶，嘱咐她回去室内歇息，秋日的风，容易染上风寒，

　　白亦将牛奶喝掉大半，听话的起身进屋，

　　她不是不喜欢呆在室内，她当然喜欢，

　　因为这里留下了黎想的气息，留下了他们情浓时的夜晚，留下了她腹中苒苒成长的结晶，留下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释怀的故事，也留下了她此生最鲜活的回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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