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便是她了。果然进来的跟之前那一半完全不同—不能用「瘦」来形容，感觉非常平凡，清汤挂面。
用「丑」来形容太过份，但绝不会被形容是「美女」，就是一个不起眼、没特质的女人。算是顺眼。
她走到我们面前的椅子坐下。这时才能看得更清楚—她的脸很阔很大，可能是因为发型太没特色的原故；也没化妆，只涂了一点口红，所以看起来肤色有些黄，气色偏阴沉。要不是她单独坐在我们面前，多几个人一定不会留意到她。她似乎也不太想人们很留意她。
我感觉到坐在我左右两边的父亲和叔伯很想笑的样子，但基于礼貌没有笑出来。
整个人朴素得很，衣饰看得出是大型连锁店的货色，没有一件名牌。
全身唯一一个亮点，就是那个恰到好处，令人舒服的笑容吧。
问我也想不想笑？其实我不想，我反而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年轻却把自己搞到大姐那样。也许她擦些粉、梳个好点的发型、换些颜色较鲜的衣服、戴件饰物提亮一下会好些、精神些。但每个人要怎么打扮是个人自由，可能她没钱、或者皮肤会敏感，搞不了这么多呢。又可能她就是觉得这样子舒服。所以不能强迫。
她坐下后，看着我们三人。虽然没有说自信满点，但也不亢不卑。很多人一见到我们三人，不是像见到明星，双眼闪闪发亮，想流口水，便是很畏缩，恭敬得过份。
虽然有人戏称我是王子，但我又不真的是王子！一副臣仆、甚至哈巴狗的样子真恶心。没有人当他是狗，却自认是了。
我请她介绍一下自己。她的声音没有很甜美，但说话很清楚，速度和声线很适中。我们三人问她以前的工作情况，她都答得很好，明显有备而来。她说以前也做过老板私人秘书，处理他的公私两事，所以自信可以应付这个职位。
其实她在答什么我都没太留心听，面试答问题，每个人也差不多，也只是嘴巴上说，才不会说自己不行。加上论经验，十五人也相去不远。我都只是在看着她—头上隐约出现的一条白头发。到底是她工作用脑过度，还是因为她气血不好而出现？她知道自己有根白发吗？女人多少都会挺在意。
所有人面试完结后，父亲和那位董事跟我商量结果，会留下五人让我决定最终选谁。
第二轮也有计分表。我们各自对应聘者的谈吐、礼貌各方面打分数和给评语。论外貌打扮，五月的分数当然最低。
这时父亲和叔伯才哈哈大笑起来，刚才一定忍得很辛苦。
虽然说以貌取人要不得，但可能她跟其他人差太远，他们才笑吧。
纯粹以分数计算，五月是高那几个。她的应答算是不错。他们给她的情景难题，她提出的解决方法挺圆滑。
她真的输在外表上。
父亲和叔伯虽然也说不该以貌取人，不漂亮不是过错：「可是最低限度也该修整一下呀。」说女生出来工作，化妆是常识，尤其在这么大的机构里。美不美是天生，但把自己弄得精神点、气色好一点，是自己的责任：「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也不做，会不会太懒了？」也如果她是因为身体不好而这副样子，更该好好考虑，说我的工作量这么繁重，工时这么长，她可能撑不住，到时又换人便麻烦。招聘过程成本不低。不只金钱，还有时间。
他们把分数表交给我，叫我自己仔细考虑。虽然她的分数高，但分数表只不过是个参考，跟第一轮不同，我不需要根据分数来作筛选。毕竟是我直属的秘书，有权自己作全盘决定。
他们的话也不无道理。也虽然说集团本着「用人唯才」的方针来选拔，外表不佳便否决是歧视。外表跟工作能力没有直接关系。这从我以前秘书的身上看多了。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外表优胜路也比较好走。
不过还有第三轮面试—只由我亲自主持。我决定给她一个机会，看她这次会如何应对。反正有五人，我不一定要聘请她。
由于我很忙，没时间心思说客套话，见完她们还有个长途电话要打，一坐下便问她：「我的秘书直属于我，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廿四小时待命，完成我所有吩咐、处理我所有大小公私事，妳认为自己适合吗？」又问她：「妳有没有男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别做一年半载便说要嫁人去。
她回答我没有男朋友，没有那种意向，被取录的话定当尽心尽力工作。
我有点意外。虽然她不算很大，但也不是妙龄了，竟然没男朋友？是不是真的？但感情事不是我该问的范畴，问得辞不达意可以是被投诉性骚扰的，更甚者会被控告。
到我、不、是父亲和叔伯也最在意的一点：「妳外貌没有其他应征者出众，觉得自己有没有优势？秘书其中一个职务是跟我出席商务应酬和宴会，妳在这方面有点不利。」抱歉说不是有意伤害她，但工作是有见人的需要。
其实这个也是相当好的问题，可以看她怎样回答、会不会情绪失控。如果连这么小的事也受不住，不能好好控制自己，证明根本不适合这份工作。现在知道便好了。
她很镇定，没有一丝不悦—甚至没有很大感觉，只平静地笑答：「可是贵集团看重的是工作能力吧，我肯定总裁想要的不是一个花瓶。我这种外貌没感情牵挂，可以专心一意工作，也没男人想要打我的主意，对总裁来说不是最安全的吗？」
答得不错啊。我本来以为她会反驳，抖出自己一大堆优点，以掩盖这个敏感的位置，终究女人被说不好看多少有点难以接受。她反过来为我着想呢。我忍不住笑了笑。
但我随即收起笑容—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也不想这个时候笑会引起她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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