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快要进站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开始响起，是苏齐，我挂断了它，后来接二连三地响起来，我还是选择了挂断。闻哥略显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接吧，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我摇摇头，他又转向望去站台处了。
我以为自己拒接的只是一通前任的好意关心，直到我回了家，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得自负。
是吴阿姨开的门：“你回来啦，吴阿姨！”
吴阿姨冒着虚汗，厨房里、客厅里都乱七八糟的样子：“小洛！你可回来了！”
我还没换下拖鞋，孩子们都奔过来抱住了我。
“这是怎么啦？”
“苏先生没有和你联系吗？你妈妈突然晕倒啦！”
“啊？”
我赶紧回拨给苏齐。
“小洛，你可总算是联系上了！”
“我妈情况怎么样？”
“正在做检查，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在哪个医院？”
……
没顾上安慰一下孩子们，我连忙奔至医院。母亲刚从检查室送回病房，父亲只抬头望了一眼走进来的我，便一言不发地紧握住她的手，母亲的脸上毫无血色……
“小洛，你来啦。”靠在墙边的苏齐打起精神推着我就要走出病房，“爸，我和小洛去超市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我轻轻地关上房门，透过这小窗的方寸，我依然望地见父亲那眉头紧锁的凝重。
“这是怎么回事？”
“都怪我，小洛！昨晚你不肯不开门，我独自一人出去喝了很多酒，今天醒来后已经快中午了，去敲你的门，却发现你已经离开了，前台还留下了我送你的首饰，她们说你天不亮就出发了。我联系不上你很担心，于是我一边赶往机场，一边打电话给江城的老人，但家里没人接电话。我去到家里，爸妈正从外面带着孩子们回来，一看你没在，他们便追问发生的事情，谁知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妈就……”
“你是我什么人？”
苏齐被我的质问惊慌了眼神：“我……”
“我们已经离婚了！除了你是阿缦的父亲，我们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关系！”
“我知道你恨我，小洛！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
我扭身离开这张好人脸，身后是他最后的救赎：“小洛，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请你相信我！”
尽管我以怪罪苏齐的方式宣泄着自己内心的不满，但是我哪里不明白这追根溯源起来，都是我自己惹的祸！我见过母亲每天往嘴里灌的降压药，我也知道她为我所有的忧心忡忡，有时候我甚至知道她最想要得到的圆满是什么……我刻意回避着去向她解释和说明，是我做不出她想要的结果。
回到病房，我默默地坐在父亲身边，父亲用手肘撑住疲惫的额头，始终紧紧地攥着母亲，确保一有动静，他仍然会发觉。他们都老了，不止是花白的头发，深陷的皱纹，还有拖不动负担的一颗心。想到这里我又留下了不争气的眼泪，屋外的苏齐低垂着脑袋，我们隔着一扇门，却仿佛隔出了一个世界。
“醒啦？”父亲略带沙哑的声音，将我从一个浅浅的盹儿中拉了回来。
“妈……”我站起身来，父亲已经摁响了呼叫器。
母亲微睁开肿胀的眼皮，强打着力气抬起手向我这边伸来，父亲退到一侧，我赶紧迎上前。
母亲的氧气罩里白雾阵阵，只有吞吐的气息，她还讲不出话来。
我将她的手攥紧，哽咽地猛力点着头，豆大的泪珠从她的手中滚落，浸在了被角上。她一定知道了我和罗志森离婚的事实，她的担忧我明白，我的难过她也懂得，只是我们千言万语此刻却只能用眼神传达，我很想趴在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我不能。
“老伴，大夫来了。”
“刘梅贞的家属。”
“在，我是他老伴，这是我们女儿。”
医生在床前观测检查了一番，他对母亲的下肢反复捏压，她都没有反应，于是医生示意我出去有交代。
“医生，我母亲怎么样？”
“你也看到了，病人晕倒以后过了很久才醒过来，高血压患者的并发症较多，平时饮食和用药都要注意，最主要的还是不能情绪过于激动……照这个样子来看，病人很有可能会下肢瘫痪。”
医生的这个“判决”对我们每个人都是致命的打击，一向好强的母亲，平日里习惯被母亲照顾着的父亲，还有自身一团麻烦都没整理清晰的我。
“小洛……”我的耳边嗡鸣阵阵，苏齐似乎对我说着什么，可我一点都听不见，只剩下他的表情在我眼前变化。
“小洛！小洛！”苏齐抓起我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我，“小洛！你怎么了！”
“嗯。”终于我又恢复了听力，“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这里呆一会，我去检查室那边取一下报告。”
“好。”
隔着病房的小视窗，父亲又拉起了母亲的手，安安静静地守着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若非遭遇变故，我们的生活都该是平平稳稳的，而就是这样平稳的幸福，仔细想来，或许在人的一生中，也没有太长的片段……我的眼前再次被泪水蒙湿，忽然之间，感觉身体也正被掏穿，我只得坐在这走廊边的长椅上，冰凉的座面并没有让我精神苏醒，我疲惫的靠过去，眼皮沉沉，它们已经筋疲力尽。接下来是一段梦里的旅途，依旧是那些个陌生的熟悉人，他们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时的打扮，我跟每个人都一一打着招呼，大家不约而同地祝我幸福，那场景仿佛是我的婚礼一般，我并不好奇失踪在这场婚礼上的罗志森，因为我知道这是梦，只是这里让我感到舒适，我醒不过来……
直到我被手机来电震醒，才发现这份短暂的舒适来自于苏齐的肩膀，于是我相当尴尬地接起了电话。
“喂，洛洛啊！你妈妈怎么样啦？”
“哦，吴阿姨啊！”我醒醒盹儿，起身寻找那小视窗，“醒过来了，就是，就是可能会站不来了……”
“你不要着急啊！我给你们做了点东西吃，你们在哪个病房，程翼这就出门，给你们带过去啊！”
“谢谢吴阿姨！我把地址编辑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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