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头儿继续思想着。
两个女儿从小一起玩,同住一间闺房,友好相爱,可是前几天两人斗嘴了,当时那情景玉头儿老爸是一一在目。
朵儿尖酸刻薄数落姐姐的那番话挑起他的深思。
她丝毫不留情面地指责姐姐,我玉沐生听起来实际上是在指责川剧:
“叫丧啊,夕阳西下啦,日落西山啦,喝西北风啦,你曾经风光的川剧一去不复返啦…″
别说芙蓉听了伤心,连玉头儿听到都头脑发麻,心跳加快,血往上冲。
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流行的,通俗的,摇滚的,还有什么什么咧牙咬口的爵士。
爵士是个什么东西,只听说有公爵,外国人称公爵就是贵族。
流行又是什么意思?只听说流行传染病,哎,真是一团浆糊,一团搅乱了的线团,扯不伸,越理越乱。
迷茫,还是迷茫…
这世道的步伐也太快了,是我跟不上时代。我老朽了吗?那曾经血气方刚的玉沐生哪儿去了?
我何苦去瞎琢磨这些陌生,概念模糊的新东西。但是,就是这些新鲜东西产生的魅力吸引这新的一代。
正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排挤老祖宗的传统文化基业。
来势汹猛,巨浪汹湧。
川剧,我们的川剧脆弱得如同一条残柳,一根衰草,被贬损,被冷落,奄奄一息,芨芨可危,甚至有被颠覆的趋势。
这是多么严峻的事实啊!
跟上时代,复兴川剧,是使命,也是责任!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心里酝酿。
他要尝试另一种表现形式,拭图扭转川剧困惑的局面。
第二天的晚饭席上,玉头儿宣布大家拾掇完毕开个会。
他端起一杯花茶坐在客厅里等着。
妻子一红在厨房收拾饭后残局,芙蓉姐姐在帮助母亲打扫卫生。
唯独小女朵儿,也像老爸爸一样什么家务活都不做。
在这个家里的一老一小,扫帚倒了都不扶一下,话还最多的两主人。
老的,翅脚主人;小的,快乐主人。
这不,朵儿躺在床上,脸上贴一块白白的纸,叫面膜。
纸上有三个洞,只露两只眼晴,一个鼻孔。
就像戏里的白脸丑角,不同的是那张白纸比丑角那张纸贴得更宽,贴得更实更满。
玉头儿坐在客厅,这是他饭后的习惯。怀里抱着一杯香茶,慢慢抬手举起,很享受地随吸气抿一下,然后放下手,很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同时嘴张开从喉咙里发出长长的,呃…的一声。
朵儿在脸上捣腾完,挎着心爱的银色海星花迷你包从闺房出来,老爸呵道:
“不准出去!″
“爸,我不是去夜总会。“
“哪里都不准去,全家人到怡雅茶室开会。“
玉头儿还是当团长领导的那种和霭可亲,幽默风趣的说话风格。
“大家都听着,我玉柳戏班光演古装川戏上不了几个票位,我和你柳伯商量了一下,准备演一场以古装川戏为主,同时穿插朵儿说的什么通俗的、摇滚的、现代的,都搬上柳庄戏台。
来一场,叫什么什么…姑且叫着‘联合汇演'。
这种联合汇演也是新鲜事物,正在探索阶段,还望在坐各位的支持。
这演员嘛当然是我玉家两枝花打头阵哟。″
那朵儿捋起长发向脑后一甩,尖起手指从长条桌上抓一撮五香花生米正要往嘴里送,听老爸一席话,手停在那里,神情疑狐:
“喂,喂,老爸爸,你这场联合汇演也包括我?一起联合?″
“是的。″
“本小姐不敢恭维。
你不是不要我唱歌吗?,怎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啦。″
朵儿又耍小聪明,巧妙回应老爸以前对她出去演唱的阻止。
“我是临时决定的,你们那个叫,叫什么什么摇滚乐队当下最吃香,我想借用一下。″
玉头老爸无奈地说。
“借用一下?我说老爸喂,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出场费你给得起吗?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川戏,摇滚,还汇演。这都哪儿跟哪儿啦?
我、姐姐、古装、现代、怪怪的。″
“朵儿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一来是解决经费问题,二来调动老戏迷味口,咱们那场子还靠这群老主们撑着。这第三来嘛,我们的经营方式也该活泛一点,大家说是不是?″
“啊,是,是。″
花一红附合。
芙蓉低头摆弄电脑,不开腔。
“当前年青人的兴趣,这少不了朵儿那拨时代青年。把这拨人马派上去更吸引那些青年娃儿,嫩妹子儿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噻。″还是一红老妈附合。
“咱们干这一行就要有个市场经济观念。
这年头不说钱不行,年轻人包包里的钱有的是。
但是他们把钱撒在现代的,通俗的,流行的,摇滚的上面去了。
咱就对上他们这一口,把我们的川剧和那些揉到一块演。把年轻观众吸引过来。
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的噻。″
还是一红老妈一人附和。
“喂,老爸爸,愁什么钱不钱的?大不了我养你们!″
朵儿唬一下站起来,豪迈得像个救世主。
一直低头沉默的芙蓉姐姐这才抬起头,狠狠的瞪了妹妹一下,依然低下头摆弄电脑。
“朵儿,别自以为就你财大气壮,这个班底还到不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玉头儿说。
“老领导高瞻远瞩,深谋熟虑,看不出我老头子真有几刷子。我举双手赞成。“
花一红用肘碰一下丈夫,得意称赞。
玉沐生嘿嘿两下,表示对妻子应和的满意。转头对着芙蓉:
“蓉儿,你和三金来段折子戏。这场联合演出,满汉全席,票房有了,皆大欢喜。″
见芙蓉一言不发,只拨弄电脑。
老爸声音喊:
“我说蓉儿,别拨拉电脑了,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芵蓉“啊″回过神来。
老爸再次重复刚才的话,芙蓉心里一阵抵触,着急起来:
“不行,老爸爸,我没兴趣,不想上台。“
“哪咋行?你是我剧团台柱,任何人都可缺,就你不可缺。
你一发难,我们全体瘫痪;你一甩牌子,我们全体卧倒。
你是我玉家祖上传下来的命精啊。
蓉儿乖,听老爸的话啊。″
玉头儿用手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哄着。
那芙蓉低着头,嘟着嘴,一只手拨弄电脑键盘,画面上冷不丁蹦出电影演员黄晓明的笑脸,芙蓉的脸顿时热辣辣的。
脑子里又突然闪过三金那双眼睛,也是热辣辣的。她受不了。除了那双眼睛受不了,更受不了的是那种略帯女性嗲嗲腔。
她不回答老爸的问话,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也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她只是对着电脑不住地摆头。
花一红生性就爱热闹,听了丈夫的计划正中下怀,但玉头儿压根就没把她派上用场。
看蓉儿不愿上戏,老妈以为机会来了:
“老头儿,你也太夸张了吧,蓉儿不愿意上戏就全体瘫痪,就全体卧倒,没那么严重吧。干脆,让她休息,我上。
我把杨门女将那邦姐妹儿斱派来,上一出模特走秀那就太好了,锦上添花,皆大欢喜!“
“我说一红喂,你好一个老来俏。都那把年纪了还那么一股子热情不褪火,老想上台摆显,恐怕那些小年青不肯赏脸哟。″
“老领导,请放一百个心,我们夕阳红艺术团制了几套新款时装,光鲜气派,让观众大饱眼福,肯定让你的玉柳戏场满堂呵彩,蓬荜生辉!″
“不行,蓉儿你非上不可,玉柳戏班以川戏为主,你必须给我上。″
“是,遵命,当家皇上。“
朵儿帮姐姐回答。
“这还差不多。“
玉头儿是父亲大人,是当家皇上,他的话就是圣旨。
院子天井的鹩哥在笼子里叫:
“当家皇上!当家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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