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为什么啊!”即便过了很久,林嘉佳仍然用极不可相信的眼神盯着陈惜。
陈惜没有立刻回答,她也停下来想这个问题——为什么?
可是她的内心没有给出一个理由来,她也不想把这件事情归结于一时的冲动。于是最后陈惜只是耸耸肩说“喜欢就在一起了呗。”
陈惜和高棋的第一次约会在那个夜晚后过了一个礼拜才得以实现,因为高棋临时要去出差。
但即使两人分隔两地,却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每天早晚两个电话是必不可少的。并且几乎都是从高棋这边打过来的。
陈惜倒是对这种事情无所谓,但后来发现每天这样还真成了习惯。有一天高棋因为在和客户吃饭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她居然还会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天高棋要坐半夜的飞机回来,到这儿差不多得凌晨三点。陈惜前一天晚上在电话里说要来接他,因为她想着自己都没为高棋做过什么情侣该做的事情。但被高棋立刻拒绝。
她还记得他的原话是:要是我看到你出现在机场,我就立刻飞回去。
陈惜在电话那头笑他的幼稚,但心里却逐渐涌上一股淡淡的温流。
本来他这么一说,陈惜是打消了去接机的打算。可是在睡前却收到了新闻说今夜台风会来。于是陈惜的睡意就一下子没了。
她站到窗前看了看外面轻微摇摆的树枝,最终还是决定去机场。
高棋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但下飞机的时候仍然十分疲惫。他拿着行李,看外面似乎在狂风暴雨,周围的人都在抱怨这天气,可他却丝毫都不在乎。
正当他一边叫车一边走出去的时候,却看到陈惜正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的大衣和牛仔裤,没化妆,头发就随意地披着。在和高棋对上眼神之后,她变得有些局促,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一刻高棋定住,和陈惜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对望,心里的激动却难以平复。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强有力地敲击着他的心脏,头也晕晕的,好像身处梦境。
这个时候打了一个响雷,然后闪过一道很亮的闪电,机场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低声惊呼。
陈惜和高棋也被吓了一跳,平静下来之后两人再次看向对方,忍不住笑了起来。
昏暗的车内。
“以后不准来了,你一个女生大半夜的太不安全了。”高棋忧心忡忡地看着陈惜,讲出的话听上去却比他平时还更要温柔。
陈惜只觉得好笑,她看着高棋说“行行行。给你。”
高棋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个纸袋,怔了几秒钟后就会心地笑了。他不用打开就知道是鸡肉饭团,那是他最喜欢吃的。
高棋将纸袋子紧握在手里,靠近陈惜搂住她,趁司机没注意的时候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说“谢谢你。”
陈惜的脸霎时间红了起来,她懵了半天讲不出一句话,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的座位。
她忽然觉得两个人靠这么近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是高棋没有察觉到陈惜后来的不自在,他一直都沉浸在幸福里。
陈惜那天没有回家,她去了高棋家,但却跟他睡了两个房间。
这是高棋自己的意思,他大概觉得进展不能太迅速,还是要慢慢来比较好。
陈惜洗完澡躺在客房里,心里乱得不行。睡觉前高棋在房间门口抱了她,他的力气很轻,但还是让陈惜有喘不上气的感觉。
于是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她甚至打开房间窗户的一边,试图给这里通通气。
可即使盖着被子吹着偶尔的冷风,陈惜仍然难以将这种胸闷的感觉散去。
五年前和魏来分手之后她就没有再谈过恋爱,也许是长时间的空白让她都忘了恋爱该是怎样的了。最后她只能这样想。
陈惜和高棋在之后和普通情侣一样,每天打电话,有空就去约会。
他们有的时候去高级餐厅,有的时候也去路边吃烧烤。慢慢的,高棋和阿瑾见了面。阿瑾对他的印象很好,形容他是“既有脸蛋又有教养,更重要的是有钱。”
总之很快高棋就彻底走进了陈惜的生活,在两人在一起不到两个月的时候,高棋就来了她家吃饭。
对于高棋的年龄,陈惜爸妈是有怨言的。她妈说高棋都四十岁了,跟他们都差不多大。但陈惜却觉得他们是想到了魏来所以才担心。
毕竟高棋和魏来是好朋友。
不过高棋真的是一个没办法让人讨厌的人,他就像阿瑾说的那样“有礼貌、有教养、长得好又有家世。”仿佛什么好的都让他给占了。
更重要的是,他十分体贴。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话题,但他都能聊得让对方尽心。当大家都已经吃完饭了,陈惜她爸还是兴致勃勃地拉着高棋大聊特聊军事。
陈惜想拉着高棋走,但他只是很温柔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于是陈惜只得无奈地走开。
厨房里她妈在洗碗,见陈惜进来后立刻关上了门示意她走近点。
“哎,他是你老板啊?”
陈惜伸手去搭盘子里的剩菜,“不是啊,我前老板,我现在是自由职业者。”
王秀琴才不管她是什么职业者,听到前面那句话后就放心地点了点头。
陈惜冲冲自己的手指,接着也撸起袖管,拿起槽里的一个碗洗起来。
“哦呦你别洗,脏的来。”
“哦呦,洗个碗我还不会啊!”
讲完这句话陈惜忍不住笑了笑,她现在和她妈讲话的语气都变得那么像了。
“我看他人倒是蛮好的,就是年龄有点大,比你大太多了。”
陈惜不说话,“嗯”了一声后仍旧自顾自地洗碗。
“不过人好也够了,我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王秀琴一本正经地说着,陈惜却忍不住转过来诧异地看着她。
“干嘛?”
“你怎么回事,突然这么正经跟我讲话?”
陈惜莫名觉得好笑。
“你这个小孩,我讲话哪里不正经过了?我又不是你爸,五十几岁了还跟个小屁孩一样,你看看他还拉着高棋讲什么经济军事的,真的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王秀琴一提起陈惜她爸就刹不住车讲了好多,陈惜听着只觉得好笑。
“你这样说我爸,被他听到又要吵起来了。”
“吵么就吵好了。”
陈惜她妈拿起一摞洗干净的盘子,往槽里倒了倒,然后放进柜子里。
这时候陈惜这边的碗也快洗好了,她手里的是最后一个。
“他条件蛮好,对你也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晓得哇?就是年纪有点大,不过也看不出来,你爸说他看起来就比你大三四岁。”
陈惜笑着冲洗自己的手,对她妈刚才说的话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们倒是都蛮会保养的嘛!”王秀琴将剩下的碗也放进柜子里。
“他们?”
“还有那个魏......”王秀琴原本要直接说出来了,但在看到陈惜之后,“来”字就硬生生吞了回去。
陈惜也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一时间厨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反正你好就好了!我觉得他蛮好的。再说你也不小了是吧,你看楚楚都马上要结婚了!她可比你还小一岁!”
陈惜她妈迅速就岔开话题,刚才的尴尬全然当没有发生过。
陈惜忍不住翻个白眼,自从她表妹楚楚宣布要结婚以后,她妈对她催婚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了。
“我出去给他们倒个水,你把这里擦擦也出来奥。”说着王秀琴就走出了厨房。
陈惜轻声说了句“哦”,人却开始发呆。她从厨房间很窄的窗户望出去,看到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
她突然想起魏来,就跟之前无数个普通的时刻一样。
这天高棋本来和陈惜约好了下午去看电影,但是临时又有个会议阻止了这次约会。
他在电话里很是抱歉地对陈惜说“对不起”,但其实陈惜一点都不在意。非但如此,她还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和高棋在一起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来两人的关系进展比之前在巴黎的五年都快。高棋见过她的朋友,她的家人,他让陈惜觉得快要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让她紧张。
于是今天她终于可以一个人。陈惜买了下午三点的电影票,但是出门的时候还是中午。
她先是去了附近的一家拉面店,一个人吃了一整晚豚骨拉面和一份日式煎饺。之后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很久,她为了打发时间又只能到处闲逛。
逛着逛着竟走到了一家书店。这家书店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看装修也像是新开的店,可她就是想不起这里之前是开什么店的了。
陈惜走进去,里面安静的很,和外面喧闹嘈杂的环境仿佛被分割成两个世界。这里的人有的坐在沙发上看书,有的站着,更有甚者直接坐在地上,很有不羁的感觉。
反正都是读书,读书是件好事,不管站着坐着都无所谓。
陈惜随手拿起一本席慕容的诗集翻开来,第一首诗是《七里香》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了二十年后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店里放着极其舒缓的音乐,陈惜这时才听到。她在心里将这首诗默读了好几遍,随后才黯然地合上它。
她继续往前走,却在这时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而画中的人就是她自己。
这种震惊程度难以用言语来形容,陈惜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真有一瞬间像是被雷打了一样,虽然她不知道被雷打是什么感觉,但大概猜测就跟她当时的感觉差不多。
而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幅画是最开始的时候魏来画的。那个时候还在画展展出了,不过之后陈惜没再看到过它,也一直忘了问魏来。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七年后会在这里看到它。
陈惜几乎是拖着脚步走近了它。她和画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四五米,她却走了很久才走到。
当她站在那副画面前的时候,眼眶已经不再能够承受泪水的打转,一下子流了出来。
过往的记忆又扑面而来,它们钻到陈惜身体的各个角落,侵蚀着她。
过去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
画下方坐着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生,手里捧着《三国演义》,他一开始没注意到陈惜,但后来发现这个身影一直停在那儿,就忍不住抬头看她。
但当他看到泪流满面的陈惜时,只觉得有些发毛,于是没过一会儿就抱着书走得远远的。
陈惜用手抹了几下脸,拉住一个经过的工作人员问“这幅画你们哪儿来的?”
工作人员脸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朝周围看了看,随后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不好意思,这个我不清楚。”
陈惜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松开抓着他的手,窘迫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但那个工作人员却没有立刻走,他侧过头来问陈惜说“您没事吧?”
陈惜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然后摇摇头说“没事,没事。”
但正当她要走的时候,工作人员叫住了她,从收银台那边拿了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们店长的名片,您要是想知道可以找她。”
陈惜拿过那张名片,看到上面最显眼的地方写着三个大字——沈宛宜。
看到这个名字之后陈惜就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眼神瞬间暗下来。将名片随意地塞进大衣口袋里。
如果只是看到沈宛宜这个名字,她恐怕还不至于肯定,但这幅画出现在这里,让陈惜完全肯定这个沈宛宜就是当年的沈宛宜。
至于这幅画?只可能是魏来给她了。也许是他不想要这幅画,但是却被沈宛宜留下来了。这种情况很有可能,陈惜之前就留过魏来不要的画。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沈宛宜要把她的画像挂在自己的店里。
心里怀着这样的疑惑,陈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再次来到了魏来家楼下。
路边的树都秃了,只剩下一根树干还挺立在那里。
陈惜仍旧躲在邮箱后面,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紧紧地握着那张名片。
因为是大白天,她也没办法判断魏来家有没有人。她只看到阳台上的门一直紧闭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这里的一切她还是那么熟悉,就像是她家一样,在巴黎住了五年她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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