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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阿桑,你有什么看法?”十一娘看到尤放的表情,知道尤放有些不快,于是转头问阿桑。

  阿桑停下手,说:“我认为可以借助廉杰的力量。”

  “什么?”十一娘对阿桑的话感到意外,自己养大的女儿竟然帮着外人,而且还是一个那么愚蠢的问题。

  “我是说,我们可以借助廉杰来对抗甄氏兄弟,这样可以让他们腹背受敌,我们报仇的希望就更大,也更加容易成功。”阿桑解释说。

  听了阿桑的话,十一娘仔细一想,也有道理,说:“但是怎么借助廉杰的力量呢?”

  尤放说:“无缘无故让廉杰去对付甄氏兄弟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不要忘记,甄治国是怎么上台的,他是雇请阿桑,杀了贾安邦,才上了台。如果把这件事透露给廉杰,那就是一个天大的案子,我想廉杰会感兴趣的。”

  “谁会相信一个杀手的话?”十一娘反问。

  “我可以让廉杰相信。”尤放胸有成竹地说。

  “快说。”十一娘迫不及待地说。

  “突破口就在猎头公司那里。”易小刀说。

  “猎头公司多次失手,早已不得甄氏兄弟信任了,但是,猎头公司也不会傻到去和廉杰合作搞垮甄氏兄弟。”阿桑忍不住插嘴说。

  “没错,但我们可以炒作一下。尤放说,“只要我们向甄氏兄弟放出风声,说廉杰在暗中调查他们,而猎头公司正在向廉杰靠拢,以求自保。那么,甄氏兄弟会怎么做?肯定会杀人灭口。这时杀手向廉杰靠拢的可能性很低,他最大的可能就是潜逃,带着他现有的资产,也足够在海外过下半辈子了。但是甄氏兄弟肯定不会让一个知道自己那么多秘密的人活在世上,那么接下来杀手就会被逼上绝境,而廉杰在甄氏兄弟追杀杀手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察觉,然后,杀手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靠拢廉杰,戴罪立功。”

  十一娘听得频频点头,但是心中的另一种疑惑却越来越深。

  阿桑说:“如果万一杀手在潜逃之前,或者在向廉杰靠拢之前,就被甄氏兄弟杀了呢?”

  尤放微微一笑:“风声是做什么用的?就是制造舆论。风声一出,杀手一死,廉杰如果还不怀疑甄氏兄弟,那他就是饭桶。而只要他怀疑甄氏兄弟,剩下的证人还很,比如阿桑,还有那个叫做血鹰的杀手,甚至还有一些被甄氏兄弟收买的人,为了保命也会戴罪立功的。总之,甄氏兄弟做下的那些事,除非不被抖出来,一旦抖出来,立刻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好!好!”十一娘赞不绝口,说,“利用这点,我也想到了,但是我没有想得这么周全。等到甄氏兄弟身陷困境,我兰花社就有机会报仇了!”

  “正是。”尤放说,“还有下文。只要甄氏兄弟的阴谋曝光,国际走,私集团就脱不了干系,甚至,只要我们推波助澜,猎头公司也将卷入其中。这样,廉杰就有足够的兴趣说服国际刑警组织插手此案,要知道,这两大集团一直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心头之患,有了这个突破口,国际刑警组织就有希望将这两大集团连根拔起!当然,这要看国际刑警组织的能力了。”

  听完易尤放的这番话,十一娘和阿桑都吃惊得睁大眼睛。不仅仅是因为尤放的这个妙计,更因为尤放描绘的这个美好愿望,试想,如果猎头公司被国际刑警组织端掉,那么兰花社就将成为世界最大的杀手组织之一,那时,他们的业务范围将比现在至少扩大三倍!

  十一娘看着尤放,说:“你果然是极度聪敏之人,老太婆自愧不如。”

  “哪里。”尤放谦虚地说,但是他明显可以听出十一娘的话外之音。

  果然,十一娘转头对阿桑说:“你先出去,我有点事和尤放说。”

  “是,妈妈。”阿桑应声出去了,走过尤放身边时,侧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含义复杂,尤放一时没有读懂。

  十一娘站起身来,说:“后面说话。”说着,朝后面走去。

  尤放略略一愣,还是跟了上去。他不知道十一娘要说什么,还神秘兮兮地到后面说话,这整个大厅里也没有第三个人,两个侍女都在门外站着呢。

  转过大厅,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阴森森的红花宫里此时还点着白蜡烛,灯影摇曳中,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真不知天天住在这里是什么感觉。不过,现在正是盛夏,虽然山谷里气温低,但在外面还是感觉炎热,在红花宫里却只觉得凉风阵阵。不知是因为阴森森才觉得凉飕飕,还是因为凉飕飕才觉得阴森森。

  穿过走廊,是一扇木门,木门虚掩,十一娘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小厅,应该是十一娘平时休息的地方,摆着一些简易的家具。九叔的灵位已经移到了这个小厅里,灵位前摆着祭品,燃着三支香。

  十一娘缓缓走到小厅中央,在木质的沙发上坐下来,示意尤放在对面坐下来。

  “十一娘,不知有何话说?”尤放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

  十一娘坐在宽大的沙发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说:“尤放,我有一点事想问问你,但不知该怎么问起。外面人杂耳多,我怕说错话,被人听了去,所以带你到这里来。”

  尤放隐隐已有预感,说:“十一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十一娘看着尤放,目光深沉严肃,低声问:“你究竟是何身份?”

  尤放已经猜中十一娘的问题,此时反问:“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十一娘肯定地说,“你是第一个踏足兰花谷的男人,也是兰花谷里惟一的一个外人,甚至你也是阿桑芳心所属的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我都要知道你是敌是友,是何来头。”

  尤放稍稍靠在靠背上,说:“是敌是友,十一娘还看不出来吗?至于是何来头,实在不值一提。”

  十一娘说:“是敌是友,有时并不是看得出来的,但是,如果知道你的来头,我就能确定你是敌是友。不知是否方便见告?”

  尤放说:“我不过一个普通小卒——”

  “尤放,”杜十一娘打断他的话,“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里也绝对没有第三个人,你不必糊弄下去。我得承认,我查过很多资料,都猜不到你的身份。既然你是九哥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那么我希望你能坦诚相待,我想,我兰花社对你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吧?”

  尤放听十一娘这么一说,心知再也糊弄不过去,但是,师父又曾经说过,决不可对外人透露半点师门消息。理论上来说,他们师兄弟姐妹碰到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从来都是单独行动,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次事出意外,竟然碰到了一起,白痴才不会怀疑呢。

  师父的话不可不听,否则不仅仅是违抗师命的问题,而且很可能给师父带来杀身之祸。尤放心念电转,盘算着十一娘到底是何居心,她是否会对师父不利。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十一娘哪里可疑,她虽然是世界最大女杀手组织的掌门,但重情重义,性格耿直,应该是信得过的人。

  十一娘看到尤放脸上神色变幻,知道他的心理在斗争,也不再催他,等着他自己做出决定。

  终于,尤放深吸一口气,说:“二十年前,发生了一件震惊全球的事,某黑道组织单挑全球白道,激战三个月,打遍四大洲,该黑道组织在杀死四千多白道人员后,被悉数剿灭,从此在世上消失。不知十一娘是否有所耳闻?”

  十一娘一时没有答话,因为从尤放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她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回想起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而她自己身临其境一般。

  二十年前,兰花社差不多正是顶峰时期。

  那一年,阿桑还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刚刚进入兰花谷。

  那一年,猎头公司的杀手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万,业务遍布全球各地。

  那一年,全球白道大举出动,目标却不是猎头公司,而是一个只有九个人的黑道组织。

  那一年,世界腥风血雨,全球鸡飞狗跳,黑道为之疯狂,白道为之抓狂。

  那一年,一个黑道组织湮灭了,一个黑道神话诞生了……

  那一年……

  十一娘停止脑海里的回忆,艰难地抬起头来,苍老的嘴唇微微发抖,说:“你,你是九把刀的传人?”

  尤放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十一娘颤巍巍地站起来,在房间里缓缓地踱着步,似乎不敢相信尤放的话,但是看到尤放的神色,想到阿桑描述的尤放那些师兄师姐们的身手,十一娘不得不相信,那个黑道神话诞生了,但那个黑道组织还没有湮灭……

  四十年前。

  就是吴施怡改名叫吴十一娘之后没几年,也就是兰花社建立之后没几年,那时,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各个国家还没有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社会秩序混乱,不管是亚洲还是非洲,不管是欧洲还是美洲,全球范围的黑道势力异常猖狂。各种黑道组织层出不穷,多如牛毛,有贩毒的,有卖军火的,有走私的,当然也有杀人的,这些黑道组织一般都规模庞大,势力遍布全球各地,与二十一世纪的跨国集团一样,实力雄厚,独霸一方。

  猎头公司就是在那个时候蓬勃发展起来的,他们吸收了很多世界大战中各国的退伍军人。这些军人都没什么文化,但是身手出众,毕竟都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不过,战争结束,他们的时代也结束了,复员的军人基本都没有好的归宿。新时代中,这些大老粗找不到工作,甚至很多人流落街头,成为流浪汉。有着几十年历史的猎头公司在这个时候,发挥了行业带头人的作用,为这些老兵们提供了广阔的就业机会。

  这些老兵都是到奈何桥头逛过无数回的,什么血肉横飞的场景没见过,什么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况没见过,杀人对他们来说,早已没有任何心理上的波澜起伏,麻木得就像是收割麦子一样轻松自然。猎头公司借助这批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奠定了自己杀手界的龙头老大地位。全球范围内,不论黑道、白道,一提到猎头公司都得心惊胆战。

  但是,能让各国白道闻风丧胆、寝食难安的并不是猎头公司,而是一个叫做九把刀的神秘组织。

  说这个组织神秘,并不是说它的成员无法统计,也不是说它的背景有多传奇,而是说它的规模。这个组织的规模“大”得让所有耳闻的人都大吃一惊,因为它竟然有足足九个人!这个数字与当时猎头公司五万人的规模相比,真是足以让人目瞪口呆,甚至有人根本不相信这个组织的存在。

  但各国政,府都相信它的存在,因为地球上的任何地方都曾有这个组织的足迹,可以说,他们犯案累累。各国政,府统计了一下,被这个组织杀死的人基本上各行各业都有,有退伍军人,有在任官员,有企业家,有政治家,有普通平民,有黑道组织老大,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仿佛就是变态杀人狂,见什么人杀什么人,令各国政,府恨之入骨。

  但是,后来有一个警界精英灵光一闪,把所有被九把刀杀死的人的资料都拿来,放在一间房子里,然后把自己反锁起来,开始研究工作。经过三个月的研究、推理、分析、调查、取证、总结,这位警界精英终于发现了新大陆——他发现这些死者有一个大家注意不到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身上都是血债累累!

  这个警界精英调查出来的证据显示,退伍军人原来是战犯,在任官员原来是变态强奸犯,企业家原来是制,毒大亨,政治家曾执行过犹太灭绝行动,普通平民竟然是连环杀人犯,黑道组织的老大,则基本是因为对手看他不顺眼,雇请九把刀杀的。而这些人,却都是没有得到法律制裁的。

  警界精英还调查到了九把刀的背景。他发现这个组织确实只有九个人,全部由退伍的特种兵组成,成员都来自亚洲某国。这些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和机缘组合到一起,每个人都身怀绝技,而且各有所长,如有人尤其擅长枪械,有人擅长毒,药,有人擅长易容,有人擅长伏击,每个人都足以同时对付十个人,无论是赤,身肉搏,还是丛林作战。这九个人如果同时出动,各项特长一综合,一支千余人的部队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九把刀杀人,可以说是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根据不同的目标,他们会派出具有不同特长的成员,单独或者群体出动,他们的行动异常迅速,下手干净利落,几乎没有人可以看到他们的真实面目,人们口头流传的也就是他们的代号而已。根据不可靠排行,这九个人的代号依次为:帝刀、血刀、雷刀、速刀、迷刀、隐刀、天刀、神刀、战刀。但是没有人可以证实。

  经过这种分析,各国政,府得出了结论,九把刀是一个民间的正义组织,是流落民间的上帝。所以,各国对九把刀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因为得到了认可,九把刀执行正义就更加勤快了。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这九个人的足迹往来除南北极之外的世界各地,总计杀死三万余人。不仅将那些逍遥法外的犯罪分子揪了出来,还从心理上震慑了那些有犯罪企图的人,可以说,九把刀的存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世界和平。

  但是,随着各国经济的逐步繁荣,以及各种法制的健全,各国政,府已经不需要这种民间的上帝了,所有的罪行,都将得到法律的制裁,也只能得到法律的制裁,其他任何个人或组织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实际上的原因,是因为各国意识到这个组织的威信正在空前地上升,很多人有了冤屈不再去报警,而是四处打听九把刀的下落,希望九把刀来伸张正义。各国政,府的威信一落千丈,养着几十万的警察还不如人家九个人,这让各国很没面子,也担心九把刀的威信再上升,会严重影响政,府的统治。

  基于上面的原因,所以各国政,府的态度再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通过各种途径向九把刀发出警告,希望他们停止实行民间上帝的权利。但是邪恶并没有减少,九把刀自然不会停步,而是一如既往地奔波于世界各地,把各国的话都当做耳边风。这让各国政,府很恼火。

  终于,在经过多次劝阻无效之后,各国政,府调集了特种部队的精英,组成了联合特种部队,向九把刀发出了最后通牒。

  九把刀想来只杀坏人,不杀好人,甚至杀黑道人物都只是为了行动经费,偶尔杀那么一两个,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民除害。以前各国政,府求之不得,现在世界和平了一些,这些家伙就过河拆桥,还搞出联合特种部队来威胁他们。九把刀成立二十年来,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而且觉得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联合特种部队的招安。

  血战就这么开始了。

  多国联合特种部队接到了剿灭极端组织九把刀的命令,两万多人把九把刀位于亚洲某国的总部围得水泄不通。当时只有三个成员在总部,他们意识到这次是玩真的了,老大帝刀赶紧召回了全部成员。三个人,利用地形的优势和自身的能力,竟然把两万多人的多国部队挡了一整天,终于等到其余六个成员的支援。

  集齐了九个成员的九把刀,开始突围。多国部队一下子出动两万多人,就是打算一举把九把刀消灭,但是没想到,眼前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如在梦里,只见自己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下,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九把刀,总指挥罗伯斯将军竟然有种被九人大军包围的感觉。

  两天后,九把刀弹尽粮绝,罗伯斯将军在损失了上百人之后,终于等到了反攻的机会。但是,当他攻进九把刀破烂不堪的总部时,却发现九个人都凭空消失了。罗伯斯将军只捡到一些零钱。

  三天后,九把刀神奇地在欧洲某国出现,在黑市上大肆采购武器装备。同时,为了打持久战,他们还通过世界各地军火商预定了很多武器,并安排送往指定地点。

  罗伯斯将军赶紧带着人马奔赴欧洲,在瑞士与九把刀遭遇。这是一场短暂的战斗,只持续了半天,但更新了武器的九把刀一举斩获了五百条人命,然后从罗伯斯将军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过了一天,罗伯斯将军还没有回过神来,九把刀又在德国出现了。罗伯斯将军带着一千先头部队前去阻击,但是和前两次一样,九把刀在放倒两百多个多国部队成员之后,神奇消失。

  如果一个人遇到一次离奇事件,也许会认为是偶然,遇到两次,会相信是巧合,但是遇到三次,罗伯斯将军就开始怀疑这九把刀是不是未来战士。要不为什么一个星期过去,自己的人死伤近千,连对方的毛都没伤到。

  各国政,府这时也对罗伯斯将军不满了,还什么五星上将,连九个人都搞不定。于是,赶紧临阵换帅,换上了梅耶夫将军。这个来自俄罗斯的大胡子果然继承了优良战术,一个星期后,将九把刀围困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多国部队出动了坦克,经过两天两夜的激战,梅耶夫将军终于有所斩获,将排行第六的隐刀当场击毙。为此,梅耶夫将军付出了三百士兵的代价。

  各国听到这个消息,欢呼雀跃,半个月来,终于干掉九把刀一个成员了。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年,就能将九把刀剿灭了。但是梅耶夫将军高兴不起来,因为擅长暗杀的隐刀独闯军营,差点将他的脑袋割下来,自己是侥幸之下,才将隐刀干掉。

  事实证明梅耶夫将军不盲目乐观是正确的,因为就在第二天,九把刀的八个成员发起突击,用了半天的时间,将梅耶夫将军打得支离破碎,然后扔下凶器——一辆德国豹式坦克再次消失了。

  多国部队再次换帅,但是没有进一步的收获。开战一个月后,多国部队在再次损失四百余人的前提下,将排行第九的战刀消灭,然后,九把刀在欧洲消失了。

  损失了两员大将的九把刀开始估算这场战争的后果,有人开始动摇,觉得这样与全世界为敌,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全军覆没。但是,还没等他们想好怎么议和,多国部队已经赶到非洲,而且不由分说就打起来。

  原本以为非洲这种不毛之地,应该可以供他们缓缓气,但没想到多国部队马上就到了,可见九把刀已经开始失去立足之地了。

  走投无路的九把刀开始继续反抗,非洲半个多月,边打边走,足足消灭了一千敌人,但是,九把刀也再损两员大将,其中包括排行老大的帝刀,他为了救另外两个成员,被直升机扔下的炸弹炸死,随后,直升机被排行第七的天刀用狙击枪打了下来。

  九把刀只剩下五把刀,只得按照帝刀之前的计划,潜往美洲,因为那里有大片的丛林,多国部队的坦克和飞机,到了丛林就一无用处了。

  果然,进入丛林的九把刀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将多国部队打得落花流水。多国部队在损失五六百人之后,再也不敢轻易进攻,双方在阿根廷境内的某丛林里对峙了半个月。

  后来,多国部队得到阿根廷政,府的允许,采取地毯式轰炸,向丛林倾倒大量的燃烧弹,烧毁了大片的丛林后,将九把刀的五个成员逼出了丛林。

  但是,九把刀虽然有点狼狈,这次还是逃脱了,并且进入了美国纽约。之前,已经有大量的弹药被秘密运到纽约的曼哈顿区。九把刀此行自投罗网的目的,就是要炸毁联合国总部。

  一场巷战在曼哈顿展开,这也是九把刀的最后一场战役。说到这场战役,只能用暗无天日来形容。

  巷战持续了五天。五天后,枪声停下来了。据多国部队后来的统计,这一场巷战,他们损失了近两千人。加上之前的伤亡,多国部队三个月来总共损失四千多人!但值得欣慰的是,敌人的九人部队,已经被他们全部剿灭!

  九个人与两万多人对抗,杀敌四千余人,平均每人杀死五百余人,还差点炸掉联合国总部。这样的战绩,是黑道当之无愧的世界记录。

  纽约之战后,九把刀就在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曾经盛极一时的这个神秘组织,就此成为黑道上的一个神话。不仅是因为它最后创造的那个世界记录,更是因为它曾经以九人之力,维护了世界的和平。

  “其实,我早已想到你可能与九把刀有关。”十一娘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说,“你们师兄弟的身手不凡’,。但是,九把刀已经消失多年了。”说到这里,十一娘眼中光芒一闪,“不对!九把刀在二十年前就消失了,你那时最多只有四五岁,怎么可能是他们的传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尤放吁出一口气,说:“二十年前,我确实不是九把刀的传人。但是,十一娘可曾记得,当年九把刀被剿灭后,报纸上登出的新闻里,是有多少张照片?”

  “照片?”十一娘一愣,回忆说,“我也是过后很久才看到报纸,照片……好像是八张,排成整齐的两排,因为报纸说九把刀已经被剿灭,所以当时并未在意,难道——”

  “对,因为他们少了一张照片。”尤放说,“那些照片都是九把刀成员死后拍的,尸体化过妆,睁着的眼睛是做出来的,但是,如果没有找到第九具尸体,他们怎么也做不出一张脸来。”

  “那,你的师父是……”十一娘说着,直起身来,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家师就是九把刀排行第七的天刀。”

  “天刀?就是那个擅长搏击,使一把精钢匕首的天刀?”

  “对。”

  “真是不可思议啊!”十一娘叹道,“原本以为九把刀已经全军覆没,没想到,竟然还有传人,难怪你们的身手都那么好,原来是天刀的传人。九把刀的传人都如此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家师其实也是侥幸活命。”尤放说,“当年纽约大战,家师用狙击枪打下两架直升机之后,被失控的直升机上机枪打中,昏死过去。因为家师狙击时的位置比较隐蔽,所以在警方清理现场时,没有被及时发现。第二天,家师醒过来后,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又伤势严重,只得离开了现场。后来,辗转回到亚洲,从此隐居起来,才有了‘新九把刀’组织。”

  “你是说,天刀收了九个徒弟,成立了‘新九把刀’?”十一娘说。

  尤放点点头。

  十一娘问:“现在天刀身在何处?”

  尤放说:“家师隐居二十余年,早已不再过问黑道上的事,他也不希望别人去打扰他。”

  十一娘说:“既然天刀有‘新九把刀’,我有兰花社,我们又有共同的敌人,如果我们联手,报仇便易如反掌。”

  尤放说:“家师成立‘新九把刀’,只为继承‘九把刀’的责任,恐怕与兰花社之宗旨相去太远。”

  十一娘说:“南华一战,你们两死一伤,损失巨大,难道,你师父就不想报仇吗?”

  尤放说:“这件事全是因我而起,事到如今,我已无脸去见师父,只希望能为师兄师姐报仇,然后再去向师父请罪。”

  十一娘说:“你一个人,怎么报仇?你要知道,猎头公司有十万杀手!”

  尤放说:“我知道。师兄和师姐都死于猎头公司的杀手之手,他们的实力不可小看。但是,我若去找师父帮忙,势必给师父和其他同门带来祸害。我既然早已离开师门,我一个人惹下的麻烦,本应由我自己解决。”尤放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什么?你说,你早已离开师门?”十一娘惊问。

  尤放一怔,如实回答:“是的,我几年前就离开师门,与师父亦没再联系。”

  十一娘看着易小刀,不相信地问:“那是为什么?”

  尤放的目光移到上方,盯着虚空呆了一阵,说:“不说也罢。”

  十一娘说:“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报仇的事以后再说。”

  尤放站起来,准备出门,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停步说:“十一娘,我曾听莉莉说,她还有父母姐妹在世——”

  “我们会找到人来继承她的遗产的,不用你cao心。”十一娘说。她对有房拒绝自己的提议有些不快,语气自然也不是很好。

  尤放见状,不好多说什么,退出了红花宫。

  一番谈话之后,尤放的心情也不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村子里,不知不觉就到了房子前。

  推门进去,阿桑正把一条腿搭在窗台上,两手十指相扣,举在头顶,正侧身压腿。看到尤放出现,阿桑顿时停下动作,手却没有放下来。

  尤放一抬眼看到阿桑,也是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桑放下手,左手撑着搭在窗台上的左腿膝盖,莫名其妙地看了尤放好一阵,才冷声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尤放被阿桑一提醒,扭头四顾,恍然大悟:“是我走错了?不好意思。”

  这里的房子外型一模一样,尤放早上才搬走,加上心里有事,不知不觉地又走回阿桑的房子来了。

  阿桑看到尤放还站在门口,收起左腿,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说:“你还想干吗?”

  尤放本来想说几句话的,被阿桑这么一逼问,顿时兴趣索然,欲言又止几回,还是说:“我走了。”

  走过阿桑窗外的时候,尤放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刚好阿桑也在看他,他挤出一丝微笑,然后掉头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金三角。

  湄公河岸某处茂,密丛林。

  一艘简陋的机动船突突突地轰鸣着,划开清澈的水波。河水清澈,两岸的高大灌木几乎将河道全部遮盖起来,一些树枝垂到水面上,将河岸遮得严严实实,很多地方都分不清岸在哪里。

  机动船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边停了下来,一个身穿黑色弹力衫的俊秀青年走出船舱。

  灌木丛突然被拨开了,露出了一个木头搭起的简易码头。两个泰国人站在码头上,朝两边按压着灌木。另一个泰国人从后面走出来,跳到船上,在俊秀青年身手搜了一阵,然后回到了码头上。

  俊秀青年面无表情地跳上码头,跟着领路的泰国人朝灌木深处走去。两个泰国人朝机动船上的人用泰语说了几句话,然后松开手,灌木丛立刻又合拢起来,机动船突突突地开走了,河道上恢复了平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灌木丛里,码头曲折地向前延伸,走了几十米,才到了陆地上。这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大树参天,地面上长满了蕨类植物和茅草,比人还高,一条小路在草丛里时隐时现,每隔不远,还有几条岔路。

  俊秀青年在三个泰国人的带领下,一路向前,尽管他极力躲闪,但手臂上还是被茅草划出了几道血痕。走了半个多小时,不知过了几个岔道,眼前终于开阔了一些。一个简陋的村子出现在丛林深处,一片茅草屋,一条穿过村子的土路,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宁静的小村庄。

  但此时不然,刚刚走出丛林,就听到一阵马达的轰鸣声,和整齐的口号声,俊秀青年停步等待。没多久,马达声越来越近,一辆身披迷彩的坦克从土路上开来,后面还跟着两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很快,坦克就到了跟前,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从坦克顶上跳下来,用流利的汉语说:“我代表巴达玛将军欢迎你的到来!”然后伸出手来。

  俊秀青年依旧面无表情,但是伸出手和中年人握了一下。

  “请!”中年人朝坦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俊秀青年大步走过去,轻轻一条,稳稳地落在坦克上。中年人神色一动,跟着也跳到了坦克上。坦克掉头朝村子里面开去,车身颠簸,但站在坦克上的两个人却稳稳当当。后面的士兵也跟着一路小跑回去了。

  没错,这就是巴达玛将军的地盘。作为金三角三大家族之一的巴达玛家族,其实是泰国的一支武装队伍,他们潜藏在金三角茂密的丛林里,与政,府军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期待有一天能打出丛林,打进总理府。

  他们拥有不亚于正规军的武装力量,甚至门类比正规军还齐全,来自美国的阿帕奇突击直升机,来自德国的豹ii式的主战坦克,来自俄罗斯的地对空导弹,还有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ak-47突击步枪、mp5冲锋枪、svd狙击步枪等等。因为都是从各种渠道零零碎碎搞来的,所以品类繁多,但没有规模。在小型的遭遇战上,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往往比正规部队更高,但是一旦大规模作战,就不行了。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战斗中,巴达玛家族一直和政,府打游击,虽然没取得什么大的胜利,但也把政,府军整得够呛。泰国政,府曾下决心将巴达玛家族的叛军一鼓作气地剿灭,但奈何金三角这先天的地理优势,使得政,府军多次剿灭行动都遭到了失败,在损失不少人员、为叛军贡献不少武器之后,终于放弃了。反正叛军也就是在金三角里面闹闹,隔几个月才策划一次炸弹袭击什么的,损失不大,政,府也就懒得理了。

  但是在这些清剿行动中,巴达玛家族也不是没有损失,其中最大的损失就是老巴达玛将军不幸阵亡,现在的巴达玛将军是老巴达玛将军的儿子,三十五岁,虎背熊腰,智勇双全。以前金三角是两大家族平分江山,泰信家族的军火生意闻名世界,清柴家族的毒,品生意风靡全球。自从巴达玛将军主持家族后,金三角就变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三大家族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为了筹集足够的经费,巴达玛将军的叛军除了隔三差五出去抢一抢银行的运钞车什么的之外,还有一条生财之道。

  金三角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这里十九万平方公里土地,不知藏了多少江洋大盗、绝世枭雄,还有各种不为外界知晓的神秘组织。论经济实力,巴达玛家族绝对不是最强的,专营毒,品生意的清柴家族那才是富可敌国。但论武力,没有谁敢跟巴达玛家族叫板,那支两万多人的部队个个都是敢死队员,连另外两大家族——泰信家族和清柴家族都要惧他几分。

  就是仗着这个绝对优势,巴达玛家族开辟了一条生财之道,那就是面向全金三角范围征收“大金三角区域安全防务专项费用”,简称“防务费”,说白了就是保护费。交了防务费的个人和组织,就可以在金三角立足,并受到巴达玛家族的保护,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巴达玛将军会替你顶着,别说是你的仇家找上门来,就算是政,府派支部队来,巴达玛将军都帮你搞定。

  这个防务费的具体数额外人并不知晓,但肯定很高,以兰花社为例,每年交给巴达玛家族的防务费高达一亿美金,巴达玛将军确保兰花谷的安全,每天都会派直升机在兰花社上空例行巡逻。因为兰花社出手阔绰,所以巴达玛家族和兰花社一直相处融洽,直到现在。

  巴达玛将军的一个小型驿站,否则他也不会大意地让一个陌生人进来。

  简易的屋子里,巴达玛将军正襟危坐,俨然一个威武的军人。他穿着一身自己设计的军装,款式有点像美国的五星上将的军装,只是肩章上的五星是绣上去的,衣服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这是为了适应丛林穿梭而改良的。

  此时,巴达玛将军的手里正在把玩着一把产自以色列的沙漠之鹰手枪,巨大的枪身握在巴达玛将军的手里,非常的称手,闪亮的银色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寒光,大口径枪管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有点发毛,被这支枪打中,轻则断胳膊缺腿,重则当场毙命。

  桌子的对面就坐着那个俊秀的年轻人,此时他的眼光冷峻,耐心地看着巴达玛将军把玩手枪,并不出声。

  终于,陈旧的竹椅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巴达玛将军扭动了一下一百公斤的身躯,将手枪递给身后的随从,然后盯着俊秀青年看了几秒钟。

  “你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道我巴达玛将军的规矩吗?”巴达玛将军面色严肃地说,加上房间四处站着手持ak-47的彪形大汉,气势逼人。

  俊秀青年对视着他,说:“我知道,只要交足防务费,巴达玛家族就确保他的安全。”

  巴达玛将军说:“既然知道,你还敢来?为了我的诚信,我可以马上杀了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是永恒的,那就是利益。”俊秀青年面不改色地说。

  “我只是个粗人,不要给我念诗!”巴达玛将军睁大眼睛吼道。

  “只要巴达玛家族肯与我们合作,那么你能得到的利益,要比你从兰花社得到的多得多。不知将军有没有兴趣?”俊秀青年说。

  “哈哈,哈哈哈哈……”巴达玛将军一阵大笑,反问说,“你可知道,红花会每年交的防务费是多少?”

  “不知道。”俊秀青年说。

  “两亿,美金!”巴达玛将军说。

  “哦。”俊秀青年淡淡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被这个天文数字震慑住。

  这下巴达玛将军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数字已经被他临时翻了一番了,难道还说得太少了?

  “你打算出多少钱?”巴达玛将军问着,从随从手里接过沙漠之鹰,把枪口对准俊秀青年,“如果你敢开玩笑,我一枪打死你!”

  俊秀青年完全没把那把手枪放在眼里,说:“我们没打算给钱。”

  巴达玛将军神色有十分之一秒的僵硬,但瞬即恢复原状,眼睛死死盯着俊秀青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右手食指扣上了扳,机。

  房间里一片寂静,看到巴达玛将军的动作,身后的四个随从也端起了ak-47,只等巴达玛将军的枪一响,就要将眼前这个神经病打成肉末。

  就在巴达玛将军的微笑越来越浓的时候,俊秀青年说:“我们能给你的,不是钱可以买到的。”

  此言一出,巴达玛将军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说:“给你十秒钟说清你的条件,否则你就留着向上帝说!一!”

  俊秀青年视若无睹,扫视了一眼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缓缓说:“我们可以助你进入总理府。”

  巴达玛将军立刻呆了一下,这个家伙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但打进总理府又绝对是一个玩笑。不过,巴达玛将军开始意识到这个条件的价值,放下了手枪,说:“具体点。”

  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有点发干,打进总理府,这是巴达玛家族两代人的愿望啊!他以为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现在他还在给自己十二岁的独子传达这个愿望,就算自己无法实现这个理想,也要让儿子继续奋斗下去。现在看到眼前这个家伙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真的有点做梦的感觉。

  俊秀青年冷冷一笑,说:“只要你协助我们杀了尤放和阿桑,那么你想让总理府的哪两个人死,我们替你完成。当然,只要是兰花社的,多死一个,你就可以在你的名单上面增加一个名字,我们一一交换。我想,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巴达玛将军就算城府再深,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还是禁不住心潮澎湃,神色之间也露出亢奋的样子。兰花社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而且自己还有两万多人,要夷平整个兰花谷都易如反掌。但他还是不敢盲目高兴。

  “既然你们有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直接去兰花谷?”巴达玛将军说。

  俊秀青年再次冷笑,说:“对你们来说,夷平兰花谷易如反掌,但杀进总理府却难于上青天。对我们来说则刚好相反,杀一个总理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杀进兰花谷,却必须费一番周章。我现在提出的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双赢,如果你没有兴趣,我们就去找另外两大家族,我相信凭他们的实力,要铲平兰花谷也不是很难。”俊秀青年说着,准备起身。

  “等等。”巴达玛将军果然禁不住诱惑,这样的好事岂能错过?虽然兰花社每年贡献一亿美金,但比起总理府来说,这点钱就微不足道了。十一娘为人虽然不错,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朋友也是没有办法的。作为一个枭雄,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你答应了?”俊秀青年站起来,似笑非笑地问。

  “我有点兴趣。”巴达玛将军也站起来,说,“不过,如果你们敢不兑现承诺,我会让你们很后悔!”

  俊秀青年说:“猎头公司的宗旨就是诚信,何况我已经说了,杀一个总理,对我们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好!成交!”巴达玛将军伸出手。

  俊秀青年也伸出手,两只体积相差悬殊的手握在一起。

  一个小时后。

  泰信家族的别墅外。这是一组庞大的建筑,占地数千平方米,外面围着三米多高的铁栅栏,顶部通着高压电。铁栅栏每隔一百米,就有一个岗哨,上面有两个警卫,架着米尼岗机枪,胸前挂着望远镜。

  建筑的主体是一座高大的圆顶建筑,白色外墙,看起来有点像清真寺。在附楼的顶上,也有肩挂巴雷特12.7mm狙击枪的警卫随时用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院子里各处亦可见警卫携带微型冲锋枪来来往往。没有得到主人允许,外人要想进入这个院子,怕是比登天还难。

  泰信家族掌管金三角的军火交易,同时生意更是遍布全球各地,从这阵势看来,真是名副其实。

  此时,纳卡正从主楼的客厅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大汉。作为泰信家族的警卫队长,他负责泰信别墅的安全工作和泰信先生出行的保镖工作,也是惟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别墅任何角落的下人。

  “少爷什么时候改性了?想结婚了?”走出一段距离后,一个黑脸大汉嘀咕着。

  “他改性?狗改得了吃屎,他还改不了性!”另一个红脸大汉说。

  这些警卫,虽然是泰信府的下人,表面上对泰信家的人毕恭毕敬,但背地里,也有不满,尤其是对泰信家那个不成器的少爷森。森少爷二十三岁,兄弟中排行最末,年纪不大,但恶习不少,是泰信家族五兄弟中最没出息的一个。他最大的嗜好就是玩,弄美女,在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亲密接触过的女性已经是三位数了,其中不少还被弄大了肚子,最后以各种方式流产,随便给点钱就了事。泰信老爷虽然恨铁不成钢,但也没有办法,反正是个小儿子,以后也不靠他来接班。

  “嘘!小声点!”黑脸大汉说着,朝四周看了看,看到旁边都没有人,才放心了一些。

  “我看他是突发奇想,想玩玩女杀手了吧?下手还挺狠,瞄上阿桑了!”红脸大汉说。

  “老爷也是的,什么都由着这个败家子。那兰花社是什么来头?阿桑是什么人?他要是想玩阿桑,只怕什么时候掉了脑袋都有可能!老爷怎么就不管管?还正儿八经要跟十一娘提亲?”黑脸大汉说。

  “嘿嘿,说不定老爷还幻想和兰花社联姻,让泰信家族成为金三角老大呢。”红脸大汉说。

  “问问大哥。”黑脸大汉说着,赶上一步,说,“大哥,你认为——”

  “闭嘴!”一直不作声的纳卡头也不回,一声低吼,黑脸大汉立刻垂下头,哼都不敢哼一声。

  其实,一听到泰信老爷要替森少爷向阿桑提亲,纳卡的脑袋就嗡了一下。说实话,自从三年前偶然遇到随十一娘来泰信府谈判的阿桑后,他就被这个冷艳的美女杀手彻底俘获了,心里一直幻想着有一天,抱着这个美人儿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向伙伴们炫耀一番。就算是现在,他对百合的那种渴望还是没有改变,只是上次输给了尤放,以后不能再见阿桑,但心里的思念却与日俱增。

  所以听到森少爷打算娶阿桑的消息后,纳卡先是震惊了一番,然后感到一阵悲哀。阿桑在他心目中就是女神,如果真的嫁给了森少爷,那用鲜花插在牛粪上都无法形容,因为和阿桑比起来,森少爷连牛粪都够不上。

  但是,自己毕竟是下人,森少爷是泰信家的小少爷,老爷既然吩咐他做好安全保卫工作,那么自己就不要再去异想天开了,要是阿桑真的嫁到泰信府来,好歹还有机会常常可以见到她。看来,自己和阿桑,也就这点缘分了。

  不过,泰信老爷以前从未提过此事,这次这么着急地找十一娘来提亲,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真的像大熊说的那样,想和兰花社联姻,壮大泰信家族的实力?

  清晨。

  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直升机就准时停在红花宫前,十一娘登上了飞机,阿桑跟在后面,最后是尤放。

  在众多彩衣女子的目送下,直升机缓缓升空,在晨雾中朝山外飞去。

  看到直升机消失在山那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冷漠美女走进红花宫,拨通了电话:“立即派两架直升机来!”

  昨夜,十点多的时候,阿桑和尤放被十一娘紧急叫到红花宫。

  “我刚才接到泰信家族的电话,请我明天一早去泰信府。”十一娘坐在椅子里说。

  “我们和泰信家族每年都只往来一两次,合作的方式和价格都是一年谈一次,这次他们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让妈妈去?”阿桑站在尤放身边,说。

  十一娘说:“泰信先生说他新到了一批最新的枪械,请我去试枪,顺便谈谈以后的合作。我觉得有些蹊跷,所以找你们来商量。”

  “试枪?试枪也不必这么急。我看,可能有蹊跷。”阿桑说。

  “对了,泰信先生还特意说,叫你跟我一起去。”十一娘说。

  阿桑神色一愣,说:“我?可是妈妈每次去试枪,多数不是带我去的。他怎么会突然叫我一起去?”

  十一娘犹豫了一下,说:“我听他的意思,是想让你嫁给他的小儿子,森少爷。”

  “什么?这怎么可能?”阿桑急道,“妈妈,我不去!”

  “冷静一点。”十一娘不紧不慢地说,“泰信先生不是不知道兰花社的规矩,而且他那个小儿子我听说最不长进,泰信先生这时来提亲,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那他是什么意思?”阿桑问道。

  她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尤放,这个家伙以前不是都未卜先知吗?怎么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反而一言不发了?

  尤放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听着两人的对话,目光一直注视着地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听说,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泰信家族的军火生意进来一直不好,相对其他两大家族来说,实力正在萎缩。所以,我担心泰信先生是想找个借口跟我们合作,以防其他两大家族对他不利。”十一娘说。

  阿桑说:“但是他应该知道,兰花社连东南亚的任务都很少接,何况是金三角内部的家族斗争,更不会牵扯进去的。我怕他们有其他的阴谋。”

  十一娘说:“这就要去了之后才知道了。”

  阿桑说:“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拒绝他?”

  十一娘摇摇头,说:“泰信家族是金三角三大家族之一,又是我们的武器供应者,他既然开口邀请,我们也不得不去。”

  “怎么?难道他还敢对我们怎么样?”阿桑说。

  十一娘沉默了一阵,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先过去,再随机应变。对了,尤放,你有什么看法?”十一娘终于忍不住尤放的沉默了,从进来到现在,他就一直洗耳恭听,一声没吭。

  听到十一娘发问,尤放这才抬起头,说:“我不清楚兰花社和泰信家族以往是怎么合作的,但从这次的情况来看,有些不正常。首先是时间紧迫,似乎是临时做出的决定,其次,是提亲的事,泰信家族那么大的家族,对其小少爷的婚事理应相当重视,而他们此前从未表达过想娶百合的意思,此番突然提出这事,有些仓促,也有些可疑。但是,每年的秋季确实是各种武器展比较集中的时期,各大军火商完全有可能在武器展之前就放出部分最新型号的枪械,供市场试用。所以这一点似乎又是可信的。”

  “你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到底去还是不去?”阿桑有些不耐地说。毕竟这里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她不得不谨慎。

  尤放说:“现在是去也难,不去也难,如果是我,我就会去。”

  “那如果是个陷阱呢?”阿桑着急问。

  “听我说完。”尤放说,“一方面要去赴约,另一方面,也要做好防范与接应的准备。一旦有意外发生,也可以安全撤退。”

  十一娘说:“你的分析和建议都很有道理,那么,明天百合跟我去泰信府,尤放你带人随后接应我们。”

  尤放刀说:“看起来你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说明在我来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我怀疑这次的异常状况可能会与我有关。既然是这样,我岂能让你们为我去冒险?所以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他们既然没有邀请我,那么如果我不请自到,也许会给他们一点意外的惊喜。”

  十一娘一想,尤放说的也有道理,于是说:“那好。我另外安排人接应,你们两人明早随我前往泰信府。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进入泰信府是不许带任何武器的,一旦发生状况,全凭拳脚功夫,所以如果这是陷阱的话,我们会非常危险,大家要特别小心。”

  尤放和阿桑走后,十一娘一个人又沉思了很久,她当然希望这不是阴谋,更不是陷阱,她也不希望泰信先生的目标是尤放,那样,兰花社以后的麻烦就会很严重了。

  现在,直升机飞在崇山峻岭之上,阳光下,只看到下面雾气腾腾,就像此行的前程,很不明朗。

  一个小时后,直升机开始缓缓下降,雾气已经散去,一座宏伟的建筑出现在下方。

  在泰信家族警卫队的对讲指挥下,直升机降落在了泰信府外的停机坪上。泰信府的院子里也有停机坪,但那是供泰信家族使用的。

  泰信府的大门早已打开,纳卡带着两个警卫大步走了过来。

  纳卡的目光在阿桑的身上停留了一会,暗暗叹了口气,和尤放对视一眼后,才对十一娘说:“请。”

  十一娘虽然年逾六十,但多年杀手生涯练出来的那种气势还是摄人心魄,让人不寒而栗。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接朝大门走去。

  院子里的大道上,泰信先生正站在大道中间迎接。这个七旬左右的老头面色和善,红光满面,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有点近代商贾的气质。当然,他本身也是个商人,只不过是个做军火生意的现代商人。

  泰信先生的身边,站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小伙子,留着一头艺术家般的长发,油光发亮,朝后梳得整整齐齐,在后颈处的尾端,还有一点向四周翘起的感觉,有点像道路清扫车下面的那两个大扫帚。毫无疑问,这就是泰信家族的小少爷,森少爷了。

  “欢迎,欢迎!”泰信先生大老远就迎了上来,张开大嗓门说。当他看到十一娘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性时,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泰信先生,打扰了!”十一娘一改刚才的冷漠,露出非常和蔼可亲的笑容。

  “十一娘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泰信先生说着客套话,指着身后的森少爷说,“这是犬子森。”

  “森少爷仪表堂堂,气宇轩昂,颇有……富贵之相。”十一娘说着,眼神中却有一丝冷漠。因为她看到这个森少爷一双眼睛越过她,在阿桑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阿桑的胸,部。

  “哪里,哪里。”泰信先生打着哈哈说。

  十一娘伸手挡在阿桑的胸前,说:“这是小女阿桑,这位是尤放。”

  泰信先生的脸色不禁僵了一下,尤放的出现果然给了他一个惊喜,不过,老奸巨滑的他转瞬就恢复了镇定,哈哈笑道:“欢迎!阿桑,几日不见,出落得更加标致了。”

  尤放和阿桑同时微微颔首,之间的默契倒有几分小夫妻的模样。这让森少爷和一旁的纳卡心里很不好受。

  “来,里面坐!”泰信先生说着,把十一娘和阿桑让了过去,等到尤放准备跟上去的时候,泰信先生突然转头对纳卡说,“我与十一娘和阿桑有事要谈,纳卡,你替我招待尤先生。”

  “是,老爷。”纳卡说。

  泰信先生装模作样地说:“尤先生,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尤放听他这么说,知道是不想让自己进去,这样也好,自己在外面视野开阔,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提前发现。于是,朝泰信先生点点头,没有答话。

  十一娘和阿桑听了泰信先生的话,心里虽然担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跟在森少爷的身后,进了大厅。

  刚刚落座,就有菲佣上来倒茶。

  一盏茶之后,十一娘说:“泰信先生这么急急叫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泰信先生略一迟疑,说:“十一娘果然明察秋毫,既然这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截了当地跟你说吧。关于枪械供应的价格,我想我们需要重新商量一下。”

  十一娘说:“最近国际经济不好,原材料价格大幅下降,莫非泰信先生要给我们降价?”

  泰信先生脸上带着微笑,不急不慢地说:“我也希望这样,但现实却与此相反。”

  十一娘脸色微变,说:“这么说,是要涨价了?泰信先生,我们的合同还有半年才到期。”

  “别急。”泰信先生说,“凡是好商量。我今天叫你来,也就是想跟你好好商量一下,找出一个解决办法。”

  十一娘不语。泰信先生趁机对森少爷说:“我和十一娘有话要谈,你领着阿桑去后院走走。”

  森少爷求之不得,赶紧说:“是,父亲。”

  阿桑坐着没动,看了十一娘一眼,十一娘说:“百合,你跟森少爷去走走。泰信府很大,别走远了。”

  得到了妈妈的指示,阿桑起身说:“好。”

  看着阿桑跟着森少爷朝后面走去,泰信先生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虽然尤放的出现让他大感意外,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个问题。现在,他只要好好看着十一娘就行了。

  “确实,国际原材料的价格在一路走低,但是,受金融风暴的影响,许多军火商纷纷破产倒闭,市场供应量急剧减少。相反地,由于经济不好,购买军火的人反而多了起来,你知道,乱世出英雄嘛,所以现在的市场是供不应求,我的进货价高了,涨价也是无奈之举啊……”泰信先生缓缓地说。

  “兰花社与泰信家族合作也有几十年了,一直合作顺利,这次泰信先生冒着违约的风险,来跟我谈涨价,不知是何意思?”十一娘说。

  泰信先生说:“这个你听我说……”

  看着十一娘和阿桑走了进去,纳卡支开两个警卫,朝尤放走了过去。

  “尤放,别来无恙?”纳卡说。

  尤放心不在焉地说:“甚好。”

  纳卡说:“上次一别,纳卡自知不敢再在尤放面前出现,但今日纳卡任务在身,还请见谅。”

  “啊?”尤放见纳卡说得这么严重,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即说,“哦,明白。”

  纳卡既然是警卫队长,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凡,他早已看出尤放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在想什么心事?”

  尤放看了一眼纳卡,正色说:“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纳卡莫名其妙,反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放说:“纳卡兄,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一打成相识,我看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也喜欢打哑谜?你们老爷急匆匆叫我们前来,要是没有阴谋,鬼才相信。”

  纳卡一听,对尤放顿时又多了一层佩服,原来他只是觉得尤放的身手了得,现在发现尤放的思维也不赖。不过,他确实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他得到的秘密指示只是,没有老爷的命令,泰信府的警卫谁也不许动。

  “我想你是错怪我了。”纳卡说,“我虽然身为警卫队长,但也只是一个下人,负责保卫泰信府而已。老爷有什么事情,怎么可能让我们知道?但是泰信府与兰花社一向合作良好,只怕你是多虑了。”

  “多虑?”尤放冷笑一声,“你们老爷一见到我就神色不对,现在干脆不让我进去,这样看来,是我多虑吗?”

  “尤放,请你理解,我身为泰信府的警卫队长,自然要维护泰信府的利益,别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阴谋,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们各为其主,主人之间没有冲突更好,否则,就算明知不是你对手,纳卡也要秉持职业道德,为泰信府而战斗。”纳卡说。

  有房见纳卡说得真诚,相信他也确实不知实情,便说:“好,我相信你。不过,想战斗的话,你还需要练一练你的速度。”

  说完,有房迈步朝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此时,纳卡想到什么,快步跟了上来,说:“我听说森少爷想娶阿桑,可能是老爷想跟十一娘联手。”

  有房瞥了他一眼,说:“这种天真的想法你也有?凭你们那个小少爷,也想娶阿桑?”

  纳卡一愣,说:“是,阿桑与你才是绝配。”

  尤放看到纳卡一脸失落的样子,停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其实这是个误会。阿桑跟我毫无关系,只是她暂时看不上你,我也没办法帮你。你要是真喜欢她,再等几年,也许到时她会改变对你的态度。”

  “啊?真的?”纳卡几乎被这个好消息震晕了。

  “千真万确。”预防说,“所以,如果你还想有机会,一定要确保阿桑的安全。”

  “好。”纳卡低声说,“我不会让那个不长进的森少爷得逞的!”

  尤放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纳卡对阿桑还真是痴心一片,自己这么几句话,差点就把他策反了。不过,尤放向来不喜欢玩什么阴谋,最多使使计策,所以也没有进一步迷惑纳卡,眼前纳卡肯定会奋力保护阿桑,这是不用说的了。

  后花园。

  森少爷跟在阿桑的身后,眼睛一直没离开阿桑的臀,部,一袭黑色衣裤的阿桑,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看到她的背影,森少爷早就被她浑圆的臀,部和修长的大腿引得差点流口水。以前因为觉得兰花的美女都是杀手,一直没敢下手,现在看来,自己的老爹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兰花社的老大和第一号女杀手召来,看来兰花社也不过如此,所以以后可以尝试玩玩女杀手了。阿桑就是第一个。要是把这个冷艳的女杀手弄上床,那应该是非一般的感觉。

  想到这里,森少爷不禁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据说兰花社里全是美女,阿桑位列第一,以前还不太相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森少爷搭讪说。

  阿桑一言不发,走下台阶,站到了花园里。花园的中间是一片绿地,四周种着许多各色鲜花。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浇花,此时还是早晨,阳光并不强烈,但他戴着一顶草帽,遮住了面孔。阿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森少爷对老头没有兴趣,跟上来说:“据说兰花社以前是男人的禁,地,现在好像不一样了,是吗?”

  “没有。”阿桑的眼睛看着浇花的老头,嘴里敷衍着说。

  森少爷一看百合接话了,高兴啊,赶紧接着问:“那个姓尤的不是从兰花谷来的吗?”

  “他是我朋友。”阿桑说。老头认真地浇花,根本没朝这边看一眼。

  “男朋友?”森少爷说,随即又自我反驳,“兰花社的规矩是不许谈恋爱的。”

  阿桑将目光从老头身上移开,冷冷说:“有关系吗?”

  “没有。”森少爷悻悻地说,“只是,我很仰慕你,随便问问。不如,我们到那边椅子上坐坐吧。”森少爷指着浇花老头身后的木椅子说。

  阿桑看了一眼,说:“你没看到有人在浇花吗?”

  森少爷听阿桑语气,不由得呆了一下,以他森少爷的身份,那个女孩子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女杀手就是女杀手,很难驯服啊。不过,这样也许更有意思。难以驯服的骏马,一旦驯服之后,就会比一般的马更加温顺。

  想到这里,森少爷并不生气,反而看到了一点希望,于是朝浇花的老头喊:“喂,老头,到另一边浇去!”回身对阿桑说:“我们过去吧!”

  阿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森少爷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边走边朝老头喊:“快点,老头,快让开!”

  “是。”老头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低头拖着水管朝这边走过来。他似乎老得连走路都不稳当了,手里的水管不停晃动,水花四溅。

  阿桑不由得斜了他一眼。森少爷更是准备发火,这个下人也太老了,怎么还能留在泰信府?可是他平时只管寻花问柳,纵情享乐,连家仆下人都不认得。

  老头在走过阿桑身边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似乎站立不稳,水龙头猛地向上一甩,一股水流朝阿桑兜头泼下。

  事发突然,反应迅捷如阿桑,也是躲避不及,水流刚好浇在脸上,胸,前顿时湿了一大片。就在她眼前一片模糊的时候,只见水流之下突然出现一道银光,她瞬间意识到那是金属的反光,于是立刻向后仰去,同时双脚腾空,相继向那道银光踢去。

  与此同时,只听得“砰”地一声枪响,阿桑几乎看见子弹从自己的面门上空飞过去。

  老头一出手,马上就现出了原形,丢开水管,一把将草帽打掉,露出了一张俊美而冷酷的年轻脸庞。他的右手缩在胸前,一把巨大的“沙漠之鹰”手枪赫然出现,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银光。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沙漠之鹰12.7毫米的子弹不管打在什么部位,都将炸开一个大洞,足以使对方立即失去抵抗能力。

  一击不中,老头——俊秀青年立即准备开第二枪,但由于这种大口径手枪的后座力相当大,一枪之后,枪口上跳厉害,等到他压下枪口的0.1秒,阿桑的右脚已经带着凌厉的劲风踢到了。

  俊秀青年没想到自己的突然一击竟然被阿桑避开,此时不得不后退一步躲避阿桑的袭击,但他马上再次瞄准百合。此时阿桑整个身子呈一个后拱的半圆形,双脚已经离地,双手尚未接触地面,完全是凌空的。

  俊秀青年冷笑一声,正要扣下扳,机,只见眼前闪过几点黑影,三支竹箭飞速射来。这是阿桑受到在南华时制作竹箭的启发,在兰花社特意做了几次竹箭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因为不是金属的,也不是液体,所以泰信府大门上的检测器根本检测不到。没想到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俊秀青年来不及再开枪,只得一个仰身躲过竹箭。此时森少爷也早已反应过来,想不到堂堂泰信府竟然混进了不明人物,而且想杀他刚刚看上的大美人,森少爷一时怒火中烧、豪情迸发,仗着自己还有几手,想在美人面前露一把,于是没有呼救,直接冲上两步,右腿高高抬起,一个劈腿朝仰倒的俊秀青年身上攻去。

  俊秀青年连遭意外,一枪没有击中阿桑,第二枪被逼得无法开枪,还要退开自保,现在身后突然有杀出一个人来,看那架势虽然只是业余,但只要稍稍拖个半秒钟,阿桑就会站稳脚跟发起反击。

  想到这里,俊秀青年早已忘记了约定,后仰的过程中,顺手就开了一枪。一声巨响之后,森少爷的胸前顿时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血洞,身子向后飞了出去,一股鲜血像喷泉一样直冲起来,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然后,森少爷砰然撞在一排花架上,掉落下来。

  在森少爷向后飞去的同时,俊秀青年已经重新站稳,枪口指着阿桑,还在冒着烟。此时阿桑也已经站起来,没想到她在躲避的同时一连攻出两招,竟然都被对方化解了。

  俊秀青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短短几秒钟内,他两次失手,还好,形势瞬息万变,最终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他没有再犹豫,冷酷地扣下了扳,机。

  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黑影从花园外面闪进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移动到他的左侧,黑影闪电踢出右脚,将枪口向上踢开,子弹在飞出枪口的瞬间改变了方向,从阿桑的头顶飞了过去。

  黑影的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俊秀青年完全来不及防范,枪身被踢了一脚,巨大的力量从手上传来,重心顿时不稳,枪也抓不住了,只得松手。黑影的动作并未停止,将枪口向上踢开之后,顺势将脚一转,脚后跟砰地踢在俊秀青年的胸口。他只是临时改变方向,而且是脚后跟踢出,但踢在俊秀青年的胸口上,力量却相当巨大,以致于俊秀青年彻底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黑影的动作瞬间改变了结果,此时,他已经向前冲去,接住了奋力后仰的阿桑。生死关头,不管有没有用,阿桑还是做出了躲避的动作,当然,如果不是子弹偏离,她根本躲不开子弹。当阿桑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失去重心的自己时,眼前看到的是尤放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距离很近,但阿桑却没有听到尤放一连串剧烈动作之后的喘息。这个家伙不管什么时候,打起架来就像是古代的武林高手,力道巨大、招招结实,动作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且身轻如燕、犹如失重。

  尤放将阿桑拉起,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俊美青年,对方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但手枪已经落在两人之间的地上。尤放抬手在阿桑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大概是给她压惊,也是让她放心。

  尤放转身与俊秀青年对视着,只感觉对方眼神中浓浓的杀意,显然,他是要阿桑于死地的,开枪没杀死阿桑,现在用目光都想杀死她。

  尤放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枪,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猎头公司金牌杀手之一的轩辕。”

  俊秀青年稍稍一惊,冷声说:“尤放,你本来不在今天的计划之内,没想到你还是出现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做一个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尤放说:“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也好,三个金牌杀手死在我手里,你肯定不会罢休,我成全你为兄弟报仇的忠义。”

  轩辕冷笑一声,看了阿桑一眼说:“我的兄弟是死在她的手里,原本我只想杀她,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所以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们的决斗不会影响猎头公司对你们的追杀,如果不想马上死,就放马过来吧!杀了我,你们就可以多活几天!”

  尤放面不改色,说:“如果你的身手也只是和其他三大金牌杀手一样,我想已经不用打了。”

  轩辕稳住心神,说:“废话少说!来吧!”说着,已经拉开了架势。

  虽然尤放刚才一出场就让他大吃一惊,尤放的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简直匪夷所思。但是作为杀手,要遇强则强,而且,他深信刚才只是自己太过掉以轻心,才让尤放得手的。

  尤放并没有摆什么架势,只是淡然地看着他的方向,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没看他。

  “什么人?”随着一声怒喝,纳卡赶到了,一路奔跑,还是落后易尤放许多,此时还在微微喘气。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后花园,阿桑又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一边,纳卡的救美之心也陡然膨胀,忘了老爷的嘱咐,唰地掏出腰间的手枪。

  轩辕一看有别人出现,心知不能恋战,此时他已站在长椅旁边,眼神一转,飞起一脚,将长椅凌空踢飞,朝尤放飞来。那长椅虽说是木制的,但也有好几十斤,被他这么一踢,竟然飞起有一米多高。

  尤放略一侧身,让过长椅,长椅便径直朝纳卡飞去,纳卡不得不连退几步,长椅落在脚下。轩辕的目的也正是干扰纳卡,他见尤放没有中途击落长椅,心中大喜,整个人腾空而起,在铁栅栏边的花架上连蹬几脚,人已经上去了一米多,然后双脚用力一蹬,从铁栅栏顶上飞了出去。

  因为已经得到指示,所以纳卡和其他的警卫看着轩辕轻松离开泰信府,却不敢开枪。

  “尤放,丛林见!”轩辕在空中挑衅地喊道。落地后就地几个翻滚,隐进了外面的丛林中。

  尤放收回目光,低声对阿桑说:“森少爷已死,趁着混乱,你马上带十一娘离开这里!”

  阿桑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担心地说:“那你呢?”

  “既然猎头公司非得要我的命,那么,杀一个就少一个对手!”尤放看着轩辕隐去的方向说。师兄、师姐死在猎头公司手里,阿桑也差点送命,现在猎头公司已经找到金三角来了,后面的陷阱还不知有多少,他也不能再犹豫,不能在避让了,否则,只能让更多原本无关的人因此送命。这里是金三角,无主之地,杀人无罪,那就做回原来的自己吧!

  阿桑看了一眼地上的枪,说:“你把枪带上!”

  尤放马上阻止她,说:“不要动那把枪!赶快带十一娘离开!”

  此时,纳卡才发现倒在一边的森少爷,不由得呆在那里。

  尤放说:“纳卡兄,这果然是一个陷阱,森少爷意外身亡,杀手逃进丛林,我现在去追杀手,请你照顾阿桑离开这里。”

  尤放说完,也不等纳卡答应,已经飞身而起,沿着轩辕刚才踩过的花架,凌空越过了铁栅栏,然后稳稳地落在外面。

  “尤放!”阿桑突然喊。

  尤放回过头,阿桑已经走到栅栏前,隔着栅栏伸出手来。

  尤放看到阿桑的手臂下藏着三支竹箭,顿时明白了阿桑的意思,走上前来,假装和阿桑握了一下手,已经暗地里将竹箭接了过来。想要缩回手的时候,却发现阿桑是真的握住他的手,而且舍不得放开。这么长时间以来,阿桑已经习惯与尤放同进退,但这次不得不分头行动,让她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我送妈妈离开之后,就来找你。”阿桑轻声说。

  “好。”尤放随口答道,抽回了手。这么宽的丛林,到哪里找一个人?他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走进了丛林之中。

  阿桑这才转过头来,纳卡已经走到森少爷的身边,小心地扶起了森少爷的上半身。现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森少爷胸前是一个拳头大的入口,背后是一个菜碗大的出口,伤口四周的皮肉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只能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团。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中间夹杂着一些破碎的内脏。地上早已是血红的一片了。

  阿桑走过去,在森少爷身边蹲了下来,刚才还生龙活虎、色,心大起的森少爷,此时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森少爷虽然是个恶少,但至少这次他是为了救她,才丢了自己的性命。

  森少爷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抬起手来,只能嗫嚅着说:“美……美……”然后嘴角冒出一连串血泡,后面的那个“人”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阿桑和尤放在一起久了,似乎也变得有些人情味了,此时心中一阵悲伤,抓住森少爷沾满鲜血的手,说:“谢谢你,森少爷!”

  森少爷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发自内心地感谢自己,第一次听到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没有带着揶揄,他那点未泯的人性突然大放光彩,看着阿桑的眼神却顿时变得清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浮现出一丝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纯洁的微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的一丝笑容,永远留在那张年轻的脸上。

  “森少爷!”纳卡大声喊道。

  泰信府的大厅里。

  泰信先生一直在和十一娘就武器的供应价格进行谈判,他故意将价格开得很高,让十一娘不可能接受,从而拖延时间。兰花社每年从泰信家族采购的武器金额有几亿美金,是泰信家族最大的客户,现在泰信家族要在原来的基础上提价百分之二十,也就是兰花社每年要多付出将近一亿美金,这让十一娘大为光火。同时,她也很担心阿桑。

  阿桑和那个森少爷去后花园没多久,她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枪响,她当即就要去找阿桑,但泰信先生坚称不会有事,十一娘看到大厅里各个角落站着的警卫,最终没有擅动。

  泰信先生的如意算盘很好,没有告诉任何人说泰信府里还有外人,然后把预防支开,让同样不知情的小儿子带着阿桑去后花园。如果轩辕在后花园杀了阿桑,他可以一口咬定那人是偷偷潜入泰信府的,与他无关。要是轩辕没有杀了阿桑,或者被阿桑杀了,那么他也可以对猎头公司说,这不关自己的事。

  因为之前他跟轩辕一再强调,要确保不伤害泰信府的任何人,所以当他听到第二声枪响时,还没有理会,心里只是想轩辕可能失败了,这样的话,下次要让十一娘再来一趟就难了。

  所谓的试枪,所谓的提亲,所谓的提价,其实都是借口,泰信先生的真实意图就是配合轩辕,先将阿桑置于死地,然后再想办法对付尤放。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出事。

  所以,当最后他听到纳卡歇斯底里地大叫“森少爷”的时候,他的心陡地一缩,浑身发冷。但一贯从容的他还是带着勉强的微笑,只是差一个警卫去后面看看出什么事了。

  这时,阿桑从后面走了进来。十一娘大大松了一口气,泰信先生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阿桑一脸冷漠地走到茶几前,说:“泰信先生,你的儿子死了。”

  泰信先生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还是浑身一颤,嘴唇发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警卫一听阿桑这么说,纷纷举起枪,对准了阿桑和十一娘。

  阿桑头也不回,说:“你邀请妈妈和我来泰信府,应该不是为了试枪,或者提价,而是引我们进入陷阱。你支开尤放,让森少爷带我去后花园,就是给那个杀手创造机会,先杀我,然后再杀尤放。对不对?”

  泰信先生脸色连变,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森少爷虽然最不争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儿子死了,就是从他的心头剜掉一块肉。

  这时,纳卡浑身是血地从后面进来了。泰信先生一看,仿佛就看到儿子血淋淋的尸体。

  “人算不如天算,不知情的森少爷,为了救我,死在那个杀手的枪口下。泰信先生,我真诚地为此感谢森少爷,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走了。”阿桑说着,走到十一娘身边,扶起她,说:“妈妈,我们走吧。”

  十一娘看到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泰信先生此时变得像个木头一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泰信先生这次的行径让人不齿,但人家毕竟是死了儿子,还是得表示同情。

  “节哀。”十一娘说着,站了起来。

  阿桑扶着她走出了泰信府。后面的警卫的目光在队长和老爷脸上转来转去,都得不到明确的指示,因此也不敢动。

  泰信先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晕了,纳卡则是有意要放阿桑走,所以阿桑和杜十一娘得以顺利地走出了泰信府的大门。

  出了泰信府,大门前空地上的直升机已经不见了,阿桑生怕泰信先生派人来追杀,赶紧带着十一娘沿着简易公路朝之前约定的简易地点跑去。

  跑了没多远,路边的丛林里走出来两个人,正是杜鹃和丁香,两人穿着黑色紧身衣,一人抱着一支狙击枪,皮靴上插着手枪、匕首,耳朵里塞着微型耳机,装备齐全。

  还没到安全地带,两个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跟在阿桑的后面快速向接应点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来。

  一路上,又陆续有两拨接应的人,原来,在接应点与泰信府之间,她们一路上还安排了接应的人,以对付紧急情况。

  一行人默不作声地奔跑在简易公路上,谁也不敢大意。十一娘的脸色也不轻松,虽然森少爷的死与兰花社无关,但泰信先生受到这么大的刺激,谁能保证他不找兰花社出气?

  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接应点,这里虽然也还是泰信府的范围,但是一般警卫巡逻是不会到这里来了。杜鹃和丁香一接到人,就已经通知接应点,此时,一行人刚刚抵达,路边的一边巴蕉林立刻倒伏了一大片,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两架直升机。

  阿桑将杜十一娘扶上直升机,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带妈妈回兰花谷,我随后回来。”

  十一娘说:“丛林这么大,你到哪里去找他?”

  阿桑心头一热,说:“妈妈,今天又是他救了我,我答应去帮他,就一定要去。他虽然身手不凡,但总是下不了手杀人,我怕他吃亏。”

  十一娘略一沉思,说:“既然这样,留下两个人跟你一起去,再留一架直升机在这里。”

  “不,”阿桑说,“直升机留在这里很不安全,随时可能被泰信府的人发现。你们都先回去,我一定会找到尤放,带他回来的。”

  说完,尤放走到丁香身边,将她身上的装备都要了过来,包括一支aw狙击枪,三十发狙击枪弹,一把ppk手枪,两个弹夹,一把匕首。另外还向别人要了一个指南针,一个可以打火的微型手电。

  等两架直升机升空后,阿桑辨明方向,走进丛林,朝尤放可能在的位置走去。

  此时,尤放已经进入丛林深处,他一直感觉轩辕就在前方不远,但没有停下来决斗的意思。

  从离开泰信府开始,他就看到前面的丛林里时不时会闪过轩辕的身影,但由于丛林太过茂密,他无法加快速度追上去。意识到这一点,尤放心里顿时明白,轩辕为什么在逃进丛林的时候还要向他挑衅,他那快如闪电的身手,在空旷的地方可以发挥到淋漓尽致,但是到了到处是树枝和藤条的丛林里,就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继续追上去。轩辕的话让他明白,猎头公司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不杀轩辕,轩辕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杀他,另外很多还没有抵达金三角的杀手也会如此。而且,这已经牵涉到十一娘以及兰花社了,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人。所以不管尤放愿意与否,现实已经告诉他,要么开始以应有的手段对付猎头公司,要么看着更多的人因自己而死。

  没追多远,尤放就再也看不到轩辕的身影了,但他还是可以凭感觉知道轩辕就在前面不远,难道是轩辕加快了速度?

  再到前面一点,尤放就发现了玄机,铺满落叶的地上,扔着一套衣服,正是之前轩辕扮成老头时穿的衣服。尤放顿时明白,轩辕早有准备,在里面穿了一套迷彩服,外面加了一套外套,现在将外套脱掉,穿着迷彩服在丛林里游走,自然就很难看得见了。

  尤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灰色t恤,蓝色牛仔裤,黑色休闲鞋,拟色的效果就要差远了。

  这样在丛林里穿梭了半个多小时,尤放突然感觉轩辕停了下来,但当他放眼望去的时候,只看到前面一片稍稍稀疏的林子,并不见轩辕的影子。

  这是丛林和巴蕉林交接的地方,所以已经很少看到那种又大又长的藤蔓,只有一片小腿粗细的小树,夹杂着一些灌木丛。虽然看起来这应该是被烧过的丛林,用来种植芭蕉,但几年过去,地上的落叶还是积了厚厚的一层,每一脚踩下去,就要陷进去好几厘米。

  这一路追来,尤放总是可以在地上找到一些隐隐约约的足迹,虽然落叶层的弹性很好,但凭借着尤放出众的眼力,还是可以分辨出轩辕留下的足迹。可是到了这里,地上突然失去了足迹。

  尤放顿时站住,侧耳细听。这里已经远离泰信府,就算泰信府的人追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四周非常安静,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只有偶尔的一阵风吹过,可以听到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如果有一片树叶被吹落,那细微的声响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虽然看不到轩辕,但尤放的感觉告诉他,轩辕就在周围,也许正借着迷彩色的掩护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寻找袭击的最佳时机。

  这时,又一阵风吹来,才长了没几年的小树林发出一片沙沙沙的声音。在这片沙沙声中,尤放突然听到一阵有些异样的声音,虽然也是沙沙作响,但隐约是从脚下传来。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根大拇指粗的藤条从脚下的落叶层里弹了出来,一个事先做好的圈套正好就在他的脚下,他的两只脚顿时落入圈套之中。

  圈套收得很快,眼看就要将尤放的双脚牢牢捆住,尤放飞快地缩起右脚,在圈套上方轻轻踩了一下,借着藤条弹出的力量,整个人凭空跳了半米高,堪堪躲开了藤条。同时他双手一伸,抓住了旁边的一棵小树,攀援在那棵树上,树干直径不过十厘米的小树,被一个一百多斤的人一抓,立刻弯了下来,但好歹还支撑了尤放的身体,没有让他在落回到圈套里。

  尤放尚未松口气,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人在树上,身不由己,紧急之下尤放也不敢回头去看,双手猛地用力在树干上一拧,借着拧的力道将身子送了出去,飞向另一棵小树。他刚刚离开那棵树,就看到眼角一花,一个身影像是被弹射出来的一样,飞速飘过刚才那棵小树,“咔嚓”一声,金属与木材碰撞的声音,然后那棵小树被拦腰切断。这样的力度,只要尤放刚才稍慢半拍,随便哪个地方碰上,立刻会被从后到前斩透。

  尤放回头,看到轩辕借着小树倒下的树冠掩护,又要朝一堆灌木丛后隐去。尤放虽然宅心仁厚,不愿杀生,但是在与人交手时,讲究的也是一个“快”字。这个快,不仅仅是身手敏捷,更是讲究先发制人,所以他一旦出手,就是全力以赴,务必用最少的招式在最短的时间里制服对手。

  所以尤放没有再给轩辕第三次偷袭的机会,他故伎重演,双手一拧,身子借力一个回旋,双脚踢在一棵小树上,小树的树干立刻弯曲,易小刀松开手,借着树干反弹的力量,凌空飞起,朝轩辕扑去。

  人在空中,手里已经取出百合送给他的三支竹箭,将其中一支朝轩辕的后背甩去,另外两支拿在左手,权当武器。

  轩辕听得身后竹箭的破空声,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尤放脚不沾地,不仅躲开他的雷霆一击,而且转瞬之间发起了反击。轩辕双脚甫一落地,回身一刀将已经近在眼前的竹箭斩断。竹箭跌落,尤放又已经凌空飞来。

  高手过招,出手就是致命之招,尤其是非常讲究效率的杀手。他们的打斗招式可能并不好看,但绝对实用,而且招招要命。此时轩辕就是如此,眼见尤放像枚炮弹一样飞来,但手无寸铁,轩辕杀机大炽,手中的匕首变斩为劈,兜头朝尤放劈去。

  尤放人在空中,身不由己,断然无法躲开这一刀,而这一刀劈中,尤放将立刻横尸当地。越是真正的高手,过招之时越是容易分出胜负。能大战三百回合的,那是菜鸟中的菜鸟,因为谁也杀不死谁,打到最后,输的一方不是技不如人,而是体力不支,累死的。而高手之间,往往一招半式就能分出高下,所以通常都是三下两下就打完了。甚至武侠小说中的很多绝顶高手,都不屑于过招,一上来直接比内力,一招定生死。

  此时,易尤放当然也想一招制服轩辕,无奈对方手里有一把可以斩断小树的匕首,而自己手里只有一双竹筷子,所以第一步是要用筷子夹走对方的匕首。尤放一边飞,一边已经看准了轩辕手里的匕首,待到匕首劈到跟前时,他左手一伸,手里的竹箭已经夹住了匕首,因为竹箭不是去夹刀刃,而是正面迎上去夹住刀身,所以锋利的匕首无法斩断竹箭。然后尤放在0.01秒之内突然大力扭动一百八十度,同时右手一招单龙出洞,直捣轩辕的胸口。

  轩辕这回可是知道自己的兄弟是怎么死的了,尤放的手法快到几乎连他都看不清,前面0.1秒还看到尤放不自量力拿两根竹箭来迎击匕首,下一个0.1秒就感到手上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扭动之下自己的右手手腕也只得跟着扭动,但这样一来攻势就完全被化解了,而且感觉圆形的刀柄一下子握不住了。正要收刀,又看到尤放的右拳袭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无奈之下,只得弃刀保身。

  但是轩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手里的刀虽然松了,但是自己的脚下也没有停,一个后仰躲开尤放的拳头,左脚一个横踢,朝尤放的左手踢去。

  此时尤放如果缩手的话,轩辕肯定早有防备,那么就会变横踢为直踹,一脚踹到已是强nu之末的易小刀,而且因为刀尖是对着自己的,所以很容易受伤。所以尤放并未缩手,只是稍稍侧了一下,任凭轩辕一脚踢在匕首上,匕首连同两支竹箭一齐飞了出去。而尤放的右拳失去目标后,改变方向,拍在轩辕踢出的左脚上,借势一个凌空翻滚,旋转了七百二十度之后,右手撑地,单膝跪在地上。

  而轩辕在一个躲避动作和一个进攻动作之后,整个身子也旋转了一圈,由于失去重心,无法再站起来,而是右脚蹲在地上,左脚伸直劈开,左手撑地,才稳住了身形。由于身穿迷彩,除了头部以外,其他部位几乎与丛林的背景融为一体了。

  此时,才听到噗地一声,那把匕首已经深深地插,入一棵小树的树干,而两支竹箭则在穿透了数片树叶之后,落在地上。

  两大高手不约而同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互相看着对方。

  最终,还是尤放先站了起来,拍拍粘在身上的落叶,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轩辕也跟着站起来,但神色之间却轻松不起来。

  “你的身手不错,可惜你打不过我。”尤放淡然地说,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无所谓的表情。

  “自负并不是什么美德。”轩辕冷冷地说,他的脸上带着凝重而冷酷的表情。

  “你知道你打不过我。”尤放确定地说,“我不杀你,只要你以后别在金三角出现,行不?”

  “好大的口气!”轩辕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尤放,寻找着进攻的契机。

  “你杀了泰信家族的人,就算我不杀你,金三角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尤放说着,干脆靠在树干上休息起来。

  “少废话!”轩辕说着,一脚踢起地上的落叶,然后随着落叶想尤放攻去。

  尤放想不到轩辕这么急着就打,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已经长久不干这一行,忘了一些规矩。作为杀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目标。因此与目标的对话不仅显得多余,而且显得可笑。而尤放却总是心存化干戈为玉帛的幻想,以为别人和他一样,舍不得杀生。

  眼看轩辕攻来,动作犀利,也不敢大意,收起说服轩辕的打算,还是先制服他再说。两个回合下来,尤放深刻感觉到自己的这身装备不适合搏斗,虽然美国的电影里,高手都是穿着西装革履打架,似乎也没有丝毫的不便。其实那是因为一是为了好看,二是根本就只摆个泼斯,要是真正打起来,起码有一半的水平无法发挥。这也是为什么兰花社的女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都穿紧身衣,那不是为了凸显身材,而是因为紧身衣让衣服和身体紧密相贴,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衣服对身体的牵绊作用。但尤放现在穿着t恤和休闲裤,虽说比起西装来说要方便,但还是不如轩辕那身迷彩服,尤其是脚下的皮鞋,严重影响他闪躲腾挪的速度。

  不过尤放胜在拳脚功夫确实要比轩辕高一个档次,所以尽管装备不如意,但也打了个势均力敌。而且,尤放尽量避免大范围移动,只是在小范围和轩辕奋力相搏。

  轩辕一脚踢过去,尤放往一棵小树后一躲,然后从另一边一脚还过去。轩辕自然不敢直接踢在树上,于是只得收腿,而尤放的一脚踢过来,自己又得闪躲。

  这样打了十几分钟,轩辕还是没能沾到尤放的衣角,心中不禁有些心浮气躁。眼见尤放又是从小树后面一脚踢来,他改变战术,一个侧身侧对树干,让尤放的右脚暴露在自己的正前方,准备一把抓住,将其折断。

  这边如意算盘刚打好,尤放的脚突然不见了,稍一迟疑,只觉得背后劲风袭到。原来是尤放收回右腿,一个飞速转身,从后面一脚踢来。轩辕躲闪不及,背后重重地挨了一脚,整个人朝前冲出好几步,栽倒在灌木丛边。

  尤放正要追击,却陡然发现轩辕不见了。尤放知道轩辕穿的是迷彩,不由得自己看了看刚才轩辕跌倒的地方,还是没有发现。回头四顾,也没有轩辕的影子。尤放的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轩辕练成了传说中的忍术?

  正想着,尤放感觉后脑一阵凉风吹来,回头一看,果然是轩辕一个凌空飞腿,朝他的脑后踢来。尤放弓身让他轩辕,轩辕失去目标,径直朝一丛灌木落去,然后再次消失。

  尤放不信邪,传说中的忍术真的可以隐身吗?他盯着轩辕刚刚落下的地方,想找出轩辕的踪迹。他认为轩辕一定是利用身手的迷彩色,在落下的时候很快保持静止,与周围的眼色就融为一体,很难区分了。

  但是他没有发现那个地方的灌木有任何动静,轩辕又再次从后面攻了过来。这次尤放不再躲避,而且一个旋转,一脚朝飞来的轩辕迎头踢去。轩辕却并不进攻,双手在头上一护,在哟放的脚上一按,朝另一棵树上弹去。

  尤放的目光跟过去,只见轩辕从树上掉落下来,在他掉落的时候,伸手在树上抓了一把,往那个地方一看,原本插在上面的匕首已经不见。马上低头寻找掉落地上的轩辕,但轩辕已经消失不见了。

  “尤放,我要你付出代价!”轩辕的声音传来,听在尤放耳里,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法确认轩辕的方位。

  尤放略一走神,轩辕再次从后面飞来,迅捷无比,侧身让过,但是右臂没有完全让过去,轩辕手里的匕首在肩头擦过。尤放只觉得肩头一凉,然后才传来刺痛。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肩膀,再去寻找轩辕的踪迹时,又是一无所获。

  这样下去,尤放根本找不到轩辕的踪迹,但轩辕这样不停地偷袭,迟早要把尤放累死。

  突然,尤放发现,轩辕的每次偷袭都是从背后进行,如果他转了身,下一次轩辕又会从背后出现。想到这里,易小刀看到身边的一棵手臂粗细的小树,计上心头。

  尤放假装转了几圈,然后面对小树站定,只等着轩辕来偷袭。果然,轩辕再次出现,从背后飞来。尤放这次早早就躲避了,他向前一弓身,似乎要让轩辕飞过去,但是在他弓身的时候,顺带着把那棵小树也拉了下去。小树立刻变成了一张弓一样。

  尤放偷偷回头,眼看轩辕已经飞了过来,于是将小树往地下一按,让它弓到极限,然后突然放手。小树呼地一声,飞快地弹了回去。

  轩辕刚好飞到小树的上方,此时无论如何也无法闪开,只听得砰地一声,小树重重地弹在轩辕身上,将他整个人弹了出去。

  尤放怕轩辕再次消失,所以在放开小树的时候,已经算准了轩辕即将坠落的方向,提前向那边移动。

  轩辕始料未及,不幸被弹飞,只觉得气血翻腾,还没落地,又感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侧头一看,尤放已经到了身边,趁他还在空中,闪电出手,一连打出十二拳,拳拳击中他的胸腹。

  轩辕被尤放的拳头系列打得再次腾空,然后尤放一个漂亮的三百六十度旋转,右脚高高抬起,然后劈下,将尚在空中漂浮的轩辕一脚踩在地上。

  高手过招,胜负瞬间即分。几秒钟之前看起来还占了上风的轩辕一着不慎,被尤放得手,然后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此时他的嘴角已经冒出一丝鲜血,虽然远远没到致命的地步,但现在自己在尤放的脚下,要是有任何动作,尤放很可能一脚踢断他的颈椎。

  轩辕的匕首落在尤放的脚下,尤放漫不经心地跺了一脚,匕首像是装了弹簧一样,从枯叶上弹了起来。尤放接在手里,左右翻了翻,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一个骷髅图案,与当初在血箭那里看到的一样。

  “猎头公司?哼!”尤放把玩了一阵,冷笑一声,然后缓缓蹲了下来,匕首在轩辕的眼前晃来晃去。

  轩辕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翻盘,断然道:“既然落在你的手里,爽快点,让我去和我的兄弟们团聚!”

  “你很想死?”尤放盯着轩辕,虽然跟阿桑说,杀一个少一个,但是当别人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他手里时,他还是无法做到像杀猪一样将匕首刺进轩辕的胸口。

  “杀手的任务不是杀死别人,就是被别人杀死!少废话了!”轩辕说。

  看着轩辕决绝的眼神,尤放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妇人之仁,对一个把他逼到现在的境地的人,还要以德报怨吗?

  “我现在不想杀你。怎么样,我饶你一命?”尤放说。

  轩辕脸色一变,依旧是冷冷地说:“你会后悔的。”

  尤放看着匕首的刀锋,说:“你认识血箭吗?”没等轩辕回答,尤放接着说,“我没杀他,但让他别再出现,他做得很好。我希望你也能做到。杀了你,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没想到轩辕冷哼一声,说:“他不会再出现了。他已经葬身鱼腹了!”

  “嗯?”尤放惊诧地看着轩辕。

  “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人的下场就应该那样!”轩辕咬牙说,“猎头公司不容许那种人的存在,就算你没杀他,也会有人追杀他!”

  “见利忘义?”尤放说,“杀手不都是见利忘义之人吗?”

  轩辕鄙夷地看着尤放,说:“杀手为利杀人,但不是见利忘义之人!杀手职业操守第一条就是,不得出卖雇主。”

  易尤放也鄙夷地看着轩辕,说:“为了金钱杀人,不管世间公义,难道还不是见利忘义?”

  “公义?”轩辕哈哈大笑,“这个世界还有公义吗?如果还有公义,为什么会有人买凶杀人?如果还有公义,杀手哪里有生存的空间?你别忘了,杀手是因为市场的需要而存在的!尤放,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是杀手出身,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公义了吗?否则,你为何也要做杀手?”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尤放脑海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而且,我还知道你师父在哪里。”轩辕说。

  “你说什么?”一听到师父,尤放立刻意识到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他一把抓住轩辕的胸口,将匕首抵在轩辕的喉咙上,低吼道:“你想干什么?”

  轩辕面无惧色,说:“我已经败在你的手下,性命难保,我也干不了什么了。不过,我可不知道别的杀手会不会干什么。”

  “你想逼我杀你?”尤放心中大乱,双眼血红。

  轩辕冷冷地说:“你要是敢杀我,就做好跟猎头公司交锋的准备;你要是不敢杀我,就做好带着师父苟且偷生的准备!尤放,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哈哈哈哈——”

  轩辕的笑声嘎然而止,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腹部,将他后面的笑声留在了肚子里。

  尤放回头,只见阿桑端着狙击枪,全副武装地从丛林里走出来。

  “他说得对,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阿桑一边说,一边取下手枪,抛给了尤放。

  尤放保持着蹲下的姿势,接过手枪,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又看了看还在艰难喘气的轩辕,然后利索地打开保险,将枪口贴到轩辕的心脏部位,连连扣动扳,机,直到把七发子弹打光。

  轩辕的尸体随着枪口不停地震动,直到最后一声枪响消失在丛林里,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阵寂静。

  “这那边。”

  远处隐隐传来的叫喊声,可能是泰信家族的人。

  “走吧。”阿桑说。

  尤放站起来,手里提着还在冒烟的手枪,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跟随阿桑闪进了丛林之中。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十一娘的直升机应该已经回到兰花谷,所以再沿着阿桑来的原路返回已经没有意义,何况泰信府的警卫出动了,那些地方早就被戒严了。因此,两人只能分辨了一下兰花谷的大致方向,一头钻进了茂密丛林之中。

  这样的丛林里,已经几百年没人来过了,别说路,几乎连一点空间都没有,到处都是树枝、藤蔓、灌木、杂草。两人一边将挡路的东西向旁边拨开,一边小心地踩着厚厚的枯叶朝前走。

  进了茂密丛林,小动物就多了起来,耳边一直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鸟叫和虫鸣。唧唧、喳喳、啾啾、咕咕,犹如丛林大合唱。刚刚听到这种大自然的声音,还觉得悦耳动听,心情也比较轻松。易小刀甚至想像,如果在这里随便找一棵大树,搭一个树屋,住在这里是多么惬意啊。

  虽然前不久两人还说过话,不过现在没什么情况,气氛又有点尴尬,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都是各自走路,各自欣赏丛林大合唱。因为阿桑有指南针,所以她走在前面,尤放跟在后面。没有跟得很近,反正就两个人,也走不散,因此两人也没法合作,往往是阿桑奋力拨开枝条,走了过去,尤放跟上来又得费一番工夫。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从浓密的树叶间洒下来,在丛林里投下一道道明亮的光线。气温也渐渐地升高了,丛林之中全是绿色植物,原本应该很清凉,但是由于树叶密密层层,毫不透风,所以只觉得一阵闷热,没多久就汗流浃背了,加上空气潮湿,更加难受。

  而且这样一直走路,很消耗体力,之前又没想到会这样,毫无准备,连水都没带,所以一个多小时过去,两个人都觉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原本悦耳的大合唱也只能让人心烦意乱了。

  终于,阿桑支持不住,走到一棵参天大树下,一屁,股坐在一截枯树根上,将狙击枪往地上一丢,不走了。尤放埋头跟着,刚刚从一堆藤蔓中走出来,也没看到阿桑坐在地上,差点一脚踩到她。阿桑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尤放一眼。

  “怎么?迷路了?”尤放喘着气问。他也累得够呛了。

  阿桑不作声,尤放还没意识到她是生气,伸出手说:“指南针我看看。”

  尤放一看阿桑根本不理他,弯下腰凑到阿桑跟前,看了一阵,说:“你脸色不对啊,生气了?”

  阿桑白了他一眼,冷冷说:“我以为你一直都不会说话呢。”

  尤放恍然,原来阿桑是因为自己一路走来没跟她说话,而耍起小脾气来了。想不到一个冷酷的女杀手也会耍脾气,尤放只能无奈地摇头。

  “对,是该说说话。”尤放一边说着,一边在阿桑身边坐了下来,“你说我们来的时候飞了一个小时,回去这么走路,得走多久才到?先排除迷路的可能。”

  阿桑的神色稍有缓和,说:“少则三五天,多则三五月。”

  “三五月?”尤放乍舌,“我们都变成野人了。”

  “能走出去就不错了。在这样的丛林里,没有谁有把握一定走得出去。”阿桑说。

  “早知道这样,干吗还往丛林里钻啊?”尤放颇感后悔。

  阿桑冷笑:“你还指望泰信家族的人开飞机送你回去?”

  尤放说:“你别说风凉话了。要是走不出去,你也得给我陪葬。”

  撒白了他一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尤放被她这样一引,诱,突然也觉得嘴唇干裂,站起来说:“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点水。”

  阿桑想不到尤放突然善解人意,眼里闪过一丝感激的光芒,但随即隐没,说:“根本没有水声,哪里有水?”

  尤放其实只是自己想喝水,顺便说了句好听的话,此时听阿桑这么一说,侧耳细听,确实没有一点流水的声音,说明至少附近没有水流,何况一路走来根本就没看到任何有水的痕迹,去哪里找水?

  突然,尤放看到不远处一棵阔叶树上,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跑过去一看,原来是露珠。此时已是大上午,就算丛林里湿气中,一般的露珠也早就蒸发了,但因为这些树叶较大,而且叶柄处凹陷较深,所以在晚上聚集了较多的露珠,虽然蒸发了一部分,还是剩了一些。

  尤放如同发现新大陆,用骷髅匕首小心地割下一片树叶,然后把其他树叶的一边轻轻拉下来,让露珠滚落到手里的树叶上。

  这真是一个细致的活儿,拉树叶的时候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偏,否则那晶莹剔透的一颗小露珠可能就掉到地上去了。而且手里的树叶也不能抖,否则千辛万苦接到的那点露水就没了。放眼望去,目力所及范围内,也只看到这一棵树的叶子长得这么奇特。

  尤放忙活了十分钟,把自己能够得到的树叶上的露珠都搜集了起来,收获还不少,至少也有两口。

  尤放小心翼翼地端着树叶,走到撒面前,献上了珍贵的两口水。

  阿桑抬眼看了尤放一眼,目光明显已经完全柔和下来了,她同样小心地接过树叶,将小嘴凑到树叶边上,抬高树叶,让露水慢慢流到嘴边。估摸着喝了一半,又将树叶放低,留给尤放。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来说,这一口水实在是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多润润嘴唇。

  尤放看到阿桑递过来的树叶,摇摇头,说:“你的口水给我喝?”

  阿桑哼了一声:“不喝拉倒!”然后一口将剩下的露水喝了。

  尤放使劲咽了一口口水,觉得嗓子眼有点痛,站起来说:“水也喝了,走吧。枪给我。但愿在我们有生之年能走出这片丛林。”

  接下来换尤放走在前面,手里端着狙击枪,子弹已经上了膛,手指也随时都放在扳,机上。在这样的地方,随时都可能遇到你不想遇到的动物。

  阿桑走在后面,拿着指南针不停地校准方向。

  “说话时间会过得快点。”

  “好。”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说什么?”

  “随便。就说‘我的理想’吧。”

  “我小时候的理想?维护世界和平……”

  “正经一点……”

  ……

  几个小时过去了。太阳从前面到后面去了,但是两人还是没走出多远。

  幸而在途中发现一棵树上长满了不知名的果实,两人顾不得别的,摘下果实,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吃了起来。没想到果实的味道非常甜美,水分也很充足,既能充饥,又能解渴。吃饱之后,阿桑又摘了一些,拿树叶包了起来,交给预防。

  尤放虽然千万个不愿意,但没办法,这里就两个人,他是惟一的男士,总不能让阿桑来当挑夫吧。于是将狙击枪挂在肩上,手里捧着那包果实,跟在阿桑后面。

  期间,头顶上两次飞过直升机,他们不需要躲藏,如果直升机上的人可以发现他们俩,那真是比鹰眼还厉害。

  到了下午五点钟,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反正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上在丛林走路太不安全了,所以两人就地安营扎寨。在一棵大树下吃过晚餐之后,两人蹭蹭蹭爬上大树,各找了一个树杈,权当睡床。

  检查了睡床之后,两人下了树,分头行动。阿桑负责采集能驱虫的草药,将那种细碎叶子的绿色小草在石头上碾碎了,用树叶包好,带到了树上。这种草药不仅可以驱蚊,而且可以驱蛇,是丛林过夜的必备用品。

  尤放则负责砍伐藤条和小树枝,将小树枝削成长约一尺的尖刀,然后用藤条将它们编成一圈,然后捆在树干上,以防熊一类的动物上树捕食。

  尤放将这道篱笆围好,天色也完全暗下来了,加上树叶浓密,只能模糊地看见对方。阿桑将捣碎的草药拿出来,两个人开始一把一把地往身上抹。这东西,对人来说没什么特殊气味,也没什么副作用。丛林蚊子多,而且毒,而且不要命,所以不光脸、脖子、手等露在外面的地方要涂的天衣无缝,连不露在外面的地方也要涂,否则蚊子的针就会穿过你的衣服,给你打一针。

  两人抓着草药,伸到衣服里,将浑身上下都涂了,只有背部无法涂到。这个时候,两人才庆幸还好有两个人,互相帮忙把背上都涂满了。

  这一天的跋涉,两个人都累得不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几句话后,都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正是清晨。还没睁开眼睛,听到耳边啾啾的鸟鸣声,感到无比幽静、惬意,睁开眼一看,自己还在丛林里,睡在大树上,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尤放第一眼就看尤放昨晚睡的那个树杈,树杈上竟然没有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家伙莫不是晚上滚下去了?不摔死也被野兽拖走了。于是一个翻身坐起,往树下一看,也没有人,连血迹都没留下一点。

  尤放正要呼喊,猛然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有个黑影,定睛一看,正是阿桑,正蹲在那里方便呢,一边还用手把手臂上的那些草药刮下来。

  尤放白白担心一回,又怕阿桑站起来时看到自己,还以为自己要偷看他,于是只好又倒下,继续装睡。

  没一会,阿桑方便完了,爬上树来,收拾了枪支,然后走到预防身边,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差点把尤放给踢下去。

  阿桑娇喝一声:“起来了!”

  预防翻身坐起,心想我好心装睡不让你难堪,你竟然还踢人?嘴上却没说什么,滑下树来,转到树的另一侧,解决了生理问题,走出来时,阿桑已经走出好远了。

  这样走下去,真的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走出去。

  尤放摇了摇头,暗叹真是命途多戕,捡起地上的狙击枪和手枪,跟了上去。

  “啊——”前面的阿桑突然一声尖叫,倒在地上。

  没有听到枪声,尤放马上判断可能是野兽袭击,猛地一拉枪栓,冲了过去。

  阿桑倒在地上,右手捂着大腿外侧。

  “怎么了?”尤放一边问,一边用枪朝四下里瞄准。

  “我被毒蛇咬了!”阿桑说着,松开了右手。她穿着黑色紧身裤,看不到伤口,只看到大腿上部的裤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原来,她刚才拨开树枝时,惊动了一条缠在树枝上的毒蛇。受惊的蛇往往会做出攻击的动作,阿桑只看到一个色彩斑斓的蛇头朝自己的腿上冲来,丛林里,这种色彩斑斓的蛇一般都是剧毒的,她想闪避,但四周都是树枝,挡住去路,于是一下子跌倒在地。毒蛇一击成功,在她大腿上咬了一口,游进了草丛中去了。

  阿桑慌乱了一阵,很快恢复冷静,用手指在大腿,根部试探了一下,按住了动脉血管,阻止毒血向上身扩散。

  尤放蹲下来,一手捏起伤口边上的紧身裤,一手拿出匕首,唰地将裤子割开,然后顺手一扯,紧身裤被撕下一长条来。尤放拿起布条,在阿桑右腿根,部死死地扎了起来。

  现在终于看到了伤口,两个又大又深的牙痕,此时渗出一些血丝来,尤放一看血丝的眼色,就知道那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蛇。

  尤放一秒都不敢耽搁,赶紧俯下身,将最凑到伤口上,用力吸了一口。他感觉到吸出了一些液体,赶紧扭头吐掉。这种蛇毒,嘴巴接触都可能中毒。尤放再次弯腰,又吸了一口,又吸出一些毒液。

  “太迟了?”阿桑看着尤放凝重的神情问,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有点颤抖。她感觉到伤口火辣辣地疼,同时隐约感到自己的头有点重,有点恶心想吐的感觉。

  “也许还来得及。你忍着点。”尤放说着,拿出有打火机功能的手电筒,打着火,将匕首的尖在火上烧了一下,然后弯下腰,将刀尖贴到伤口上,以伤口为中心,竖着划了一刀。阿桑登时痛得抽搐了一下。尤放没有迟疑,又横着划了一刀,两刀形成一个十字形。

  尤放丢下匕首,用大拇指从阿桑的大腿,根部向伤口的方向挤压,挤压几次,然后俯身吸了一口。再挤压几次,再吸一口。最后一口吸出来的血,已经和正常的血色没有多大区别了。看来毒液基本被吸了出来,但不知毒素是否已经扩散。

  做完这一切,尤放看到阿桑的伤口周围开始起了紫色斑块,微微肿起,渐渐地还有一些浓稠的血从里面流出来。抬头看了一眼阿桑,只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神态疲倦,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点,毒素已经扩散。

  被这种剧毒的蛇咬伤,一般在十分钟之后就会出现明显的中毒症状,发烧、恶心、呕吐、瞳孔缩小、抽筋、呼吸困难、昏迷、七窍出血等,如果六个小时内得不到有效救治,就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现在他们身处广阔的丛林之中,别说六个小时,六十个小时也走不出去。

  此时,阿桑已经脸颊苍白,双眼朦胧。尤放轻轻地将阿桑抱起来,放到一棵树下,让她靠在树干上。

  “你走吧,别管我了。”阿桑说,“毒性已经扩散,我死定了。”

  “什么?蛇毒已经被我吸出来了,你别自己吓死自己啊。”尤放说着,松开阿桑大腿,根部扎着的布条,让血液稍稍流通一下。

  “你以为我吓大的啊?”阿桑竟然露出了微笑,看上去楚楚可怜,“这种蛇是金三角才有的剧毒蛇类,叫彩线蛇,色彩鲜艳、剧毒无比,而且毒液扩散非常快。它的毒液可以毒死一头三百公斤的狗熊,别说是一个人了。现在我右腿开始麻痹、呼吸困难、大脑缺氧,虽然你把大部分毒液吸了出来,但扩散的毒液也足以让我昏迷。不出五个小时,必死无疑。”

  “你都要死了还说这么多?”尤放认真观察着伤口,说。伤口四周已经开始起泡,浓稠的组织液也越来越多。

  阿桑苦笑一声:“这种蛇的数量极少,没想到竟然被我碰到。趁我还没昏迷,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如果你能走得出去的话。”

  “嗯,什么话?”尤放看着伤口,心里想着要是有冷水冲一冲可能也会好很多,但现在哪里有水?

  阿桑看到阿桑专注而凝重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温暖,叹息一声,说:“一个杀手,原本也没什么后事需要料理的,惟一需要安排的就是用命换来的钱。我想把我银行户头里的钱,一半捐给慈善机构,一半……送给你。”

  “送给我?我不要。”尤放扭头看着阿桑的脸。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不要我的钱,是嫌我的钱不是正道来的?”阿桑说,“你记得你以前的女朋友……为什么离开你吗?知道吗?你是因为穷困潦倒而被女人抛弃的,真的很丢脸呢。要是我,我也不会嫁给你这种穷光蛋……”阿桑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这里,脸上洋溢着笑容,露出了微微的红晕,眼神中流露出无限向往之情。

  尤放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你不知道吗?无钱自在。我这样一直逃亡,要那么多钱干吗?对了,你到底有多少钱?反正你也要死了,所以……”

  “你好像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一样。”阿桑无力地嗔道,“我偏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尤放说着,再次将布条扎紧。阿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尤放的眼睛扫过地上的一丛小草,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一拍脑袋说:“有办法了!”说着就要站起来。

  没想到阿桑一把拉住他,口齿不清地说:“……尤放……别……走开……”

  “坚持一下,我马上回来!”尤放说着,轻轻拿开阿桑的手,站了起来,眼睛开始在地上搜索。

  他曾记得小时候师父告诉他有一种草药治毒蛇咬伤很有效,那是一种有着圆形小叶片的小草,深绿色,开黄色小花。师父曾经教过他辨认,但那都是野外才有的东西,他一共也没有见过几次,加上当时以为用不上,现在谁家没有治蛇毒的药粉,等到采回草药,人都死几回了,所以根本没有用心记忆。

  现在才发现,师父教的东西,真是每一点每一滴都是有用的,他以为永远也用不上的解毒草,现在却成了阿桑惟一的救命稻草。但他却只能凭一点模糊的记忆,在丛林里寻找。开黄色小花的深绿色圆形叶片小草,肯定多了去,哪一种才是他要找的呢?

  尤放低着头找了好一阵,终于在几米之外的一丛灌木丛后面找到几棵黄花圆叶绿色小草。看上去和记忆中的解毒草很像,但似乎比记忆中的要大了一号。

  也许是丛林里的环境好,解毒草长得茁壮吧。尤放这样想着,也顾不得许多,将那几棵草全部割下来,摔了摔草根上的泥土,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回到阿桑身边时,阿桑的头已经歪在一边,早已昏了过去。

  尤放呆了一阵,吐出嚼烂的解毒草,轻轻地敷在阿桑的伤口上,然后将阿桑已经裂开的裤腿上割下一块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然后,尤放将狙击枪丢进了树丛,只带上一把手枪和匕首,往腰上一别,再把手电筒塞进裤子口袋,将指南针用一根从藤蔓上剥下来的皮穿起来,挂在脖子上。然后又采了一点驱蛇的草,捣碎涂在小腿上,以防再遇到毒蛇。

  一切收拾停当,尤放弯腰背起阿桑,辨明方向,朝东南方走去。

  在这样的丛林里走路,一个人都走不动,何况还背了一个人?没走多远,就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而且,丛林里根本没有路,一边走一边还要拨开两边的树枝,所以尤放还得腾出一只手来开路,只有单手托住阿桑,这样就更加吃力。幸而阿桑昏迷过去,否则尤放还费力不讨好,因为一只手只能是托着阿桑丰满的臀,部,而且还得稍稍抓紧,才不至于让她滑下去。

  纵然是这样,尤放的脸上、手臂上,都留下了树枝抽打的痕迹和草叶割开的伤口。面对漫无边际的丛林和不省人事的阿桑,尤放不禁也感到茫然无助,天知道他还能走多远,天知道阿桑还能挺多久。

  每走不远,尤放就要伸手探探阿桑的鼻息,虽然还算稳定,但明显是越来越微弱。看来,他采的解毒草没起到什么作用。但事到如今,死马也要当做活马医,走半个小时,尤放就将阿桑放下来,松开大腿,根部的布条,让血液流通一下。过几分钟再绑起来,继续前进。

  就这样走了三四个小时,也没走出去多远,就已经到了中午了。尤放满身都是汗水,衣服粘在身上,极不舒服。加上劳累,脱水,尤放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于是只好找了一处大树下,将阿桑放了下来,然后自己撑着去找了些野果充饥。

  吃了东西,浑身还是没劲,尤放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帮阿桑吸毒液的时候也中毒了。中午气温高,尤放本想先睡一觉再出发,但是这地方只怕会有野兽出没,地上是不敢睡,阿桑这么大一个人,也没办法弄到树上去,于是只好打消这个奢侈的念头。

  坐着休息了一阵,给阿桑的腿放松了一会,尤放咬牙站起来,背起阿桑继续出发。一个上午的跋涉,已经让尤放差点崩溃了,现在他只希望阿桑要么早点醒过来,然后自己下来走路,要么早点咽气,他也好名正言顺地丢掉这个包袱。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死吧!

  不过说也奇怪,阿桑的呼吸在中午到达低潮之后,就没再继续虚弱下去,而是维持了若有若无的状态。这么说来,难道是那解毒草终于发挥了功效了?然而,尤放热切期盼了两个小时后,阿桑的呼吸也没有更强一些,就那样要死不活地耗着。

  五个小时早已过去,阿桑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死去,但也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尤放双脚机械性地向前迈步,手上已经懒得去拨开树枝了,只管低着头往前冲。这时要是一头狗熊站在前面,他只怕也会直接冲到狗熊的怀里去。腾出来的手,还是规规矩矩地托着阿桑的双腿,这样稍微轻松一点。右手肯定无意间会碰到阿桑的伤口,但她反正是昏迷的,也感觉不到痛。

  就这样,一个漫长的下午在长途跋涉中结束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尤放终于听到了一阵水声。经过又半个小时的冲刺,易小刀眼前一亮,观音菩萨啊,终于看到山涧了。

  这是一条四五米宽的山涧,经过不知多少年的冲刷,山涧的地势已经凹下去很多了,跟两边的丛林至少有两米的落差。

  现在是多雨的季节,流水有两三米宽,哗哗哗哗地流得正欢。边上是长满青苔和没长青苔的石头,自然死亡的枯树倒伏在山涧边,有些已经腐朽,长一点的枯树横跨在山涧上,成为各种小动物来往的桥梁。

  在尤放的脚下,两米落差之下,刚好是一个水池。说是水池,其实水里面和水边上都是大石头。可能在某次巨大的山洪爆发之下,一个人高的巨石随着山洪滚滚前进,到了这里,突然被卡住了。洪水冲击这巨石下面的泥土,泥土被冲走了,只留下几个大坑,后面的石头跟着停下来,又将坑填满了。但石头之间的空隙大,所以还是可以看到很多水坑。

  看到水,尤放就像是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水是生命之源啊。

  尤放大喜过望,背着百合从山涧边上冲下来,趔趔趄趄地冲到了涧水里,感觉清凉的水流从脚边流过,真是舒服。

  尤放在水边寻了一块干燥的石头,将阿桑放在石头上,然后解开伤口上的包扎,脱去她的靴子和长袜,将她的腿浸到涧水里,小心地清洗起伤口来。

  过了这么长时间,清洗伤口对解毒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将伤口分泌出的黏稠液体洗掉。也许是解毒草的功效,伤口周围的水泡竟然逐渐消失了,紫斑也淡了很多。

  尤放不禁松了口气,看来阿桑这条命是捡回来了,只是不知何时才会醒过来。

  将伤口清洗干净之后,似乎也不再有黏稠液体流出来。尤放又在山涧边采了一些解毒草,在涧水里细细洗净,然后嚼碎,再次敷在阿桑的伤口上。阿桑的右腿裤管早已被撕得支离破碎,尤放破罐子破摔,干脆从伤口上面一点的位置将整个裤腿都割下来,洗干净之后,用来包扎伤口。

  之后,尤放再到上游掬来一点水,缓缓滴在阿桑的唇上,让她干燥的嘴唇得以湿,润。

  弄完这一切,尤放看到阿桑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红润,再探探鼻息,也比之前强了一些。涧水清凉,但尤放不敢让阿桑的脚一直泡在水里,于是帮她洗干净脚,穿上长袜和靴子,将阿桑往上挪一挪,让她躺在大石头上,才开始清洗自己一身的汗渍。

  久旱逢甘霖的尤放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脱得精光,赤条条地跳进最深的水池里,顿时感到浑身有说不出的舒畅。在清凌凌的涧水里狠狠扎了几个猛子,将身体表面的一层汗渍都冲刷了一边,方才湿漉漉地钻出水面。

  回头看到阿桑就躺在旁边的石头上,而自己这样一丝不挂地洗澡,觉得有些不妥,万一阿桑醒过来,还以为他想耍流氓。但他又不敢躲到阿桑醒来后看不见的地方,怕万一有什么野兽出来,将阿桑给叼走了。

  于是只能折衷一点,不再肆无忌惮地扎猛子,露屁股露腿的,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坐在水下的石头上,慢慢地搓着身上的汗泥。

  尤放的目光看着从上游哗哗流下来的涧水,不禁有些出神。自从遇到阿桑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放松过,辗转那么多地方,死了那么多人,事态的发展却越来越糟。他的脑海里也一直在想着,是真的要展开复仇的行动吗?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足以颠覆世界最大的杀手组织吗?如果将其他的人牵涉进来,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灾难?

  不过他现在不必再去想第一个问题了,因为他已经将七颗子弹射进了轩辕的心脏。是的,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来想这个问题。那时轩辕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如果他不杀轩辕,轩辕也可能被随后赶到的泰信府的人杀掉,但是,他却开枪打死了轩辕,这是遇到阿桑之后他杀的第一个人,也表示他选择了轩辕说的第一条路,做好和猎头公司交锋的准备。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是一个正义也无能为力的社会,和平早已无法通过谦让来实现,必要的时候,武力才是通向和平的惟一途径。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只有经过一场彻底的混乱,世界才会归于最初的平静,才能看到和平的曙光。一个国家要想崛起,必须走强硬发展之路,一味地谦让和非暴力不合作只会让某些超级大国得寸进尺。一个人也是如此,逃避、退让,只会让对手变本加厉,只会多出很多无辜的牺牲者。

  想通了这点,尤放感到身心都放松了,这里远离人烟,他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可以坐在清澈的涧水里,可以靠在冰凉的石块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因为走出这片丛林,迎接他的将是无比激烈的争斗与杀戮,直到和平的出现。

  尤放靠在身后的石块上,半眯着眼睛,将目光转向了三米之外的阿桑。她还是毫无动静地躺在那里,只有胸,脯在微微地起伏,表示她还活着。她的右腿光着,雪白而细腻的肌肤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她身上的黑色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显得肌肤晶莹剔透,香滑诱,人。

  看到阿桑,尤放想到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他们到底能不能走出这片丛林。也许真的是天意,事情都因为他们两人而起,现在又刚好是他们两人被困在杳无人烟的丛林里。如果他们走不出去,死在这丛林之中,那么这个事件是否就能到此结束了?可是,若就这样结束,那么,师姐、师兄、九叔,不就白白牺牲了么?

  尤放摇摇头,还是先不想这些事情了,现在,他只想坐在这水里,好好地睡一觉。一整天的跋涉,实在是太累了。

  因为不放心阿桑,尤放游到阿桑身边,坐在水里,将头枕在阿桑的腿上,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尤放被脸上的刺痛惊醒了,睁眼一看,竟然是下雨了。天已经快黑了,乌黑的天空看起来要下一场大雨了。

  尤放顿时睡意全消,从水里站起来,察看了一下阿桑的状况。阿桑还是没醒,但呼吸已经好很多了。尤放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带齐随身物品,然后背起阿桑钻进丛林,沿着山涧向下游走去。

  跟着山涧走,一定可以走出去,而且山涧边上的丛林没有那么茂密,走起来也轻松一些。但是尤放不敢走在山涧里,因为现在是多雨季节,一般雨都会下得比较大,水量多,山涧里很容易爆发山洪。

  此时尤放只想赶紧找一个山洞,可以躲雨过夜。实在不行找一棵大树,有个树洞也好。

  也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尤放跟着山涧走了没多远,在雨点哗哗地落下时,山涧边上的丛林里竟然出现了一座小木屋。

  尤放想也没想,加快速度走到木屋前。木屋的门窗都关着,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门闩,是从外面闩着的,看来里面是没有人。尤放腾出一只手,打开门栓,闯了进去。刚刚走进木屋,外面的雨就下得稀里哗啦了。

  易放摸出手电筒,打开来一照,心中大喜过望。木屋里面很简陋,但也很整洁。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一个桌子,靠窗的地方有一个台子,上面放着简单的炊具。地上铺的是黄泥夹杂圆形的鹅卵石,看来是就地取材,从山涧里拿来的。屋子的一角,还挂着几块干肉,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

  照这么简陋的摆设推断,这里可能是某个猎人的木屋。屋子里的灰尘并不多,看来主人离开也没多少日子。

  尤放将手电筒放在桌子上,然后把阿桑放到木床上。木床只有床板,没有任何被褥。

  尤放看看自己身上,还好没有淋湿,于是到窗边的台子下找出一些木材,却没有找到炉子,仔细一看屋子中间的地上,摆着几块石头,还有些许灰烬,明白这屋子的主人就是在地上烧火做饭的。于是用手电筒上的打火机点着了木材,在屋子中间烧起了一堆火,顺手推开了窗户。外面早已大雨倾盆了,只听到屋顶噼啪作响,外面山涧里的水声哗哗地变大了很多。

  尤放不客气地从屋子一角取下一大块不知名的肉类,插在匕首上,然后烤了起来。自从进了丛林,两天来全是吃的果子,现在看到肉,尤放的口水早就流了出来。

  没多久,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飘了出来。尤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阿桑,只看到一滩水从床边流了出来。

  尤放将匕首放在一块石头上,拿起另一块压在刀柄上,让肉继续烤着。走到床边,把撒翻了一下,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自己一直背着百合,雨点落下来,自己的身上当然没有淋到雨,阿桑的胸前因为贴着自己的后背,也很干燥。但阿桑的背后就惨了,雨点全落在背上,一路走来,后面一边早就湿漉漉了,躺在床上一压,水就流了出来。

  尤放一边暗骂自己粗心,一边着手给阿桑脱衣服。他曾经有幸目睹过阿桑的身体,但都是一闪即逝,自己不敢多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之后,当尤放再次有幸可以脱掉阿桑衣服的时候,他却感到心跳的厉害。

  尤放深呼吸几次,让情绪稳定下来,然后脱掉了阿桑的紧身衣。春光再次乍泄,让尤放心如鹿撞。在尤放的背上颠簸了一天,阿桑的内,衣完全不在原来的位置,两个不安分地从内,衣里突围出来,四处张望。

  尤放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阿桑翻过来,将内,衣脱掉了,忍住正常男性的某种原始冲动,将阿桑移到床里面干燥的地方放好。然后拿起阿桑的紧身衣和内,衣,坐回火堆前,一边烤肉一边烤衣服。

  还好内心的饥饿感很快重新占据了他的意识,一心只盼着肉快点熟。很快,干肉开始冒出油来,尤放拿来几根木材,将阿桑的衣服挂在上面,向着火,自己开始享用晚餐。干肉之前已经加了盐,所以吃起来味道很好。只是咬掉外面一层,里面还是生的,于是再继续烤,边烤边吃。

  一块肉吃完,雨下得更大了。尤放站起来,意犹未尽地看着屋角剩下的几块肉,最后又取下一块,继续烤。

  阿桑的紧身衣也差不多干了,内,衣较厚,还没干透,尤放将肉放在火上烤着,拿起阿桑的衣服走过去,目光定定地在阿桑那对高高耸立的看了一阵,吞了吞口水,然后狠心将她的衣服套了上去。

  给阿桑穿好衣服,尤放伸手摸了摸她的腹部,感觉有些冰凉,于是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

  接下来尤放俯身去解阿桑的裤子,裤子后面的一半也湿了。这是个很考验定力的任务,同时还要战胜脑海中认为自己很流,氓的念头,因为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往某个方面联想了。尤放灵魂出窍,刚刚解开扣子,正要往下扒,突然听到嘤,咛一声,阿桑的身体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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