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玄夜发现自己无论睡多晚、睡再少，第二天四更时分一定会醒来。醒来以后，他会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想许多事情，然后又睡去。直到再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他才起床。

　　可是今日，到了四更天，窗户纸上露出蛋青色的光时，他就清醒透了。借着迷蒙的晨光，他发了一下呆，惊奇地望着枕边的少女。多么青春姣好的脸蛋！像树尖上的一颗水蜜桃，粉莹莹、肉致致。那种粉红蓬勃着生气，好像里面最鲜美的果肉随时会弹出来。还有那裸露着的一截手臂，真像新挖出来的莲藕，白生生水灵灵，不用咬一口都能懂得到底有多鲜脆。

　　呆呆看着熟睡未醒、嘴角噙笑的碧霞，玄夜心里一阵怅惘。昨天夜里，他怎么竟然没有出手，完整得到这个少女呢？一想起昨夜，他油然浮起快乐的微笑。他们一直说话，说了多久都忘记了。主要是他在说，而她乖乖坐在身边，侧耳倾听。他真爱看她那种模样。她那双像月光下大海的眼眸，把他重重包围着，而他就在那海浪里头飘荡，像躺在摇篮里一样惬意。

　　后来呢？他想不起是谁先靠近谁了。只知道，他们的嘴唇就黏成了一块，分不清谁的滚烫谁的清凉。她真甜，比天宫上的水蜜桃还甜！可是，他把她抱在怀里时，感觉她成了一只柔顺恐慌的小绵羊，瑟瑟战抖。可能就是那一刻，他遏止了所有侵略的念头，停下了掠夺的步伐。他们抱在一起沉沉睡去，却相安无事。

　　玄夜为自己的决定怅惘，但又骄傲起来。这么美好可爱的少女，应该值得更好的时候！他知道她总会在这里，守在他的身边，那么，何必急于一时？

　　他俯身在那双明明已经清醒悠悠颤动，却假装还沉睡，不肯睁开的眼睛上重重一吻，窃笑着走开了。总得给小姑娘留点面子嘛！

　　清晨的空气如斯新鲜美好，充盈胸臆的都是甜。玄夜长长吸了一口气，对着高高的碧天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早饭时分，他看着菩提祖师惺惺相惜的双眼，满意地在心里又是点点头。这关键的又一步已经顺利完成。他转脸对琼香道：“姐姐，烦劳您上天替我禀告一声皇兄，这祈福已经做满，我回昆仑山去了。”

　　琼香还没开口，菩提祖师已然叹道：“昆仑山何等苦寒，您已经呆了五百年，还不够吗？”玄夜温和笑着说：“本皇戴罪之身，一切听凭皇兄发落。”

　　回到昆仑山，仿佛回到五百年岁月的轮回之中。玄夜看得出，碧霞对这样的日子已然不满，脸上的笑容淡如烟月。他背地里碰了碰她的手，轻声安慰她：“耐心一些，很快一切就变了。”看她羞红了脸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便羞羞跑开，他心里很惬意。是的，一切都要变了。

　　不出十日，那姬陪着文芝一同来到昆仑山，说是送文芝来昆仑山净修祈福。文芝来的排场不小，光陪同的侍从仙娥等就有一百人，还另有五十名杂役。那姬对上文芝也是十分恭敬，说话和声细气。

　　“东皇殿下，文芝夫人在昆仑山的这段日子，有劳您多为看顾了。太子殿下宫中一直未有诞育之喜，陛下和娘娘甚是焦虑。难得文芝夫人如此深明大义，自动请缨来昆仑山净修，为天宫后裔祈福。天后娘娘虽然舍不得，也不能拂了她这一番美意。临行嘱咐那姬多次，务令文芝夫人有何委屈。那姬只能求东皇殿下费心了。”

　　玄夜庄重点头，慈和地对文芝说：“在这里虽然清苦，但绝不会委屈你的。你有什么不便，都可以同碧霞元君说一声。她久居此间，一切熟稔。咱们是一家子，不可生疏了。”文芝自然满口谢过。

　　那姬又盯着众人仔仔细细安顿好文芝，才告退回天宫复命。可才走了不上十日，那姬又来了。这次是来劝文芝回宫的。可任凭她好说歹说，文芝就是再三摇头，坚决不从。没办法，那姬只好到玄夜跟前，央求他出面劝说文芝回去。

　　玄夜沉吟了一下，正色道：“那姬，你如实说来，到底这里头是怎么一回事，本皇才好出面。否则，如此不明不白之事，本皇如何开口？”

　　那姬竟然破天荒地难为情了一下，才强装无事说道：“不过是女眷们醋海生波的鸡毛蒜皮小事罢了。”看看玄夜不为所动端坐于上，她只好不大自在地说了下去：“论理，殿下您是太子的亲叔叔，这事也该您管。不瞒您说，太子殿下自从得了嫦娥在身边后，就行为大异。本来女眷们都在太子行宫中，可这嫦娥却独居于遣云宫，这些女眷们就不大舒服。尤以那另外三位夫人为首，整日吵闹不休。文芝夫人脾气和顺，听不得这些琐碎，便主动请求到这昆仑山上来净修祈福。天后娘娘也没理论，觉着没什么不妥当，便应允了。谁知道，那剩下的三位夫人借此由头，嚷嚷得满天宫都是，说什么太子不要旧人，只念新人，准备把她们都一一打发走了，好把那嫦娥迎进行宫，扶了做太子妃。”

　　东皇微微一笑，说：“太子妃何等地位，岂能这般儿戏，说立谁就立谁的。她们也是吃醋得厉害了，一时说偏而已。”

　　“殿下英明！太子妃之位虚悬五百年未决，又怎会说立就立呢？只是，偏听偏信之人比比皆是。那些太子府里头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如今，仙家们也是议论得沸沸扬扬，各自结党，互相攻讦，就是为了太子妃一位。天后娘娘思来想去，唯有请文芝夫人回宫，才能消停消停这些谣言。所以才让那姬来请的。”

　　东皇沉吟着敲了敲膝头，郑重答应：“好，就让本皇来劝说文芝回宫吧。文芝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定不会糊涂。只是，有一肺腑之言，须你带回宫中给皇嫂、皇兄。太子妃之位不决，天地不安。文芝回与不回都只是扬汤止沸，不能釜底抽薪。”

　　那姬欢喜地连连谢恩，满口应承，只巴望着东皇能劝说文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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