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一找了很久,才在屋顶上找到落影。
“我以为你会偷些酒来喝。”暗一坐下,将一坛酒递给落影,在他眼前晃了晃。
落影失神落魄地看着云中的月,没有搭理暗一,暗一也不恼,只是将酒坛子放在落影脚边。
“主子没有要她的命,说任你处置。”暗一知道,主子肯这么轻易地放过未鸢全是因着落影,“主子待自己人是极好的。”
落影何尝不知道这些呢,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他不肯出现。
“她想见你。”暗一叹气,“暗五捉住她时、受刑之时,她都可以咬舌自尽,可是她偏偏就是硬撑到了现在,为的就是见你一面。”
“横亘在王爷和瑾兮之间的是武家,是无忧山,而我和她各为其主罢了。”
“各为其主,也不妨碍你见她一面。”暗一拍拍落影的肩膀,“明明就想见她,为何要克制?”
“见了又能如何?”
“道别也好,互诉衷肠也罢,总之好过让她在地牢里遥遥无期地等。”暗一将手收回,站起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做决定就好,只是别留遗憾。”
落影低着头,看自己腰间挂着的香囊,上面绣着花,针脚不平,丑丑的,那时未鸢非说这是鸢尾花,数落他没见识……
夜风袭来,鸽子就钻进了他宽广的袖子,有些凉,可明明已经入夏了。
落影的目光停在酒坛子上,看了许久,还是打开酒封,提着酒坛就灌,暗一带来的酒很快就见底了,落影捧着空坛子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的苍茫。
月色越发朦胧,风过往,屋顶上已不见落影的踪迹。
地牢入口,风盘旋而下,搅动一室烛火,落影一步步走下台阶,寂静的地牢里皆是男子的脚步声,未鸢睁开眼,努力地想看清眼前男子的模样,身上的铁链撞在刑架上,哐当作响……
……
……
夜很深了,星光黯淡,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苍寂桐的一抹影子在游荡。
“苍寂桐,你怕是疯了。”
夜风不解风情,只顾着摇动男子的衣袖,苍寂桐站在忠义侯府门口,抬眼看着上面的匾额,觉得很可笑,他竟然为了未鸢的几句话,就失魂落魄地跑到这里来。
苍寂桐转身,正要走,又鬼使神差地想起未鸢的话来,“小姐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梧桐树,她总是望着那树失神”……
荒凉的夜里,没有人瞧见男子翻墙时候的样子。
院子里的确自由自在地生长着一棵梧桐树,只有半人高,很是茁壮,主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苍寂桐忍不住想起那日瑾兮等在他书房门口时的模样,那时推开门就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人。
苍寂桐记得瑾兮伸手抓住落叶时的样子,她抓着叶柄朝着太阳,眯着眼打量着,她说,“夫君大人,你家的树对我都挺好的”。
瑞王府里的梧桐树是他母妃种下的,他以为母妃会很喜欢瑾兮。
“改天你在这棵老梧桐边上再种一棵小梧桐好了,寂寞的时候,他们俩可以聊聊天。”
瑾兮真的种了一棵小梧桐,却不是种在老梧桐的边上,但它们离得那么远,寂寞无声。
……
“那么小的一块土地,怎么容得下两棵树?”
“彼此迁就。”
“万一是两棵同样骄傲的树呢?”
“再骄傲的树,都有它的心甘情愿。”
……
苍寂桐半蹲在梧桐树面前,伸手去摸那些油亮亮的叶子,宽大的、厚重的叶子,“你终究是我的心甘情愿……”
苍寂桐离开后,小梧桐就在风中静默着,茂盛的枝叶间挂着一片粉蓝色的鱼鳞……
……
……
北山,观星阁。
青铜炉里烧着炭,将屋子烘烤得暖融融的,大祭司正给一名红衣女子倒茶,那女子戴着狰狞可怖的面具,露出一双阴阳眼,左眸为青,右眸为紫。
“本以为那丫头会是我们手中的利刃,结果却生生坏了我们筹谋了十几年的计划!”红衣女子看着大祭司,提及瑾兮,满是怒气,“如今不止三国在抓捕她,连无忧山都发出了无忧令,要诛杀瑾兮,整个江湖听令。”
“喝杯茶再说吧。”大祭司把茶杯递给红衣女子,“启家皆是情种,当年扶苏是这样,如今瑾兮也是这样。”
“瑾兮若是能借瑞王之手拿下苍奡,启家也就有了和天下争的资本,好不容易让瑞王对她情根深种,她却自曝身份,直接毁了我们布好的局,当初她悔婚,我不罚她已是网开一面,没想到她竟然……”红衣女子被气到无语,只能喝口茶降降火,云袖退至手臂,露出肌肤上诡异的纹路。
“罢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等扶苏苏醒了。”扶苏是起家最后的牌,也是最重要的一张牌。
红衣女子放下茶杯,“那丫头唯一的用处,也就是等扶苏回归了。”
“已经百年了,神使可知扶苏何时会苏醒?”
被称为神使的红衣女子打开桌上的沉香木盒,盒中静静躺着一块麒麟血玉,那玉被雕刻成令牌的样子,“三日后就是七星连珠的日子,将麒麟血玉插进瑾兮的心脏,扶苏就会在瑾兮身体里重生。”
“百年了,启家等了百年,终于要等到重见天日的一天了!”大祭司心情很好,他衣袖一扬,没有风,窗户却被推开了,今夜的星空很美,缤纷璀璨,北山之上,高高悬挂着帝星,“只是帝星为何如此黯淡?”
“星光黯淡,殒世之兆。”红衣女子淡淡然喝着茶,“帝星的主人怕是要殒世了。”
大祭司皱眉,思忖良久又道,“只是瑞王的命星为何不偏不倚就高高悬在北山之巅呢?”
“苍寂桐的命星也就是瑾兮的命星,瑾兮根本算不到苍寂桐的命数,是因为苍寂桐的命数就是瑾兮的命数。”
“瑾兮的命星何时成了帝星?”
“大祭司忘了吗?瑾兮的命星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陨落了,现在的瑾兮是靠着秦家的摄魂术活下来的,她死而复生后,就与苍寂桐共享帝星了,她这一生注定要与苍寂桐纠缠不清。”
“原来如此,三日后就是瑾兮的死期,难怪帝星再次现世,又如此黯淡了。”
沉香木盒中的麒麟血玉在月光下氤氲着诡异的红光……
莲花池,湖心亭。
苍寂桐仰着头看今夜的星空,耳边时有露水打在荷叶上的声音,时有湖中锦鲤跃出水面的声音,时有不知名的虫子聒噪的声音。
“王爷记不记得,二十四年前曾有帝星现世,那一年,先皇喜得第七子,封为瑞王。”
苍寂桐还记得在狼居胥山上的月色,记得瑾兮的声音。
苍寂桐遥望帝星,可惜那个信誓旦旦说着“帝星预示着瑞王将是圣明之主”的女子,说着“一遇瑞王付终生”的女子,说着“这些只有王爷给得起我”的女子,现在却不在他身边了。
苍寂桐低着头,摇晃着手里的鱼鳞坠子,粉蓝色的鱼鳞被夜色打磨成深蓝,如同深海。
他终究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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