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低叹了一声：“在看见师父的心魔幻境之后，我就全都想起来了。”
止萧当初对他说，他感觉到她师父身上有股淡淡的戾气，怕是有了心魔。而且那心魔已经潜伏了很长时间，若再不驱除，怕是就会堕魔。
联想到师父有时近乎于执拗的态度，夏凉觉得止萧并没有骗她。
于是，便照着止萧的叮嘱，说出了那句话。
在陌尘心神不稳时，止萧便将他送进了幻境内，同时夏凉也一起进了幻境。
那幻境是由陌尘的心魔所幻化，在那幻境里，夏凉听着师父与那虚假的自己的对话，那些丝丝缕缕的记忆，快乐的，悲伤的宛若天边的流云，一一流动在眼前。
当她彻底记起所有的一切时，她才真正明白止萧那句话的含义。
看着在幻境中毁了天下所有生灵的师父，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心疼还是难过。
“师父，我不恨你。”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和难过，可却从未真正恨过他。
“凉儿……”
陌尘听见夏凉的话，眼中骤然迸发出耀人的光彩。
他欣喜地朝着夏凉伸出手去，然而手还未碰到夏凉的衣袖，就蓦然僵住。
夏凉开口，对陌尘一字一句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再爱你了。”
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她。
她与师父，再也回不去了。
陌尘心口一窒，手紧紧攥着身上盖着的锦被，看向夏凉，眼中含着微弱的希望：“那，我可以偶尔去看看你吗？”
他早就猜到，当凉儿恢复记忆，就更加不可能爱他，也断然不会再待在他身边。
他如今只期盼着，凉儿能念着他往日的一点好，不要去他找不到的地方就好。
夏凉眼睫微微一颤。
低声开口道：“我会留下来照顾你，直到你彻底好了。”
陌尘虽然心魔已除，可到底是在幻境里彻底入魔了，对身体损伤极大，也亏得他修为深厚，否则怕是都挺不过来。
要她抛下这样虚弱的师父离开，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陌尘听此，眼中又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有些苍白的唇颤了颤，缓缓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好。”
那之后，每日无妄都会带来熬好的药，由夏凉端到陌尘面前，每次陌尘都是一口饮下。
偶尔无妄和蝶翼会来浮生殿禀告一些事，陌尘靠在床边，最多只是低低地应一声，眼睛始终不离旁边的夏凉。
被师父那专注的目光看得很是羞窘，想要暂时离开，奈何陌尘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她完全逃不开。
在来了两三次之后，无望和蝶翼也再没出现，美其名曰要让太师叔祖好好休养。
其实应该是被自家师父的冷眼吓到了吧。
夏凉暗搓搓的想。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眼看着陌尘的脸色有了稍稍的血色，就在夏凉打算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将师父养得白白胖胖时，忽然，陌尘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居然还吐了血。
“无妄仙君，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
见师父又吐了血，还晕了过去，夏凉不禁满脸着急。
“这……”无妄眉头紧蹙，将搭在陌尘脉门的的手指移开，转而拿起一旁还剩下一些药汁的碗，低头嗅了嗅，面上满是不解。
“那养生的药没错，可太师叔祖脉象却是越来越虚弱，面色还隐隐发黑，有些像是中毒之兆，可我实在是诊不出这是什么毒。”
“中毒？”
夏凉一愣。
师父怎么会中毒呢？
那毒又是谁下的？
“太师叔祖可有服用其他药物？”
“没有。”夏凉摇头，“除了无妄仙君你送来的药，师父再没服用什么药了。”
无妄看向夏凉，眉头蹙得愈紧：“你真的确定？”
夏凉微楞过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怒火：“无妄仙君你这是何意？难道我还会毒害师父不成？你若是不信我，找旁人来照顾便是，我还乐得清闲！”
夏凉因为情绪激动，声音有些大。
“我……”无妄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一旁低低的呼唤声传来。
“凉儿……”
床上躺着的陌尘不知何时醒了，睁着眼看向夏凉，朝着她伸手。
见到师父那虚弱苍白的面色，夏凉什么气都没了，连忙上前握住了师父的手。
“师父，我吵醒你了？”
“没有。”陌尘微微摇头，撑着身子想要坐起。
夏凉见此，连忙按住陌尘的肩。
“师父你身子还虚弱，还是躺着吧。”
“好。”陌尘嘴角含笑，顺着夏凉的力道安稳地躺了回去。
无妄见此，走了出去。
夏凉微微垂眸，也欲起身跟上，然而才走了半步就顿住。
侧头看着那拉着自己衣袖的人，无奈叹息：“师父，我只是出去一下，等会就来。”
陌尘抿唇，终是缓缓松手。
“好。”
夏凉走了出去，就见无妄在不远处等着她。
无妄挥手布了个隔绝声音的结界，率先开口：“我刚才并非是那意思，让你不舒服，抱歉。”
夏凉没想到无妄竟是主动开口解释，微楞过后，摇头：“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自己多想了。”
“几百年了，我头一次看见太师叔祖那样在意一个人，希望你能与太师叔祖好好的。”
“你……”夏凉微愕然，顿了顿，开口问道：“不会觉得，我和师父在一起是悖论吗？”
无妄摇头轻笑：“你们又没有正式举行拜师大典，太师叔祖便算不得你真正的师父，你们在一起如何是悖论了？”
夏凉一怔。
她忘记了，曾经的一切，那些人已经不记得了。
咬着唇，迟疑道：“可，我一点修为都没有……”
“有太师叔祖这个仙界第一人在，你觉得修炼之事还会难吗？”
确如无妄所言，有师父在，修炼方面完全不愁。
更何况她还有从前的记忆，要修炼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可是……”
“你究竟在迟疑什么呢？”无妄看着夏凉，低叹：“你明明也是在意太师叔祖的，不是吗？”
“你不懂的。”夏凉摇头，轻叹一声，转身回去。
几日来，夏凉都守在陌尘的床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绷着神经，警惕着那偷偷下毒的人。
一日，在照顾了一整日之后，陌尘见夏凉满脸疲色，满是心疼。
“凉儿，你去歇息一会吧，看你，眼中都快冒血丝了。”
“我在这趴着就好。”
这几日她几乎都没怎么睡，确实太累了。
“那如何能行？”
陌尘蹙眉，坚持道：“凉儿你去旁边的隔间躺着休息吧，我不会有事的。”
夏凉见陌尘精神好了许多，便也就答应了。
“那我就在旁边隔间眯一会，你有事就出声。”
陌尘微笑颔首：“好。”
刚进隔间，正要躺下，忽然想起差不多该到喂药的时辰了。
干脆喂了药再休息好了，反正也不差那么一时半刻。
如此想着，夏凉便转身出了隔间。
刚走出隔间，就看见陌尘手指间竟是捏着一个药丸，正要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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