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夏凉挣开了陌尘的手，后退半步。
陌尘的眼中笼着淡淡的悲伤，却仍是牵起笑：“没关系，凉儿想在凡界玩一会的话，我可以陪你。”
伸出手欲拉夏凉，却不料夏凉再次后退了一步。
“我不需要你陪。”
听见夏凉这话，陌尘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身子微微一晃。
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凌厉地扫向四周，却不见了止萧的身影，就连水生的身影都没有瞧见。
陌尘上前，抓过夏凉的双手，急切而又慌乱道：“凉儿，是不是那个人对你胡说了什么，你别信他，他是魔！”
“我记起来了。”
轻轻的一句话，令陌尘如遭雷击，朝后踉跄几步。
想要扯起笑来，却完全做不到，就连表面的淡然都维持不住，声音颤抖：“凉，凉儿，你……记起什么了？”
“全部。”夏凉唇边勾着冷冷的弧度，声音嘲讽：“当年收我为徒，却赐我剜心一剑，之后让我重生，却不过是想让我魂飞魄散。如今又来纠缠于我，你就这般想我死么？”
“不，不，我不是……”陌尘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生生绞碎，鲜血淋漓。
他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看向夏凉的眼眸满是戚惶：“凉儿，从前是我错了，我如今只想陪着你……”
“错？”夏凉忽然仰头大笑，笑容似是嘲讽又似自嘲，眼中隐隐有冰凌花闪动。
“不，你没错，仙界至尊，陌尘尊者怎会错呢？自始至终，错的从来都只有我一个。是我悖德乱伦，对自己的师父生了不该有的情愫；是我有眼无珠，罔顾旁人一腔真情；是我身负邪力，令天下不得安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罪有应得！”
“不，求求你，不要再说，不要再说了……”
陌尘捂着头，面色痛苦，再站不住，一下蹲跪在地。
他仿佛又回到了阴暗冰冷的仙牢，身体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抬起头，看着面前那素裙翩飞的人儿，黯淡的目光骤然乍现出一丝光芒。
他急急扑跪过去，双手紧紧搂着那人儿的双腿，声音哀戚破碎。
“凉儿，你恨我没关系，狠狠折腾我，哪怕把我杀了泄愤也好，不要，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杀了你，我要你活着，带着对我的愧疚，生不如死的活下去……”
夏凉的声音如同梦魇一般，苍凉空灵，陌尘慌乱地发现面前的人儿浑身紫光大亮，身形却正缓缓变得透明。
“不，不要，不要！”
陌尘拼命想要抱住眼前的人，却落了个空。
面前，点点紫光飞散，不过眨眼间就消散无踪。
“啊！”
一声凄厉的悲呼，陌尘的双眸不知何时变得一片血红。
站起身，那血红的眸子无悲亦无喜，只余下满目的荒凉。
唇角缓缓勾起，笑容邪魅。
“凉儿，我毁了这天下与你陪葬可好？”
冲天的白光亮起，但凡白光覆盖的地方，所有生灵都化为齑粉。
他亲手毁灭了他所大爱的世界。
陌尘站在一片荒凉的沙漠中，唇边依然扬着那笑。
赤魂玉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妄念，从见到那个冰雪所化的少女第一眼，他便知道，他的妄念，是她。
他以为他能遏制自己的妄念，可是，他输了。
在前世他收她为徒时，他就输了。
之后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他可以不要尊严，不要原则，不要苍生，他只要她……
他的声音伴着漫漫黄沙，透着无尽的悲凉：“如此，你可会原谅我了？”
“师父！”
忽然，少女的呼唤声仿佛自最远处的天边传来，陌尘不禁浑身一震。
期盼而又害怕地缓缓转过头，看见那深刻入骨的人正站在不远处。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激动，陌尘紧紧地抱住了那人儿。
“凉儿，凉儿……”
他不停低喃着，仿佛只有如此唤着夏凉的名，才能让他那颗惊惶的心安宁下来。
如果这是梦，他愿意永世不醒。
只要有她，怎样都好……
陌尘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搂住了他，声音低婉柔和，如三月的春风，吹绿了一池春水。
“师父，一切都过去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终是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当陌尘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在浮生殿自己的屋子里。
昏迷前的记忆浮现，他惊惶地看着四周，却是不见夏凉的身影。
急急奔下床，却感觉手脚一阵酸软，才刚走出一步，就狼狈的跌倒在地上。
陌尘拼尽全力站起身，然而还没完全站起，就又跌回了地上。
“凉儿，凉儿……”
陌尘瘫在地上，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陌尘扬起头，透过泪眼朦胧的双眼，看见那逆着光站着的人。
“凉儿……”
一开口，声音沙哑而又颤抖，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人。
“师父！”
夏凉一惊，连忙将手上的碗放到一旁的桌上，快步上前，将陌尘搀回床上，靠在床沿。
正要转身，衣袖却被人抓住。
“凉儿，不要走！”
陌尘的手紧紧攥着夏凉的衣袖，声音执拗而又不安。
夏凉看着那人紧张的双眸，轻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指着不远处桌上放着的碗：“师父，我只是想给你把药端来。”
陌尘看了眼那碗，抿了抿唇，终是缓缓松开了手。
夏凉这才转身去拿那药碗。
只不过短短几步路，夏凉感觉身后那道目光始终牢牢锁定着她，没有离开过半分。
直到夏凉走到陌尘身边，陌尘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师父，喝药吧。”
陌尘接过药碗，二话不说，仰头饮下。
夏凉接过那空了的碗，半开玩笑道：“师父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陌尘看了夏凉一眼，道：“我辨得出。”
夏凉微微愕然，继而轻笑：“我倒是忘了，师父除了修为，医术也是无人可及。”
“凉儿，你……可是记起了？”
问这话时，陌尘的心高高提着，半分不错地看向夏凉。
他忐忑而又不安的等待着。
夏凉接下来的话令他的心如坠冰窖。
“是，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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