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既然死不了,那就接受吧。”
只是,无须再急着找回记忆与力量,可以依然做个废柴了。
反正,人生漫长,后边总有苦头吃的。
如此想着,也就站起身来,拉开了殿门,要出去透透气,却一开门,就被寒气扑面,冻得立时抱臂,一眼见到了眼冒怒火、面若冰山的空月。
还没来得及“啊”出来,就被空月一提,几踩屋檐,飞到竹林里边。
听得竹叶潇潇,更觉寒冷,双手交叉摩擦双臂,生热取暖,却忽然摸得人皮滑腻,顿知不对,低头一瞧,见到自己上身只穿了个肚兜,披着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罩衫,竟然几搓就给搓没了。
如此与空月坦诚相见,见对方傲然冷视自己,眼中熊熊火焰愈加深重,当即想找一棵树躲后边,却无奈地发现这地方都是竹子。
竹子那么高,叶子全在上边,他又没本事飞上去,只好不再畏冷搓身,打着哈哈:“空月,这么巧啊。”
巧?也亏李西卒说得出口,是人就能看出是空月一直守在屋外,生怕他在里边和千销发生什么,哪里巧了?果然人在慌乱时,都不择言。
空月不屑一笑,“你不是问我用凤纹制撇符要抢走你的姓,是何原因吗?”
对,他以前的确想要知道,因为如此,他也许可以从空月这里,知道关于赐姓符的更多的事情。但是经过献罪之后,他不想知道了。他想起在河堤密林里那一次,空月骂他是个千古罪人的话。
当时只当空月骂得过分,如今才发现自己真可能是千古罪人。
摇摇头:“唔,也不是非得知道不可。”
他是什么态度?她想讲,他却不想听了吗?哼,那她非要让他听!
她强硬地把李西卒抓了过来,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将他因不想听而捂着耳朵的手,生生扒开,声音剧烈起伏地道:“因为——我知道,赐姓符里困的是超级囚犯。超级囚犯之所以是超级囚犯,一定是因为罪孽深重。而我家城主,借着吸食罪犯的罪孽,好不容易从无形修到有形,却迟迟无法固形,总是维持不了多久就要回到卧榻里去。”
“于是,你就找到了我?”李西卒侧过脸,眼珠向上一转,看着空月的冰块下巴问,“要抢我的姓,给他固形?”
黑暗里,李西卒的小鹿眼睛,越发明亮了,直抵人的心扉深处,绝品的美人就是不一样,时刻都散发着魅力。
他是如此的美,且方才不想听,此刻却接话发问,气得空月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对,我找到了你,我要用你的罪孽给城主固形!”
“可是你抢我的姓没有用呀,罪孽在我身,又不在我姓。”
话还没说完,李西卒就见空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说错话了,怕是又要挨打,果不其然又挨了一巴掌,扇得他陀螺一般转了出去,撞弯了一根竹子,竹叶沙沙,而他“啊啊”。
“哼,好一个罪孽在你身,又不在你姓!”
“我告诉你,当时你没逃出赐姓符之前,罪孽的确在你的姓上,只是你赐姓成功,罪孽才到了你身上!要不是当时你那大肚的枪手突然生出透明的泡泡保护了你,我早拿到你的姓、拥有你的罪孽了!”
呃,李西卒沉默。
——就算当时没有枪手的透明泡泡相救,李西卒的姓也不可能落到空月的手里——他原来的姓……早就丢了……
而他现在身上依然有深重的罪孽,或许可以证明罪孽确实不在他的姓上,而是在李西卒的男魂上——大概是赐姓完成的时候,罪孽由魂到了这闭体身上吧。
见李西卒不答话而思考,且其模样在透过竹林稀疏洒下的月光下,更加柔和且雅美,空月气得咬白了嘴唇,“那一夜你逃得掉,可今夜却不是在山神庙,也没有你的枪手在侧,本撇门渡劫官,再用凤纹制撇符,尽可让你‘只身无姓’!受死吧!”
说完,空月飞扑过来,将一张符咒,贴在李西卒的左肩。
那符咒一贴上肌肤,就融成一只皇凤,陷入肌理底下,沿着女儿身好看的锁骨,一路向上,蜿蜒逆着脸盘,展扇翅冲人脑。
李西卒立时怕了,空月说得没错,上一次在大禁圈,因为没有姓、有枪手帮助,侥幸逃脱了一劫,可他现在淮姓之人、又没有枪手在侧,极有可能没办法再一次侥幸了。
非但如此,凤纹制撇符是空月专门制造来勾走他的姓的,而那神秘守护者以淮姓为扣环,结成男魂、淮雾可与淮景的生死相连,且不可更替人身,一辈子屈居此副女儿身内。
一旦空月勾姓成功则淮姓扣环毁——男魂死、女魂死、淮景死——他们三个都得死!
他本能地想要将那一只皇凤挤出身体,以护住淮雾可、淮景的性命,却因是个废柴中的废柴,只能五官因皇凤上蹿而扭曲。
脑门一阵火温,是皇凤的尖喙在凿入他脑子的门。
他的男魂与淮姓,就是脑门之后,一旦皇凤凿通脑门,丝毫没有战斗能力的男魂,会与淮姓入皇凤之腹,而那之后,皇凤会取代他侵占这具罪身。
有些可笑——在千销殿晕倒前,还是感慨生死不由己,人生真艰辛的他,此刻亲临死亡,忽然又怕了、又不想死了。他甚至在心中祈祷,有人及时出现,救他安全。
似是听到他的祈祷,一阵异香浮动。
皇凤迅速原路脱离李西卒的左肩,回到符咒上。
那符咒如令箭,尖喙凤身,笔直冲向空月,似要把刚才它对李西卒做的事,也给空月来一遍。然而,只听空月念咒,那已化出凶狠皇凤的凤纹制撇符,就消失了。
“神秘守护者!他终于出现了!”
李西卒对那异香记忆深刻,立时在心中欢欣,随即转头四看,想要把神秘守护者给找出来。但一如前几次未能找出神秘守护者一样,这一次,他也没能找出人来。
空月比李西卒淡定得多,她虽然也不知道神秘守护者到底在哪里,却不四处张望,而是抓着李西卒的肩膀,定定看着一棵竹子的垂首之顶,“异半居士,为何坏我好事?”
原来,神秘守护者叫异半居士。
他说:“杀他就是杀淮景,杀淮景的,无论神佛,我都要挡。”
“这妖孽必须死,她有着跟淮西袄一样的脸!”
“但他不是淮西袄,而且千销又不爱他。”
“不!”
城主是什么样的人,空月再清楚不过了。当年嫁给万毁,心里想的念的还是淮西袄。虽说后来不老是把淮西袄挂在嘴边,却密切关注长寿道的动向,装出对万毁一片丹心,皆为假。
他在长寿道的婚典上,不是也说对长了堕佛脸的淮雾可没兴趣吗?可是游历的那半月,他对淮雾可的宠爱,还少吗?是,千销是故意设计让人打淮雾可,可那对于变态的千销来说,也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
“你杀了他,就不怕千销杀了你?”
“千销还没这本事。负劫城,我说了算。”
“好一个负劫城你说了算,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杀死他了。那么,你就不怕你那凤纹制撇符不能让他只身无姓,反而将他身魂俱毁?”
“不能让他只身无姓,反而将他身魂俱毁?”空月的语气里有惊愕。
“没错,因为我以淮姓为扣环,让他与淮景生死相连于这闭体身内,一旦你毁了他的姓,他的魂就立即死,死得透透的,随即闭体身也会毁,你也就别想得到那罪孽了。”
“你!”
空月只从柳意儿那里知道了李西卒要接取圣锁之力,并不知道淮景和他以淮姓为扣环且生死相连于闭体身内,她脑子里回放大禁圈那一夜的失败,只觉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败,重新念咒,强化凤纹制撇符,打算再次让李西卒只身无姓。
“冥顽不灵!你是想杀了他,”但异半居士冷笑,异香随他说话的节奏起伏,“就不怕让渠零陆,从此少了一个罪孽深重的千古罪人吗?”
渠零陆少了一个罪孽深重的千古罪人,对苍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对需要借之获取形状的千销来说,却是一个灾难。
空月一时愣住,陷入思考,没有立即还嘴。
异半居士则继续道:“没有把握的事,还是不要做了。等你有把握之后,我十分欢迎你让他只身无姓。现在,我要带他去越府,你可有意见?”
去越府?要见淮景啦?
经了这一场有惊无险的李西卒,心内莫名激动,惨遭情根嫌弃:“去越府,要见重山哥哥啦!”
“快去快回,我给千销下的药,只能撑到天亮。”
空月一双黑手劈出,硬生生将前方竹子劈开了花,清脆的竹香,扑入李西卒的鼻内。
旋即,李西卒的身子离地飞起,片刻脚点竹叶,出现在三月初的缺月之下。
于是,他终于见到了异香散缠,神秘的守护者——异半居士!
——前面,有一个硕大的黑袍,迎风招展。
似乎里面没有人。
李西卒看着那黑袍一展一收,忽然想道:“黑袍里的异半居士,该不会就是无形的千销吧?”
怀着这样的疑问,二人迅疾出宫,落到越府越重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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