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回到屋内,李西卒躺在床上。
抓着澄绿海洋小被,和那女儿身面对面卧床,瞧着西袄脸,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淮银兔可不只是和云桃皇后撞了名字,还是撞了脸蛋,难道说她那张脸也是假的?
但这个念头也被很快否定了,因为他在长寿道的时候,听过人们说淮银兔从小到大都一样可爱的话,由此知她是天然,而非人工。
在无籽派的密室里,水无芯还告诉过他,她在印规宗禁止人工制造相似的大前提下,制造和淮西袄相似的脸因而吃了大苦头,否则后来救邱大赛那天,也不会被胖王母伤到。
因此,他想水无芯那在淮银兔成人之后再出现的疯女人,是断没有理由、冒着被惩罚的后果人工制造类似几千年前的云桃皇后的脸给淮银兔的。
于是,所有的推测,汇成一句话——“淮银兔极有可能就是云桃皇后的转世。”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西卒就有大麻烦了。
感情上的大麻烦……
盯着一水儿海洋气息的蓝色茅屋内海洋色的墙壁,直看得那墙壁的海洋都消失——变成一片桃花林。
仿若他站在桃花林下,看着淮银兔痴情地注视不远处的邱悟卡。
心隐隐泅泪,看着和云桃皇后几乎长得一样的淮银兔,躲避那不远处朝他看过来的邱悟卡的目光,忽然觉得水无芯算什么游戏布局者?
——上天才是一个真正会玩的人,让他扮演了这么尴尬的一个角色!
他前世最爱的云桃皇后,今生最爱那天下第一痴恋他的邱悟卡,真是太狗血了!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淮银兔的时候,那觉得对方滑稽而准备嘲笑的笑意变成了苦笑,还莫名心疼她,想张开双臂拥抱她……
他问很拿手洗脑的情根:“情根,我是不是最好不要恢复记忆?”
面临解除生死相连之难而提出三连问之时,李西卒已经确定不要记忆了。
当时遗憾不知晓红白桐花声音的主人是谁,现在见到了抚桐君,也算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虽然上渚之前被那越乾坤所说的丞相说得有些想获得记忆的冲动,可现在情形复杂,而他因为善良极其敏感而容易痛苦——要那记忆不如不要啊。
情根此刻独占女儿身,心情很好,愿意给李西卒当参谋,嫌弃地说:“你傻啊,没恢复记忆之前,你的一切都是猜想,猜想跟想沾边,就是不真实的。”
“不真实,假的,知道吗?”
“你妄自以为淮银兔就是云桃皇后,谁知道她是阿猫阿狗?为一个阿猫阿狗耽搁恢复记忆,值得吗?”
值得吗?
李西卒想起他告诫淮银兔说邱悟卡不值得她爱,而淮银兔却大喊“他值得”的话,心想还是不要恢复记忆的好,自己现在对淮银兔顶多是抱有痴女爱错人的同情。
若是恢复了记忆,证实了自己最爱的是淮银兔——那可不就自讨苦吃、哑巴吃黄连了吗?
于是,尽管情根又开导他,说了“就算记忆里你的挚爱真的是淮银兔的前世,可前世之事是前世之事,今生之事是今生之事。今生她爱邱悟卡,你也可以爱别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对了,不是有句话是爱她就要放手吗?你别继续纠缠了。”
之类的话,他也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前世今生分离两不顾,固执地表示不要恢复记忆了。
真是可笑,当初还和邱悟卡说那种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的感觉,真的让人崩溃。
现在却在摸到打开记忆之门时,初尝崩溃……
原来,无论记忆是拥有还是没有,都是让人崩溃的事情。
是了,他是千古罪人,不是清白之人,过去定然不是温软值得追忆的。
“切,既然你早有主意,还问我干吗?下次别再问我,浪费我口水了。”情根不爽。
情根这边停下,那女儿身的雪花狗链第一朵开始涌动绿光,只听胡丸主道:“李西卒,你不要记忆,我不强迫你。”
好好好,老胡乃真兄弟,是个能理解他的好人。
然而,胡丸主又严肃地说:“但是,你不能不要力量。”
喂,记忆都不想要了,力量自然也不想要了啊,老胡!
但胡丸主却坚持:“破锁已经被异半居士炮制到佛像里边,现在没有人和你抢做圣锁力量的接取人了,你就是破锁的唯一,必须有担当,做好一个圣锁力量接取人。”
啥玩意儿?做一个有担当的好的圣锁力量接取人?
说得倒轻松,胡丸主又不是不知道圣锁的力量多么让人有负担,事关黑白托链与黑白柱,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握着双刃剑的负面,注定将渠零陆毁掉。
李西卒不能为了私利害了渠零陆的苍生。
况且,他自己的罪孽已经让他够沉重了,再去弄那战线拉得极长、足足要解锁六大法器,他觉得自己迟早要疯。
他说:“我以前想要拥有圣锁之力,改变我废柴的身份。但我现在是千古罪人,不想毁了渠零陆而罪上加罪。”
“我已经把负劫城搞得大乱了,如果我再去留缘境鹊境主之处,想来留缘境也会被我搞得大乱。若今后我这假山主取代了真山主成为了黑舛山的主人,想来黑舛山也要毁在我手里。”
“像我这样一个毁掉三田的千古罪人,最好还是不要有力量,乖乖做一个废柴就好,免得我成为一个绝世大罪人,害得人们找不到除掉我的办法,苦不堪言。”
“哟?你这么仁慈?在那圣锁幻境之中,是谁想要杀了我的?”
“此一时彼一时,我那时并不知道我是大罪人。”
“只是一个大罪人而已,情根不是已经开导过你了吗?你为何还是闷闷不乐,意志低沉?”
“因为我罪孽深重啊……”
“……”
罪孽深重,罪孽深重,罪孽深重了不得啊?
罢了,对待这种抑郁者,胡丸主还是不要太步步紧逼,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那罪击大臣越重山不是能洗清罪孽吗?不如让异半居士叫他将你的罪孽洗清?”
“我这么重的罪孽,”李西卒烦躁地坐起身来,揉着胸前的海洋被子,“他怎么洗得清?”
“肯定洗得清的呀,邱悟卡的罪孽不很快就洗清了吗?你肯定也能洗清,只是时间要长上许多。”
哦?如此说来,倒是看见些许希望了,眉头总算不皱着了。
不过,那千销是要李西卒献罪复兴的,他不会允许越重山洗清他的罪孽。而且,现在负劫城已经大乱,异半居士也不在此,哪有时间洗罪孽?
清水眼里,清水沉沉。
“呃……那就把你的罪孽转到淮无尽身上去,这样她就成了千古罪人。”
哦?倒是没想过如此也是一条可行的路。
“我看那淮无尽是个没什么感情,感受不到痛苦和欢愉的人,你大可放心把罪孽转移到她身上。如此,渠零陆的兴亡,与你无关。献罪之事,也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别说淮无尽能不能承受我的千古罪孽,就算她受得住,可罪孽毕竟是从我身上出去的呀——我是万恶之源啊……”
万恶之源?胡丸主是个没耐心的,劝了这一会儿,已经很烦躁了,意识到李西卒真是再怎么劝也劝不好的,吼道:“那你总得解决这问题不是?抚桐君明明已经问了你如何处理你的罪孽了,你却偏要逃避!若你当时不逃避,抚桐君也不会今天就问及你的过去,如此,你也不会这么难过。你说说你,逃避个什么鬼?你倒是承担啊!”
承担?好,李西卒明天就去找抚桐君如何承担罪孽。
那抚桐君是个千年的大罪人,在这方面的经验肯定丰富。联想抚桐君那朴野却魔邪的特质,忽然产生一个“或许抚桐君可以把我的罪孽转为功德”的想法,于是心神安宁,不再想事。
心中无事,则不失眠,清甜入睡。
合眼睁眼,就过去了一夜,新的一天伊始。
醒来时,却不是在茅屋内,而是在桐花墓前。
抚桐君坐在草坪上,低着头,和李西卒的脸离得很近。
他刚洗了不久、才被清风吹得微湿的如瀑长发,散落在李西卒的脸上、胸间,一双桐花眼,温柔而深情地看着李西卒。
里边像是有因干旱而深裂开口子,渴求一场及时甘露一般,填满了贪婪。
“早上好。”
李西卒没想到睁开眼就见到了抚桐君,冲他一笑,肩膀擦着抚桐君的肩膀,坐起身来,和他几乎没有距离。
“早上好。”
抚桐君眼里的贪婪化为满意,故意撞了撞李西卒的肩膀,嘴角噙着笑意。
清水眼与桐花眼交接,蓝天白云底下,红白桐花的密林指天。
李西卒觉得此景甚好,又想自己是有求于抚桐君的,便也撞回了抚桐君的肩膀,用轻松的语气和抚桐君聊着闲话。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肢体接触也是不断,撞肩膀、击掌又划拳,很是融洽,没有丝毫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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