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籽圣宫南广场。
钟大椿掐指念诀,沉吟片刻,对邱悟卡道:“淮雾可身上罪孽太重,已非印规宗能要到的人。你这忙,只能帮到这里。前情已还,从此之后,你我两清。”
说完,钟大椿以他特定的步速,朝出口走去。
宗内之人,押着瘦王母、钟无欺也随之离去,英英走在最后,转回头,冲邱悟卡吐了吐舌头:“老邱,下次再打,我可就不让着你了。我也要踹你屁股!”
说完,她转回头去,风吹杨柳一般摇着身子,用手拍了拍素衣上被邱悟卡踹了一脚的脚印。
邱悟卡脸色青白交替,只因脸已肿红,未能看出他的情绪。英英那说的是什么话,他一个大男人被她让了?敢情英英只是和他打着玩?
她下次还要踹他屁股?这话幸好没当着娘子的面说,不然娘子定然要误会他和英英的关系了。
罢了,终究没能抢回娘子,自己还惹了伤,老八又一脸不和善,没脸继续在此停留,捡起菊花木剑,离了无籽圣宫而去。
当无籽圣宫这边的热闹逐渐清减下去之时,李西卒坐在那紫莲卧榻里,如同坠入一片浩瀚虚无,感觉不到任何和千销相关的气息,眼前也只有紫光照见的暗黑幕帐。
他试图捕捉千销的呼吸,却没能成功,卧榻里,只有他有呼吸。
他又在那卧榻里四处摸着,想要摸到点什么,却摸遍四海八荒,也摸不出任何东西。他害怕了,直觉这紫莲卧榻,比他待过的赐姓符的符咒监牢,还要让人可怖。
他惊恐地喊:“千销,你在哪里?别给我装神弄鬼!”
随他的话音起伏,黑色的幕帐上,花苞骤然出现,是嫩新的花苞,带着点点水珠,令人心旷神怡。他见了朵朵花苞,勉强镇定,伸手去碰,花苞则接连绽放,旋即在他身前身后,开出一片红白花海。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畔,装作不在意却是沉痛难掩地说:“红白桐花盛开的时候,记得给我扫墓、烧纸、上香。哦,对了,我还要酒。至于磕头,我那么爱你……算了啦。”
***
春雨毛毛,海腥味重,落在开满桐花的重重院落。
李西卒站在二楼廊栏后,看着雨丝缠绵柔沉,点点串串,打在盛开的桐花花瓣上,不由得看出了神,小鹿般的眼睛里,也似下起了雨,含着烟雾。
那个声音说的话,这几日一直在他耳侧回响,红白桐花盛开的时候,记得给那人扫墓、烧纸、上香,还有要带酒去。
那个声音是谁呢?不是千销的声音,比千销的声音,多上几千分沧桑的沉稳,冷冰冰的,像是冬天冻成的悬檐冰柱,透着虚空的亿万重寂寞。
这几天,正是清明节气,院中开着的桐花,花明丝暗,丝丝条条,像血一般。
雨天最配桐花,几乎没有花香的桐花,经过雨水一酿,飘散醇纯的惑人诱香,直随润物无声的毛毛细雨,润到李西卒的肺腑之中。
于是,他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为那声音而沉重。他已开发的记忆中,不存在那样的叫人魂牵梦萦的声音。
他并不认为自己认识那个声音的主人,但是,他很想听那声音说话,说更多的话——说出声音主人的身份,说出声音主人的经历。
他被那声音撩拨了心,对那声音的主人,很感兴趣。
他问过千销,红白桐花是怎么回事,那声音又是怎么一回事。
千销却说红白桐花是负劫城的圣花,李西卒能看见圣花,说明他罪孽果然深重。
至于那声音,千销轻佻地慵懒地问:“什么声音?呵呵,你是幻听了吧?”
然后,他们穿过前罗海与负劫岛的紫黑结界,一路东北,进入了负劫城。一落地,李西卒就被无形之力踹了腰,踢出紫莲卧榻,滚到了一个女人脚下。
那女人穿着蓝白纱衫,衣质缥缈,由身后的雾气衬着,生得小巧的五官,只一双眼睛稍大,其中内嵌忧郁,看着像是一个患了忧郁病的郁姐。
在无籽派殿后的空月,带着淮景同来。
她早就想将李西卒从紫莲卧榻里抓出来了,见他滚了出来,吩咐郁姐快一点羁押李西卒,把他身上的罪孽制出罪引,再每日送到负劫宫中,给千销享用,随后提着淮景,匆匆飞离郁女的院府,白白的衣袂,擦上红白桐花,携落血丝白惑,簌簌斜扬。
李西卒抬头,对上郁女忧郁的眸子,再一打量郁女梳得凌乱的发髻,从地上爬了起来,歪着身子揉他的腰,见被空月携落的红白桐花,正好扑面而来,闻见桐花的惑香,不由得深呼吸了三次,问郁女:“你这里有墓吗?”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脑。
知道的,知道他是听了那声音说的扫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神经了呢。
郁女却撑着多年的油桐伞,因嘴唇懒得打开,声音也就有些模糊不清,“有啊,金墓、银墓、铜墓,你要哪一种?”
李西卒被这郁女散发的不在意的郁灵气吸引住了,围着她转了一圈,见她雨天穿纱,也不怕冷,白嫩皮肤虽然汗毛较少,却也因冷竖起了汗毛,心道这女子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问之:“你叫什么名字?是负劫城的什么官?”
郁女虽然未穿官服,可她身上挂着的却是一块官令,露在上面的正是一个大而飘逸的“官”字,至于另一面写着官职的,却贴着她蓝白纱衫。
她淡淡地答:“引罪大臣。”
“啊,原来如此。”引罪大臣?结合空月说的话,李西卒立时懂了。
他便好奇地看着郁女的忧郁眸子,又问:“你还没给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是诶。”
郁女身为大官,却没有官架子,总算随手一招,把扑了李西卒面后,落在地上的红白桐花,全都招了起来,写成“郁蓝书”三个白字。随之写完,桐花的红色暗丝,顿时变成了蓝色忧伤丝条,与那诱惑人的桐花同底却两样。
“郁蓝书?怕是郁难书吧?看她这忧郁的样子,其郁真是‘罄竹难书’啊。”李西卒在心里想着,转回一开始的话题:“金银铜三墓有何区别?”
郁蓝书便将三墓的区别讲了,李西卒一听,立时明白郁蓝书掌管的不是寻常的墓,而是用来制造罪引的引罪墓,当即中断这个话题,转身而走,自言自语道:“淮景、淮无尽不知道落到哪里了,我去找他们。”
他想溜,却没有溜成。郁蓝书将他逮了回来,用蓝丝桐花串成一条花链,将他捆绑,拴到了院府后山里的金墓外边。
金墓,是能最快制出罪引,制出的罪引也质量最好的墓。
该墓在金字塔的顶端,银铜依次在下边。
乍见金字塔的三色墓层,李西卒感觉他的魂,有些抽离闭体身,仿佛受到金字塔的招引,要主动去塔底当地基。然而,闭体身对魂的束缚太强了,就好像那次钟无欺无法将他抽离闭体身一样,魂坠回闭体身,未能飞出。
在魂坠回身体的那一刹那,他眼中的金字塔,突然大放蓝光,变成了蓝天、白云与土地,他体内生出一种熟悉的温馨感,只觉这金字塔,不是金字塔,而是能呼应他混沌记忆的某种远古之物。
他于幻想之中愣住,而郁蓝书,在他愣住之时,小指头勾着桐花蓝链,进了金字塔,一路向上,直登金墓那一层,把他丢进了引罪五行阵里,稳坐主位,懒散地结起结印,与早已候在此地的其他四人,一起炮制了阵法中心的李西卒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之后,李西卒的罪引被炮制出来,正是清明期间,也就是今天。
李西卒他站在二楼的栏廊后,郁蓝书慢慢朝他走近。
因郁蓝书不喜欢粉色,李西卒被迫穿了郁蓝书给他的白蓝长衫,也跟着郁蓝书一样,像个忧郁的人。
郁蓝书瞧着李西卒一脸忧郁地深思,嘴角总算浮起一点笑意,但当她慢慢走到李西卒身后,轻拍李西卒的肩膀之时,那笑意又变无,懒懒说道:“淮无尽已经洗清罪孽,由柳意儿送回长寿道,而淮景,现在住在越府,由越重山守护。”
“哎哟——”李西卒正想得入迷,突然听到说话声,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又落了下去,神色慌张:“郁姐,你走路就不能发出声响吗?”
李西卒也是个好适应的,见郁蓝书是个随和的人,张口就喊姐,仿佛真的已经忘了他是在赐姓符里被封印了两千三百年的老家伙,比郁蓝书大了不知多少辈分。
他重复道:“淮无尽已经洗清罪孽,由柳意儿送回长寿道了?”
果然,大部分的罪孽已经由邱悟卡自己洗净,他和淮无尽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洗清的。而那柳意儿——那个塞纸条给邱悟卡,告诉邱悟卡她会护送李西卒安全到负劫城,却在中途被千销授意由空月提前赶到负劫城,说等李西卒到了负劫城一定会保护他的柳意儿,在此苦等了大半个月,连李西卒的面都没有见到,就离开了?
如此看来,柳意儿靠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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