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游般被拉出房门,被塞进铁笼子。
这狭窄的笼子,尚不及她身高一半,她只能卷曲着躺在里边,冰凉的铁栏,隔着单薄的衣衫,传递到她身上的寒意,令她浑身一颤,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和双眸,她索性闭了眼,浑浑噩噩地,任凭他们将她抬到前院的一块空地上。
此时,天空又开始下雪了,身体上的寒冷,远不及心中的冷更令她难以抵御。
她不怪白家人,他们给予她的,原本是绵长厚重的爱,只是,不明白她已被别人夺了皮相,换了人而已,即使跟他们分辨也无用,谁会相信这种诡异的事情啊?!
天亮了,几个彪形大汉守在笼子周围,她蜷缩在笼子里,身体忽而发热忽而发冷,冷热交替着折磨着她。
她昏昏欲睡,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一个小粉团儿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她敛了眸光,看清这个粉妆玉琢的女娃儿,正是白老六的女儿,宝儿。
她虚弱地唤了声:“宝儿…”
宝儿正是冲她来的,她走到跟前,歪着脑袋细细看了片刻,说道:“他们说你是妖怪,可我看你不大像。”
“那你看我像什么?”她淡淡一笑,额前长发自然垂下,将左边面颊遮得严实。
“像…像我姑姑,你饿么?给你吃炒豆。”宝儿抓了把炒豆递进来。
她伸手正要接住炒豆,忽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喊:“宝儿!快躲开!”
她抬头一看,便看见白老六的娘子,发疯一般冲过来,将宝儿抢进怀里护住。
炒豆坠地,一粒粒在石板面上弹跳着滚出老远,她凄婉一笑,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不会伤害她。”
那六嫂心有余悸,匆匆回头看她一眼,抱着宝儿飞快地跑远了。
真冷,她抱紧双肩,尽量蜷缩得紧密一些,可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般,狠狠地切割着她的肌肤和意志。
她感觉自己像坠入了冰窖,冻得眼皮都黏在了一起,转瞬,又如坠入烈火,浑身上下被炙烤得像快要皲裂,如此冷热交替,轮番侵袭上来,她终是昏了过去。
朦胧中,她听见低低的一声叹息,忍不住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天又黑了,这一觉,竟然睡了一整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虽然还在笼子里,却已另换了一处地方,看起来,很像一处小院。
若有若无的叹息,再次在头顶响起,“哎,不过几个月不见,你怎就这般境地了!?”
她抬起昏昏沉沉的头,正巧看到为枢从笼子一侧探头看着自己,她努力展露出一个笑容,问道:“师父…师父,怎么是您?”
“上次来的时候,你还在昏睡,我满以为,那朗子焱能护得了你周全,却没想到,你竟被害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为枢转到她正面,蹲下身子正对着她的视线,说道:“儀儿,你可还好?”
“师父…看我这样子,还能好么?我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您先把我弄出去,这笼子…又冷又狭小,前日受了些风寒,此时正难受得紧。”
她感到自己虚弱得,连眼睛都不大能睁的开了,话说得有气无力,更因为师父唤她的那声‘儀儿’,让原本绷得很紧的那一口气,忽然松懈下来,整个人便瘫软了。
为枢叹口气,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倍感挫折地说道:“丫头,我倒是想弄你出来,可这笼子不简单,被人下过禁术,师父修为浅薄,得花些功夫寻找解除这禁术的法子,你先把这粒药丸咽下,为师再去寻些御寒的东西来给你。”
吞了药丸,浑身难受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她仰起头,展露一个笑脸,孺慕之情溢满双眼,“师父,还是您对我好,我整整两日都不曾吃过东西了,这会儿正饿得慌,您顺带给徒儿弄些吃的可好?”
为枢心疼地看她一眼,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她从没想过会再次见到师父,幼时,师父如何教养自己的那些记忆片段,不经意间便浮现出来,她望着为枢清瘦的背影,视线有些模糊。
片刻后,为枢便一手拎着被褥,一手捏着两只馒头阔步走进院子。
“师父,外面没人么?您何不连同笼子一并将徒儿带出去?”她一边费力地拽着为枢从铁条间塞进来的被褥,一边说道。
“外面怎会没人,只是他们以为你当真是妖物,方不敢靠得太近,又对这只牢笼甚是放心,所以才不大进这小院里来,师父的障眼法,瞒一瞒这些普通人,倒也不难,只是,想将这笼子一并弄出去,却奈何不了那玄铁链。”他指了指她身后。
她扭头一看,方看到一条小儿手臂粗细的玄铁链锁着笼子,她沮丧地长叹一口,道:“算了,师父,徒儿有几庄事情不大明白,烦请师父为我释疑。”
“嗯,你说。”为枢点头。
她咬了一口馒头,含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道:“我当真是白宇飞的女儿?”
“是。”
“那我为何会出现在庾国照山湖边?是您带我过去的么?”她努力咽下嘴里的馒头,身上渐渐有了些力气。
“是的,记得那年,我游历到桑岐,日间,小憩片刻,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一位银发白衣仙人,他将我引至一处坟地,指着一座新垒砌的小坟,要我务必将坟中的婴孩教养长大,当时我很诧异,既然已埋于坟里了,又如何教养?遂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然在那座坟前了,当时倍感惊诧,便试着掘开那座新坟,竟发现坟中的你,果然还有气息,
我原本打算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可我毕竟是个男人,从未养育过孩子,而且,为师行踪不定,四处漂泊,也不利于你生长,于是,我便将你留在了照山湖边一处农夫家旁,直到看见那对夫妇抱你进屋才离开。
后来,我每年都抽一段时日回照山湖,教授你一些常识,直到那年,你随朗子焱二人回到桑岐,那时,我正炼制一种丹药,需较长的时日,便有两、三年的光景,不曾来看你,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被伤得面目全非了。”
伤得面目全非?我这脸上的伤,是真的?那为何之前一直不曾出现?她想不明白,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出声。
为枢伸手进去替她号了号脉,发现她身上的热降了下来,脉息也平稳不少,暗自点了点头。
“师父,我脸上的伤?”她哑声问道。
“你应该记得是怎么来的。”为枢拿出随身携带的羊皮水袋,拔开软塞,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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