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瞬,木然地接过水袋,想起那场大火,那场大火应该是给自己脸上留下了疤痕的吧,只是,为何醒来之后,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妥?
为枢像是看明白了她心中的疑问,说道:“我曾留下一样法器,能助你在白日拥有正常面容,只在夜间,才会露出真面目。”
她惊诧不已:“竟有这等法器?!太不可思议了!是师父打造的么?”
为枢讪笑:“为师修炼的是制丹,并不擅长炼器,当初来看你之时,算到你有此一劫,便用丹药从其他同道手中换来的,只不过,这法器所能达到的,终归只是个障眼法,每日卯时前将软皮蒙于面上,用玉狐尾毫描绘出五官,片刻之后,便会与皮肤完全契合,与自己的没什么两样,但夜里子时,便会自行脱落,次日卯时再画…”
她愣了一瞬,忽然问道:“为何我一点儿不知情?师父,您将法器交给了谁?!”
话问出口来,心中已有了猜测。
“朗子焱。”为枢淡淡地道。
果然是他,她终于想起了这些日子,朗子焱的不同,好几次,几乎就要发现他的秘密了,却总是被他巧妙地应对过去,即便是回到白府,也总有难以解释的地方,现在想来,全都明白了,也许,连敛秋也是知情的,否则,夜间为何总是敛秋服侍在身旁?
她从未想到,朗子焱为自己做的,远比自己知道的多得多。
如今,留在白府代替她的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迷惑他,让他,甚至是白府所有人,都误以为,在白府的那个人,还是她。
可是,既然他对她用情至深到这种田地,当初为何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即便是被索布妲下了药,那为何从不解释?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默了片刻,又问道:“师父,对这个笼子下禁术的,究竟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一系列命案的缔造者?”
“应该是她,此人修为在我之上,许多感觉明明已经抓住,却又转瞬即逝,为师堪堪能算出此人来自妖族。”为枢讪讪地道。
“妖族?”她惊呼道,心头诧异不已。
为枢点头:“嗯!确切地说,此人是狐妖!”
狐妖?小狐狸!若自己猜的不错,那索布妲已然被狐妖控制了,那驰越呢?小狐狸是他送给自己的,他会不会也被控制了?
“此妖来头不小啊!”为枢又道。
“那,师父没办法救出徒儿了么?”她有些落寞。
为枢叹了口气,咬牙道:“即便是拼了老命,为师也要想法救你出去,若是实在无能,救不了你,那为师便陪你一道赴死!”
听为枢这话,她当即感到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赶忙低头去啃馒头,掩饰自己的无措。
为枢握住笼子上的铁条,说道:“放心,为师不会让你等到那一日的。”
她笑笑,使劲点了下头,道:“师父,之前我在旸王府时,曾养过一只黑狐,我发现它有些蹊跷,朗子焱说已经将它宰杀了,但我猜测,那不过是他一时的气话,它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那只狐妖,您不妨去查查,还有,旸王府住着一位赫鹘来的公主,她应该也有些问题,我怀疑,狐妖已经上了她的身。”
“竟有这事?好,我知道了。”为枢蹙眉沉思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递给她:“丫头,这里边是几颗辟谷丹,我不在时,你不至于挨饿。”
她接过来握在手中,笑道:“多谢师父,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你且耐心等两日,师父会想法救你出去的,师父这便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些。”为枢起身,看了她一眼,便快步走了出去。
她目送着为枢,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方裹紧被子,闭上眼睛歇息。
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不知道,或许是从未遇到过的艰辛,或许,自己等不到师父救自己出去,便被这些人给折磨死。
第二日,又开始下雪了,这两日的雪似乎下得勤了些,她吞了颗辟谷丹,又拼命裹了裹被子,只露了一双眼睛来,肚子不觉得饿了,却并不会不冷,她淡漠地望着门外晃动的人影。
不知道此处是哪里,是不是还在白府内。
一抹紫色,缓缓踱了进来,她抬起眼皮,发现来人竟然是朗子焱,他神色晦暗地站在她眼前,眼中尽是疑惑。
她不错眼地盯着他,不想申辩,无需申辩,即便申辩了,也毫无用处,那白府内,实实在在地还有另外一个她坐在那里,他又怎会相信一个,被白府上下一致证实为妖物的人说出的话。
她很好奇,那个扮作她的人,会不会也让他毫无疑虑地,依旧每夜为‘她’画脸?
她垂目,不想再去瞧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若他真的那么在意她,又怎会分辨不出那个‘她’与真正的她之间的些微差别?或许,他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用情至深?
不过,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求能快点儿离开这个囚笼,快点拿到紫炎珠,逃离此间,远离这些纷扰。
朗子焱围着笼子转了半圈,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她的头垂得更低,额发垂下来将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大概,此刻她在意的,并非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身份。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着他,若想逃离这里,不是更应该让他产生怀疑吗?难道,就因为这个人是朗子焱?才不想被他看清吗?
她忽然有些惊慌,蓦然发现,自己实际上是在怨他,在内心深处,竟然是在怨他!
自从看到他与索布妲的那一幕开始,潜意识里,便已经不淡定了,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自己不敢,不肯承认罢了。
当那些习以为常的习惯,成为一种模式时,以为原本只属于自己的那份理所当然,被某种方式打破时,她岂能不怨?可她的身份,又哪里有资格去怨去恨?是以,以她一贯粉饰太平的个性,强忍着内心的激愤,貌似走得淡泊,轻松,焉知,内心早已张皇得不成样子。
朗子焱站了片刻,转身向外走去。
她抬头凝视着远去的紫云靴,一行泪悄然爬上面颊,她在被子上蹭掉脸上的泪,疲惫地将头埋进被子里。
她抓不住内心深处真正的感觉,疲于纷乱,治丝益棼!连大声尖叫都不敢,此时的她,方知真正的痛苦,竟如此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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