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歇着吧,这么冷的天,怀着身孕还到处跑,”朗子焱语调缓了缓:“不顾着自己,尚且多少顾一顾肚子里的孩子。”
他这话说得清淡,常人听来也觉得极其合情合理,偏生她听进耳里,就是一番秀恩爱的做作,忽而想起她房中那对相互梳理毛发的相思雀来,它们时不时地嘴对嘴喂食,恩爱得叫她都心生羡慕,此时,却令她心烦意乱,恨不得立即逃离开去。
“我先出去了。”她急促地大步往外走,白老六快步追上她。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索布妲略带娇嗔的喊声。
她顿时感到一阵心烦气躁,连来王府的初衷都忘记了。
怎么回的白府,她竟有些迷糊,只晓得回到沁竹斋时,后背一阵阵发冷,加之先前在院中湿了鞋,竟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夜里,便迷迷糊糊发起热来。
半夜醒来,屋子里黑咕隆咚,她感到有些口渴,唤了声敛秋,忽而想起敛秋已经不在了,心口忽然痛了起来。
日间,心中除了满满的恨,便是一心想要抓住真凶的执拗,此时,方觉察出来痛,甭说敛秋是在一起相处了那么长时日的人,且不同于旁的下人,即便只是平常相熟之人去了,心中也是有些难过的,更何况,敛秋于她,不单单是主仆,更多时候,她已把她当着可以信赖的知己。
她撑起半个身子,忽感到有些奇怪,这玲珑,即便再怎么瞌睡得厉害,听到自己的喊声,也该起身瞧一瞧的,为何这半晌仍不见动静?遂又喊了一声:“玲珑?”
仍然没有听到玲珑的回应,她撩开帐子,一股凉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扭头看,发现有半扇窗子没有关严,冷风便从那缝隙灌了进来。
睡得再死,也不至于这样都没反应,她起身趿了鞋,走到外间,恰巧此时,一个小丫鬟掌灯进来。
“姑娘,是不是玲珑姐白日太累了,竟没听到姑娘唤她……啊…你…你!”
那丫鬟忽然指着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手上的油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眼前顿时暗了下来,她闭了闭眼睛,才适应过来,依稀看到,那小丫鬟瘫软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口中还结结巴巴地道:“鬼…鬼…”
旋即,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她不禁蹙起眉头,这丫鬟分明是瞧见了她的样子,才被吓成这样的,莫非自己有什么不妥?她抬手摸了一把脸颊,嘴角处竟是黏糊糊的感觉,而且,左侧面颊坑洼不平,厚厚一层,跟长在脸上一般。
她心头微惊,往平常放灯的地方走去,没走两步,脚下便踢到了东西。
她蹲身下去仔细辨认,发现地上躺着个人,遂用手一探,那人早已凉了个透,心中顿时感觉不妙,慌忙起身找到灯台点上。
这时,她才看清,地上躺着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玲珑和小柳双双倒在血泊之中,看样子,她们已死去多时。
为什么?为何会这样?又是两条人命!只不过几个时辰,三条人命便这么没了!这带给她的震惊,不是一星半点。
难道…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若真是这样,那究竟是为什么?
她难过得无以复加,茫然地环顾四周。
蓦然,从身后整妆的铜镜里看到自己的形容,顿时吓得惊恐万分。
只见镜中的她,满嘴血污,左侧面颊布满了猩红的瘢痕。
她心中惊悸不已,这幅容貌,难怪会被那小丫鬟误认为是鬼,只是,这疤痕从何而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用手掐了一下,顿时感到一阵疼痛,那确确实实是自己脸上的东西啊,只是,为何这疤痕,白天看不出半点儿痕迹?
难道,自己真的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敛秋,玲珑和小柳,都是自己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杀掉的?皇城所有的命案都与自己有关?
这不可能啊,而且,第一宗命案发生的时候,自己正在皇宫的宴会上,怎么可能是自己所为呢,何况,敛秋她们身上的伤痕,明显是野兽所为。
既然不是自己,那自己唇上的鲜血,又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有人故意抹上的?是想嫁祸于她?又会是谁,要故意这么做呢?
她用手背擦了擦唇上的血,看来,这并非普通的命案,而且,因为要故意嫁祸给她,所以,敛秋她们,才会死于非命!
可是,为什么啊?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玲珑和小柳失血的面庞,怎么也想不通。
先前曾怀疑过小狐狸,以为小狐狸是只妖物,这一切都是它所为,但朗子焱说小狐狸已经被他杀掉了,那这一切,便不会是自己想象的那般诡异。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玲珑和小柳脖子上的咬痕上,忽然想到,或许,这些咬痕和抓痕,也都是伪装的呢?
这么一想,便有些明了了,和着这些伤痕,她唇上的鲜血,以及她恐怖的面容,很容易将人引导着去想,她,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吸血的妖怪!
想到此处,她浑身打了个颤。
心道,能做到这些的,只怕也不是一般人所为,与自己有过节的,不外乎成婧和索布妲,而索布妲的性情,前后变化之诡异,当时令她惊诧不已,此刻再细想下来,便不难确认,这一切,大概,与索布妲不无关系!
只是,她想不透,索布妲如何做到悄无声息地杀了人,还能嫁祸于她?动物的咬痕抓痕,又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这索布妲,不简单!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阵阵喧哗声,火把的亮光,透过门缝照在她猩红的脸上。
“堵住所有窗口,不要让她逃了!”那是白老大的声音。
“放心,有天蚕冰丝网,她逃不掉的。”是白老六的声音。
“六哥,还是小心些,她会幻术,能变成任何人的模样!”
她惊诧这个声音的熟悉,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屋外已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她惊悚地发现,站在白老六身旁的人,有着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甚至举止,神态,都分毫不差,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在火光照映下光洁如玉。
她?是谁?为何会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她惊愕地看着那个女子,就连自己被一张网罩住了,也没有察觉到。
“父亲,将她关进铁笼子,否则,她便会轻而易举地逃脱掉的。”那樱红的嘴唇,一张一翕,吐出软糯的话来。
“放心!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白宇飞说道。
她强自定神,抬眼望向那张脸,那人水盈盈的眸子投射过来,忽然微微翘起唇角浅浅一笑,一丝讥讽浮现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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