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牢堂里，拓骨刑下，狱卒已是满头大汗，缩了刑鞭，一把揪了她的头发，抬了她低垂的脑袋，才发现她已昏死过去。

　　   手一抖，赶忙向坐于一旁的靖麒回禀，“王爷，启蛰郡主她、她昏过去了，可要收手？”

　　   靖麒斜眼瞥了那半死不活的人，冷哼一声，饮了杯中温茶，幽幽开口道，“用盐水把她泼醒。”

　　   “这……”

　　   守将回头瞧了一眼启蛰的模样，囚服上满是血痕，受了拓骨之刑，身上皮开肉绽不说，再用盐水泼下去，只怕会落下病根。

　　   “王爷，她毕竟是陛下封的郡主，虽下了大牢，但对外却死锁消息，至今未明如何处置。如此动用私刑，若将来陛下怪罪……”

　　   “逆臣贼子，其命当诛。老夫要她抵上娴儿的命！”

　　   狱卒之言未顺他意，掷了茶杯在地上，皱起了眉头，“你竟还为她求情……可是有了不臣之心啊？”

　　   乍一听靖麒话中似有动怒之意，哆嗦着低了头，众所皆知，靖麒的手腕非常人之硬，他小小守将，自不敢再所言，免得引火上身。

　　   “小将不敢。”

　　   他乖乖低了头下，下一刻，靖麒话里拂过凉意，“其实，你也无多担心，陛下就算知道了，老夫担待着，轮不到你受问责。只怕，陛下如今还巴不得她死呢！”

　　   给了狱卒一剂定心丸，他已从席上下了地，捋须数下，仔细端详着她的情况，半眯起眼挥了手，“去，把那些年纪轻的朱雀余孽压十个来，还有那个叫茴娘的，一并带上来。老夫倒是要看看，这朱雀族的人，究竟有多犟。”

　　   突地扑面而来一股湿寒之意，全身浇得尽湿，紧接着是阵阵灼烧痛感，各处伤口火辣辣地发疼。

　　   口中腥咸，她挣扎地清醒过来，被拷住的两只手紧掐着，长发脏乱，一张脸因浑身的痛感而忍得扭曲，却仍是一声不吭，朝靖麒瞪着一双眼。

　　   额前伤口处血珠划过，可怖至极，竟露出如厉鬼一般的眼神。

　　   “公主……”

　　   几声细如蚊蝇的叫喊，她下意识地偏了头去看，十来个穿着破损囚服的人，污垢蓬头，身上皆是和她如出一辙的伤口，定睛一看，竟是朱雀族的孩子！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双手握拳使了劲，链锁“哐哐”作响，却还是半分挪动不了，她竭尽了力，只能以半跪姿势被铁撩吊着。

　　   “王爷……你想要动什么刑，冲我来，这些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启蛰郡主哪里话啊！”

　　   靖麒似玩笑口吻走近了她几分，“你常年养在王宫之中，身子不知要比他们这样人娇贵多少，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一顿拓骨刑，你就半死不活了。”

　　   “你到底想怎样？靖娴公主不是我杀的！陛下一令未发，你就在这儿对我用私刑！”

　　   突然抬了头来朝他嘶喊，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定是骇人不已，如同一只温顺的猫，陡然被逼着去咬人似的。

　　“你有出入南荒的令牌，靖娴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儿？定是她瞧见你与这些朱雀叛臣密谋造反，所以才逼得她跳了崖！”

　　   靖麒退至席边，旋过案上的竹卷书文，“你的贴身侍女秋儿已招供了，你把她打昏在月影潭的萧亭里，不知去了哪里。为了不让人知道你那些勾当，你费了好大的功夫啊！亏陛下还那么信任你。”

　　   秋儿，她怎么会……

　　  “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快些在认罪书上签字，老夫也懒得陪你在这儿耗着。”

　　   靖麒退至席边，旋过案上的一纸认罪书，“只要你承认了之前与朱雀族多次合谋之罪，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我不认！我没有背叛陛下……”

　　    喘着气，她轻轻摇头，凝着他手中薄薄一纸，却知它的分量有多重。

　　   晓得她会这样说，靖麒冷哼一声，翻手强光闪过，雷刑已落了她背上。

　　   “啊――”

　　   扯了嗓子嘶哑喊着，启蛰受不住这一击，整个人跟断了骨似的，再没了半分力气，垂在那儿不得动弹，只眼睛微微眨着，示着她还有些意识。

　　  “老身认！”

　　   一声竭力呼喊，茴娘从跪压之处稍稍直了些身子，知道启蛰扛不了多久，立即重重点了头，“老身可以为证，认罪书上的事……公主都有参与。”

　　   “……茴、茴娘，你……”

　　   启蛰摇着头，她不能认，绝不能！

　　   “总算，还有个识时务的！”

　　   靖麒满意地颔了首，吩咐狱卒，“给她拿纸笔来，老夫看着她写佐证书。”

　　  “茴娘！”

　　   启蛰朝她怒吼着，回头，却见了她泪眼蹒跚，身上也是四处凝了血，早在她之前，茴娘就已受了刑。

　　   一怔，才听她传心而言，“留得青山在，公主，你不能有事啊……”

　　   “不要……”

　　   这个罪不能认，一旦她认了，萧奕会在怎么想？

　　   他已经有所误会了，她一定要向他道明这些事情，“我等陛下来，他一定会来的。”

　　   “公主，你切不可感情用事，朱雀一族已背负了太多的骂名，唯有您平安周全，才有翻页的那一日。”

　　   茴娘被人推到案前，正映了牢窗外打进的光，褴褛破衣之下，伤痕显得那般触目惊心，行笔都异常吃力。

　　   经过鞭刑，又遭了雷击，她已浑身乏痛不堪，意识欲散，昏沉之际，只依稀见了靖麒接过佐证书时那一报复的笑意。

　　   飘渺梦境里，天地混沌未开，她眼前一片苍茫，唯见一抚琴的白衣男子，枫华飘散之后，她看清他的面容。

　　   “……萧奕。”

　　   眼前的云雾忽的幻化而散，空中隐隐画面显现，画面中的她已伏倒在地，脸色苍白，周身斑驳血迹，于硝烟一处似的……

　　   刚一伸手，那画面迅速洇开，闭眼晃了晃脑袋，只觉整个人飘离不定，待她再睁眼时，仍是深处锁妖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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