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青光萦绕而出，神情里已失了温度，异常肃穆，夜风不安地鼓噪，轻轻地张开手掌，散出妖凉银光。

　　   一个清晰的预感在启蛰心里流窜着，她熟悉的，只有在杀敌之时，他才会用上的……

　　   就在这时，时间仿佛停滞，散着光的指天剑就这样出现在了靖宇的手里。

　　   她晓得它的厉害，眼底透着震惊，下意识地慢慢往后浮开。

　　   下一秒，举剑泛起的寒光凌乱了整幅画面，他平静地面向眼底的村镇，轻挥了手，在硝烟后显露的强硬姿态。

　　   身后的一队先锋受了他的召令，领命之后，龙鳞五爪腾飞空中，瞬时俯冲下去――

　　   启蛰远远注视着他们朝村镇的那群孩子出动攻击，当毒镖划过，血珠溅了她的睫，怀中孩子的哭泣声止了。

　　   眼角顿时滚出清水，直直滴到她自己的手上，红光飘出，窜过她的斗篷，愈来愈烈，血雾模糊间，她手掌轻旋……

　　   风云翻滚，他持剑一方，看清了突然截住青龙军队的人，瞬间愣住，连握剑的姿势都发了些僵。

　　   她手臂用力一挥，烙骨扇里的光束随即飞转，在他们即将触及到屋舍的瞬间——

　　   狂风大作，一道劈天闪电欲要撕裂长空般，所过之处漫天飞沙走石，阵阵红色光圈炸开，刹那逼得先锋军将重伤倒退。

　　   她怔在半空中望着他流泪，没有声音，却比曾经任何时候都来得脆弱。

　　   他看到了，可他也看到了她是如何用烙骨扇打伤了青龙族的军队。

　　   铁青着一张脸，那眼里半分色彩也没有，目光是那样淡漠，仿佛要将她与自己的生命隔开。

　　   镇里狼藉一片，天空中青龙四处盘旋，她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他的目光骇人之至，她的任何一个反攻之举，落在他眼中，都成了背叛。

　　   这么多年来，尽管朝臣对她有所介，就算是皇叔也都不真意，可他还是将她视作掌上明珠一般，爱着她，护着她，哪怕她是仇敌的女儿，哪怕封印凤凰琴。

　　   他对她付出了这么多，只要求一点，忠诚。

　　   忠于青龙族，诚于他一人。

　　   可仅这一点，在朱雀族面前，已淡然无存。

　　   如果是他对她太好，而让她忘了他是四族之首，那这一次，他就以该有的手段，让她懂得，他的底线。

　　   电光劈裂，他持剑而下，直冲着抵挡青龙军队的红衣身影过去，剑锋光刃刺眼，她反手将烙骨扇挡在身前，阻了他的进攻，却被他逼退一旁。

　　   如此近距离地相持相视，他的眼中是征战时的冷峻，冷风呼啸而过，他已漠视了她的眼泪，连带着命令都带着刺骨寒意――

　　  “活捉整个村镇的朱雀流民，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以往每一次，她看见青龙军队出动，心里总是期待着他们能得胜而归，只因希望他一帆风顺，无所不能。

　　   可是，如今他却要对他的族人下狠手……

　　  “萧奕！村镇里的都是我的族人，你能接受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们！”

　　   她不再顾着防守，侧身一闪就要撇开他下去，却被他一手扯住，紧束在身旁，“他们是叛臣，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挣扎着，手中的烙骨扇却被他猝然夺走，她完全失了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龙族在村镇里起了杀戮。

　　这一刻，她终于晓得，自己从来什么都不是，和在衡山一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下场，这一次，还是他亲手举起的屠刀。

　　   不忍再看下方的惨境，她默默闭了眼，颤音开口，“萧奕，你也骗了我不是吗？关于我的身世，关于凤凰琴，你从未对我坦诚过。”

　　   她的声音不大，却夹杂着丝丝嘲讽，如针刺着他的耳，“我们曾经那么相信彼此，没想到最后，我们却谁也不信任谁了。”

　　   她被他锁在身旁，低着脑袋，未看见他此刻的神情，比之她而言，他亦是自嘲的。

　　   一个手刀劈过她的后颈，她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倒在了他身上。

　　   永华宫书房里，重臣皆在，靖宇双手撑在案边，目光驻留在面前的令牌上，阴暗无际。

　　   那是穿行南荒的令牌，唯王室贵胄所有，启蛰她，竟随身携带这个东西。

　　   “陛下，这个启蛰，早已同叛臣勾结，暗中往来不知多久了，细想从前与朱雀逆贼交锋，都有她从中干涉。甚至，娴儿她……”

　　   靖麒愈讲欲激动，仍旧为着靖娴的事耿耿于怀，话未讲完，已有暗示。

　　   寒轩前来祖洲报丧之时，启蛰恰巧赶回，此前，她一直是身处凡间，至于何处，就只有她的贴身侍女秋儿知道。

　　   “来人，去懿和宫押侍女秋儿过来！”

　　   昏暗无光之地，妖气浓重四窜，脚下砖石冰凉蚀骨，她才醒来，周围一眼望不到头，空无一物，叫她心骇。

　　   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喊“萧奕”，却倏忽发觉，自己现在这般处境，该是他所赐。

　　   若她未猜错，这该是她多次凝望之处――锁妖塔。

　　   她曾与他一同在凡间坐过牢，却终有这一日，她成了他的阶下囚，却束手无策。

　　   失了力般跌坐下去，脱簪散发，素衣囚服，脸上失了万般颜色，静坐于呆滞出神。

　　   “咿呀――”一声，塔门磨砂般地响起，她下意识抬了头，并非她所想见之人，凝望刹那，已皱了眉头。

　　   靖麒止步于门外，不再有从前的和蔼笑意，那眼神似鹰一般，显出了皇族该有的魄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把她揪出来。”

　　  “是。”

　　   身旁两名大将谨听吩咐，踏进来一伸手就拽了她起来，反扭着她的胳膊压着她的身子出去。

　　    审讯之处皆是各大刑器，比起她从前在凡间所闻，折磨仙人的法子，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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