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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番外三 行刺风波

     靖宇下令,将玄澈的奶娘被押送了天牢,云朗带人到禄云殿抓人的时候,奶娘喊冤的声音甚大,寒嫣死死抱着玄澈在漪云殿待着,不敢让他跳出去搅和。

     “我奶娘她每日都只在禄云殿和漪云殿里陪着我,哪儿有功夫去害陛下啊!阿嫣你说谎!骗子!大骗子!”

     玄澈爪子胡乱在她身上抓着,即使细小的爪子压根没有什么攻击力可言。

     寒嫣沉默着不说话,任他大闹,也不准他出去。

     她不知道那奶娘究竟是否参与行刺,但她明白青龙皇,他疑心太重,若不及时撇清其中干系,她和寒轩也好,玄澈也罢,都会因此而遭到怀疑和提防。

     朱雀族的下场神界人尽皆知,行刺谋反之罪,非玄武族或是白虎族能担待得起的。

     唯今,她也不得不交代出有疑点之人,哪怕她本不愿如此加害。

     “若不将她交出去,可是你要担下这谋逆之罪?”

     禄云殿里的喊声渐的远了,玄澈也再听不着奶娘喊他,小小身子蜷缩在席上一颤一颤地抽泣,寒嫣安抚着,想同他解释,可他却用小爪子捂着耳朵,一点也没有想听的意愿。

     “寒嫣公主,世子。”

     殿外的侍卫隔着纱帘向他们行礼,继而传话道,“陛下有令,奶娘之事未查清楚前,禄云殿和漪云殿里的人不得出宫,两宫外会加派侍卫看守,请公主和世子勿擅闯出宫。”

     听到此话,寒嫣慢慢闭了眼,他终究是怀疑他们,她也无力反抗。

     “是,劳你回去回禀陛下,本宫和世子会谨遵陛下旨意。”

     她牢牢捂住玄澈的嘴不让他说话,待那侍卫走远了后,她才松开,随他跳下席垫,红着一双眼瞪着自己,“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出去,透过窗子,能看清他哭着窜进禄云殿的小身影,她始终没再言语一句,兀自地沉了心去。

     禄云殿和漪云殿里的侍女侍卫陆续被传去问话,好在之前他俩口风紧,谁也没对外说,那些人都一个个平安地回来了。

     唯独奶娘,禄云殿里有几人指证她深夜外出,却也无直接证据证明些什么,到了第七日,经了严刑拷打仍未招供的奶娘,便被靖宇下令押进了锁妖塔。

     云朗在漪云殿外宣读旨文,解了两宫的禁足,就要撤兵离去之时,玄澈窜到他跟前,咬住了他的衣服,“没有证据,为什么还要抓我奶娘去锁妖塔?!”

     云朗低头看着这小家伙拼命拖着自己,也只得无奈蹲下身来,好言好语地劝他,“世子,谋逆向来是顶天的大罪,陛下向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此事未连累两族,您该庆幸才是,莫要再生事端。”

     夏日里难得凉风拂过,本应舒爽,地上的小虎却微微发抖,打了个寒噤。

     “我不明白,我真不明白……”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慢慢垂了下去,拉耸着小耳朵,慢慢转过身,绕过云朗,也绕过寒嫣,嘴里重复念叨着,走回了自己的禄云殿里。

     寒嫣看在眼中,也自己十分不好受。

     “公主一向与小世子亲近,此事还需公主多加劝解劝解他。”

     云朗也知,一个孩子离乡背井,又忽然间失去乳母,一时半会儿确实难转过弯来,但陛下圣意不可违,他就算想帮,也无能为力。

     “只怕他现在,连我也不肯亲近了。”

     寒嫣叹了口气,到底内疚于他。

     没过多久,她才回了殿里,照顾玄澈的侍女巧儿便带了那香枕前来,“寒嫣公主,小世子说要将您送的这枕头还给您,奴婢劝不过,只好按他的吩咐给送来了。”

     寒嫣半倚在软席上,伸手上前抚了抚那枕面,神情里一片黯然,问着巧儿,“没有证据,你觉着奶娘她,真的有勾结叛臣吗?”

    “世子孩子心性,脾气犟得很,公主不必如此介怀,许等过段时日,他就气消了。”

     巧儿放了枕头在软席上,行了退礼,“小世子这几日没胃口吃什么东西,奴婢还要去一趟膳房挑些他爱吃的菜来,就先告退了。”

     接下来两个多月的日子里,除了去给靖宇请安,玄澈都不曾踏出禄云殿半步,可就哪怕请安,他都比往日要早上一些,不肯和寒嫣同道,在靖宇面前,也是成日恹恹的,不再搭理她。

     日子一天天晃过,他日渐消瘦了下来,寒嫣只能日日传了巧儿来问,才知他近日厌食得很,觉也睡不安稳。

     不得它法,她悄悄地在他的饮食里添些补药,又让巧儿给他殿里香炉里慢慢加了几味安神的香料。

     玄澈反应再迟钝,也尝得出问得出不同以往的味道,而巧儿又日日定着时辰出去,让他一下便冒了疑云。

     “今日虎弟如何,昨晚睡得可安稳了?”

     寒嫣停了手里捣药的活儿,殷切问着午后前来的巧儿。

     “有了您送的熏香,睡是睡得稳了些,可时常还是会呓语不清,偶尔还是会有梦魇之症,奴婢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巧儿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乳娘也算是他半个亲人,陪他从流洲过来的,许是梦着了她,世子才会半夜啼哭。”

     “总这样不是办法,我在他饮食里也加了补药,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呢?”

     寒嫣同巧儿愁眉苦思着,禄云殿里的小白虎透过玄天镜看得一清二楚,直窝在榻上,紧紧纠着一张脸,待拿开玄天镜后,小身子在榻上滚来滚去,半刻也静不下来。

     等夜里巧儿点了香,他懒懒地打了声呵欠,才问她,“巧姐,这几日焚的是什么香?这么好闻?”

    “啊?这香……这香是管事负责送来的,奴婢也不知理由添了些什么,世子的鼻子可真灵哈!”

     巧儿不想他闻出了里头的味道,只能打哈哈地应付过去,快些替他盖好了凉被,打着扇子哄他休息,“今日夜已经深了,世子还是快睡吧,明个儿早上还要去给陛下请安呢!”

     玄澈已晓得是寒嫣往里头加了东西的缘故,他近日才能好好入睡,也不强撑着,听话地眯起眼睛,不一会儿便睡了。

     待他确是睡得沉了以后,巧儿起了身来,走到屏风处行了一礼,“公主,小世子已经睡下了。”

     “你先下去吧。”

     屏风后窈窕身影步出,接了她手里的摇扇,待巧儿退出去后,寒嫣轻步踱到了榻前,静望着那小白虎出神。

     这一夜他睡得特别香,不晓得是不是晓得那香是寒嫣送到缘故,他总觉着能闻到她的味道,就像以前和她一起睡的时候似的感觉。

     于是今日他起得晚了,被巧儿抱在怀里,去往永华宫的宫道上,就迎面遇着了寒嫣。

     “公主。”

     巧儿朝她行了一礼,寒嫣随即走了前来,玄澈低着脑袋,特意窝进了巧儿怀里不说话。

     寒嫣僵了僵欲要伸上前去抚他的手,挑了挑眉,淡笑地看了巧儿一眼,“请安的时辰快到了,快些走吧,别让陛下等着。”

     一前一后,玄澈和寒嫣入了永华宫,叫靖宇微有诧异。

     这两月来玄澈都是单独来的,他也约摸猜得到其中缘故,今日倒是奇怪,他呵了一声,随口问了句,“虎弟今日怎没起那么早?”

     “我也不晓得。”

     虎弟蹲在地上,左右摇了摇头,等寒嫣行了礼后,靖宇才道,“虎弟再有几日就要过生辰了,朕打算请白虎王前来,摆宴庆祝一下,虎弟,可觉得欢喜?”

     “嗯?”

     听靖宇突然提出要为自己庆生,还会请父王来,玄澈一骨碌直起了小身板,“真的?”

     “自然是真的,朕前两日已派人去置办了。”

     他明白玄澈因为他处置他奶娘之事,而日日郁郁寡欢,办次宴会哄他开心一下也无妨,请白虎王来教导教导他,让他明白些道理也好。

     再看了看寒嫣,到底她大些,明白事理,才不叫他忧心。

     到了玄澈生辰这日,玄恒果然提早了些时候来了,因有靖宇允许,他先到禄云殿里见了玄澈。

     奶娘的事他也有所耳闻,等玄澈从头到尾同他说了一遍后,他才缓言与玄澈道,“陛下多疑,寒嫣公主此举是为了要保全你,你休要再胡闹,不知天高地厚。”

     等到了宴前,玄恒因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特意派人送了一份厚礼和致谢之言前去漪云殿。

     待宴上见了寒嫣,他拱手一礼,私下敬了酒予她,“先前之事小儿多有冒犯,不知公主好意,本王替他赔了这个礼,还望公主莫要介怀。”

     “白虎王不必放在心上,该是本宫不好,连累了奶娘。虎弟与我同为质子,既同处祖洲,两宫相邻,自然该相互照应些。”

     寒嫣举止得体地回了他的话,瞥见玄澈还窝在玄恒后头,只得无奈饮了酒去。

     因着好几年未见,玄恒待玄澈也难得温和了许多,整个宴上都未过多与旁人交谈,只抱着他悉心嘱咐了一句又一句,直到宴会结束之时。

     王宫门前,靖宇让玄澈送白虎王至此,玄恒抚了抚怀中幼子,低沉感叹,“该说的,都予你交待清楚了,往后日子里,切记与人为善,凡事多动动脑筋,明白吗?”

     小虎爪子扒在他身上,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嘤嘤应语。

     巧儿上前来接过玄澈,玄恒隐去眼里流出的不舍,最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收紧了掌心,最终转身扬长而去。

     “父王……”

     等宫门最后一条缝关上,玄恒才“哇哇”哭了起来,巧儿抱着他回禄云殿,他就哭了一路,经过漪云殿时,寒嫣听得清楚。

     身旁侍奉的丫头听得也忍不住心疼起来,“如此小的年纪就与至亲分离,好容易见上一面,才一顿饭的功夫,又分开了,唉!”

     “小心隔墙有耳,这话若是让陛下的人听到了,可不是不高兴?”

     寒嫣放下手中经卷,向禄云殿探去之时,正巧夜云掩月,遮了她的神情。

     玄澈入殿嚎嚎大哭的时候,正巧云朗已在殿中等候,他一怔,哭声骤停,“云朗?”

     话腔里还带着浓重鼻音,玄澈用爪背揉揉眼睛,虎毛还一颤一颤的,“你怎么在这儿?”

     “臣奉陛下之意,带了这些人间的玩意儿来,都是宫里没有的,陛下想您许会喜欢,就命臣下界去买了好一些回来。”

     云朗听着他方才的声音,也可怜他,打开摆在殿中的箱子,一个个拿了出来,笑言,“这是蹴鞠,这是小泥人,这是陶响球,这是毽子……”

     玄澈看他拿出了七七八八的东西,不禁上前咬了那陶响球来,往空中一顶,里头装了沙子,摇一摇就会有“沙沙”的声响,他又用尾巴抛了几次毽子,渐渐忘了方才的伤心,和云朗玩起来。

     玩得出了一身汗,云朗见时辰也不早了,遂起了身来,“今日已晚,世子早些沐浴休息,臣就先告退了。世子可还有何想要的,臣改日给您寻来。”

     “可以带我去人间玩一玩吗?”

     他本就随口一问,没曾想玄澈倒还真有,而去人间之事……

     “这……臣做不了主,可还有别的?”

     玄澈一听,爪子捧着陶响球,本是水亮的眼睛又慢慢暗了下来,对他摇了摇头。

     终于走出了禄云殿,云朗长舒一口气,小儿可怜,小儿难养!

     “云朗。”

     一声轻唤,他侧身便见了从漪云殿过来的寒嫣,她朝禄云殿里头探了探,询他一句,“虎弟现下可不哭了?”

     “是啊,但也不见得高兴。”

     云朗摇了摇头,回看着禄云殿,“小世子想去凡间,臣无法应他,惹他难过了。”

     “你无需自责,宫规如此罢了。”

     第二日早上请安,寒嫣来得早了许多,领了去前线给寒轩送药资之命后,她特意开口向靖宇讨了出宫令牌。

     “虎弟因陛下送的那些玩意儿,对凡间有了兴趣,他这年纪正爱玩,臣想,陛下可否允他偶尔下界游玩一番?”

     “凡间确是有许多……朕在神界无经历过的人和事。”

     靖宇似想起了什么,暗叹了一声,也能体味玄澈孤身处于祖洲之苦,“虎弟若想去,朕也不阻拦,只一条,不得靠近妖族聚集之地,且半日之内必须回来,否则,朕立即派人去找,以后也不准再下界去。”

     玄澈来请安的时候,寒嫣已护送药资下了界去,云朗将出宫令牌奉到他面前。

     玄澈睁大了眼睛,满是不解,才听他解释道,“寒嫣公主昨日与臣撞见,听说您想去凡间,一早便替您向陛下讨了出宫令牌,日后您就可以自由出入王宫,由臣派人,或是寒嫣公主,陪您到凡间去。”

     出宫令牌……

     他看着眼前的这块小牌子,没想到她竟会替他向陛下去讨,一时语塞,“那、那、那她人呢?”

     “嫣儿已去前线了。”

     不待他反应,靖宇朝他招了手,拿出一顶绣了白虎族族腾纹案的帽子,唤他过来,“嫣儿走得急,除了昨日册子里送你的生辰礼物,她还给你绣了个小帽子,怕你不要,方才托朕给你的。”

     玄澈立马窜了过去,看到那一顶帽子,乖乖让靖宇给他戴上系好,连忙问道,“阿嫣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大概两三日的功夫。”

     玄天镜玄天镜!

     一回了禄云殿,玄澈立马就去翻出许久没用的玄天镜,嘴里嘀嘀咕咕的,“找阿嫣找阿嫣!”

     巧儿一旁侍奉着摇扇子,觉着好笑,想来逗他一逗,“世子不是在生公主的气吗,还寻她做什么?”

     像被人踩了小尾巴,他打了个激灵,嘟了嘟嘴,嘴犟应她,“我又不是看她,我看他们打战!”

     “哦~”

     巧儿作了一副恍然大悟样,自觉起身退开,“您看,您看,奴婢不打搅您了!”

     有一日傍晚,玄澈挂在院中的树上荡着,等巧儿和其她侍女出来找他用膳时,见了他已呆呆地扒在杈上,一双爪子托着脸,眼睛直望宫门方向,出神得很。

     “小世子别看啦,公主若回来,奴婢会禀报您的。”

     “谁等她了,我乘凉呢!啊――”

     玄澈只顾着驳巧儿的话,没曾想爪子没抓紧,直接从杈上掉下来,摔得四脚朝天,两眼晕得冒金星。

     连续过了两日,他都在玄天镜里看着寒嫣给人治伤医病,等得发愁,蹲在榻上摇着尾巴嘀咕,“到底还要多久才回来啊?”

     照旧翻起玄天镜,却见山林愈往深处,伴着水草,泉香愈浓,袅袅云雾萦绕,泠泠流水声传来。

     “嗯?”

     沉满枯枫的温泉池岸,蓝色纱衣落于岩石旁,他听到“扑腾”一声,紧接着画面便呈出了寒嫣从池里抬起的脸,水珠滑落,她闭眼而笑,享受着温泉带来的舒适。

     散着的长发上露珠滑落,肤如凝脂,只静静淌于水中,便是一幅绝世美人图。

     “呃……”

     玄澈眨了眨眼睛,看到她浸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身体,慌忙盖了玄天镜过去,不自觉羞红了一张脸。

     他虽和她同榻而眠过,但那时都是合衣睡着的,他从未见过她……她……

     父王说过,非礼勿视。

     他身为男儿,该是不能窥看女儿家洗澡的!怎就这么巧碰到她在泡澡呢!

     因着这一次用玄天镜闹得他有了阴影,闹得他把它压箱底去了。

     见不着她,也不知她啥时候能回来,第三日,他只好继续趴在树杈上等着,一晃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他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闻着一股熟悉的药香,他醒来时,已躺在了漪云殿的内殿里,迷糊看了窗外,已是入夜之色。

     “醒了?”

     耳旁突然传来她的声音,他惊得一哆嗦,回头才看到躺在榻里边的人。

     她正摸着他的脑袋,低头瞧着他,眼底淡淡乌青,凡界近三年的劳累,她都未能好好休息。

     才回来,就远远看到趴在树上的人,他正戴着她绣的帽子睡觉。

     一问巧儿,才知他这几日生的趣事,叫她憋着笑接了他下来,抱回了自己宫里。

     这一会儿见玄澈愣着不说话,才捏了捏他的脸,“还要与我置气?嗯?”

     嘟了嘟嘴,他低下头去闷着不说话。

     “不说话?不说话我可当你不生气了啊!”

     她捋了捋他背上的毛,拨了他的身子搂进怀里,难得累得接连打着呵欠,“我太累了,乖乖躺着,让我好好睡一觉。”

     沉默地眨了眨眼睛,玄澈的小身子从缓缓软了下来,不再吵她休息。

      夜里愈发静了,许是白日睡得多,这一会儿他清醒得很,难得看到她睡着的样子,不平日更多了几分娇弱之态。

      她总是一副从容样子应对身边的事,他总觉着她什么都能办好,所以那日她几句话害了奶娘,他才那么气愤。

      父王说她是为了保全他才推了奶娘出去,那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她也有紧迫无奈的时候,并不像她平日永远恬笑的那般淡然处事。

      原来,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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