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番外六
不过午后,寒嫣便回来了,远远瞧见她与启蛰聊得开心,才平复下去的脸又不自觉烫了起来,双手拍着,脑筋一转,旋身化成了卧虎,蹲在殿里头等她们进来。
“澈哥哥怎么又变回虎身了?”
启蛰看着这殿里头突然多了一只白虎,略有些不解。
“习惯了。”
玄澈摇了摇尾巴,凑了脑袋过去给寒嫣摸,眯起一双眼睛,仍旧乖得和猫一样。
“他自小和我一处的时候总喜欢化回原形,当真是养成习惯了。”
玄澈听着,又往她掌心里蹭了蹭,不住亲昵。
自寒嫣回来后,玄澈便时时缠着,同从前在祖洲时那般,天热得很,寒嫣捣药,他总是化成虎身伏在她身旁休憩。
药灰时有落在他鼻尖上,用爪子挠了挠,捂在鼻头上防止打出喷嚏,又摇着虎尾打起盹来,连从旁学理药材的启蛰都被他那憨样给逗乐了。
“澈哥哥都是个大人样了,一到姐姐这儿,就成了个虎头虎脑的小儿!”
启蛰戏言笑着,撩了花瓶里的一小枝叶儿来,蹑手蹑脚地撑在案侧,朝他虎鼻子上刮了刮,惹来他好一通地甩头,顺滑的虎毛顿时像斗败的公鸡似的炸开。
“好啦,你这闹他的!说他小儿,你不也孩子似的闹!”
寒嫣安抚着睁开惺忪睡眼的玄澈,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待他猫似的懒懒缩成一团,将脑袋钻进她怀里时,她才轻叹出声,“到底是成人了,还要孩子气到什么时候呢?”
“我看不见得。”
启蛰将枝儿插回瓶中,继续分理着药材,唇笑风趣,“姐姐同他感情好,澈哥哥不过是对着姐姐一人才如此,在外,那可是不输玄武王的翩翩俊公子呢!”
“感情我就像个伺候他的老妈子来着,赖他浑了这么多年!”
说笑着,寒轩已从军营里回来,直接就进了寒嫣所居的玉兰宫。
“阿姐,陛下派人来传话了,北部大捷,大军已回神界,我要前往祖洲一趟。”
听得他要去祖洲,寒嫣稍稍敛了些眉尾,原本显露的笑意不觉散了去,眼底紧张,“那你去吧,早些回来。”
寒轩看着她投来的目光,心中明白,虽然面上无事的模样,可自从西北部回来以后,她便时常怕一人待在宫里。
听玉姌说,她每晚都要等他回宫了才能安心睡下,若遇到他外出,便只窝在药堆里,哪儿也不去。
不放心地上前几步,蹲在了她身旁,单手抚在她肩上,“我尽快赶回来,至多两三日。”
“嗯。”
她点了点头,摸了摸怀里的玄澈,轻笑道,“不是还有虎弟和阿蛰陪着我嘛,你快些回来就好了。”
“虎弟和启蛰公主,陛下也要他们一同回去……”
本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启蛰,忽的听闻靖宇要她回祖洲的话,想到寒嫣,就高兴不起来。
“这样啊。”
寒嫣眼底光慢慢泯灭,却还是掩去了那抹不安,扯了笑来,“那好吧,你们快些动身吧,我叫虎弟起来。”
“我再多陪姐姐几日吧,等你回来了,我再回去。”
启蛰看了看身前的药材,对着寒轩应道,“才学了些皮毛,不想就这样一知半解的。”
“陛下派来的人特意叮嘱,一定要带你回去,本王不好回绝。”
寒轩苦笑一声,有些话不能明说,他只能叹息,“启蛰郡主的情义,本王与阿姐心领了,只是,这终究是我们姐弟二人之事,郡主若插手过多,恐于我们都未有好处。”
启程之前,玄澈拉着寒嫣好一通说话,重三道四地交代了好几回,说会再来看她,问着她还喜欢些什么,给她从凡间买来,左右着这几句,就是舍不得松手。
“好了虎弟,他们都等着你呢,快去吧,我等你再来玩就是了!”
寒嫣哄着他,本要推他上前,手中忽被掷了一物,她低头一瞧,竟和他自小随身戴的虎头玉佩很像,上面还坠了一小撮虎毛……
“阿嫣,你不和我回祖洲,就好好收着它,这是我照着自己的玉佩雕的,就当我陪着你一样,想我的时候就摸摸毛!”明明挂了眼泪,他却还是挤出了个笑容给她。
“真是个小傻瓜。”
寒嫣拿了帕子来替他滴落的眼泪,“元洲是我的家,我能回家了,你该替我高兴啊!”
左哄右哄,好容易才让玄澈上了轿,寒嫣立在宫门前,想着他的那些话,不自觉叹笑了一声。
“世子待公主是真的放心上,连奴婢都忍不得喜欢他那样呢!”
玉姌在旁跟着,寒嫣听了,悠悠瞥眼瞧去,“他才多大,一个晚辈,你怎也好意思戏弄他?”
“怎是奴婢戏弄他,可是他自个儿作出的事儿呢!”
玉姌指尖戳了戳寒嫣手里的东西,调侃道,“哪有晚辈送玉坠这等信物的!”
“又说混话!看来本宫平时太纵你了。”
怕旁人瞧见似的,寒嫣慌忙收了玉坠起来,对着玉姌掩嘴偷笑的模样,当即转身往宫里走去。
“公主莫气,奴婢几句戏言罢了!”
今日因是论功行赏之日,青龙王宫隆重非常。进入祖洲之时,仙姬云中散舞而飞,仙竹钟鼓之乐为陪奏,才下仙轿,回首四望,不仅文臣武将,各路皇亲也都往议政殿处走去。
“轩老弟,别来无恙啊!”
启蛰郡主被潇姑带去后,玄恒也寻了过来,对着寒轩几句招呼。
“父王!”
玄澈看着迎面而来的人,不待他和寒轩多聊上几句,便从后头进了前来。
寒轩亦知他们父子两千多年未见,自觉侧了身,同微有错愕之色的玄恒问道,“虎弟如今已是成人,老兄可还认得?”
玄恒看着走上前来的少年郎,欣喜不已,“澈儿何时修成的人身?竟也不让人书信一封来同为父说!”
“前些日子才修成的,本想等日后修了仙君之身再同父王知会一声。”
玄澈乖乖地站了他面前,“我才觉得奇怪呢,为何陛下要召我回来,原是父王来了!”
“你是去哪儿闹了?我不是叮嘱过你,不准在外游荡的吗!”
玄恒摸着他的脑袋,话虽轻斥,眼里却是少有的温情。
“我是去元洲探望阿嫣了,没在外头游荡,大多时候都在练功呢!”
听着玄澈讲的这一会儿,玄恒已不住溢了些泪来,缓缓点头应道,“好好好,我儿懂事便好!”
眼看朝臣都陆续进了殿里,玄恒掩袖抹了抹泪,伸手轻搭在他肩上,“澈儿你先回禄云殿里,等陛下散了朝会,我再去寻你。”
“是。”
回了禄云殿里,因朝会一时半会儿地也散不了,他看了看天色,就掏了玄天镜来,瞧着寒嫣此刻在做些什么。
因多年前一次鲁莽,他看到了寒嫣在山泉里泡澡以后,就再不敢随时看了,总按她平日里的习惯来玄天镜里瞄一瞄。
镜里慢慢化了人影,寒嫣正在窗前摊着竹卷看。
“真是的,那些医理究竟有何好看好玩的,竟要她日日夜夜抱着那些经卷!”
他趴在榻上,单手撑着下巴,看得都想打盹儿了。
“世子爷才从元洲回来,怎又在看寒嫣公主?”
端了茶水来的绣心同巧儿笑着,看到镜里的人,也甚是怀恋。
“想当初伺候公主时,她也是在漪云殿里这般看书,如今却只能在镜中见一见了,唉……”
“你若真想她,下回我去的时候,带上你一道儿走。”
玄澈说完,绣心眼睛都亮了起来,“世子爷这话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玄澈与她说笑着,忽见镜里的玉姌捧了个精细盒子来奉给寒嫣,随后便放了一玉坠进去,他听到里头的人交待道,“仔细放了我枕边上,可别落了他处。”
“这不是世子爷您送的吗?”
巧儿眼尖地瞥见了那盒里的雕虎玉坠,忍不住拉着绣心窃语发笑起来,“公主果真把世子爷放心里头,把这坠儿摆在枕榻旁,好日日睹物思人!”
绣心原还有些糊里糊涂,听巧儿这一侃,倒也揣度了几分,像是窥着了什么,与巧儿一同掩袖笑了起来。
“两位姐姐尽爱拿我寻开心,如今阿嫣与我隔得这样远,不过送件贴身物作念想罢了,也要被你们笑了这一通!”
见了玄澈脸上泛了红晕,绣心倒也不再乐了,缓了气儿而来,才与他道,“奴婢跟着寒嫣公主两千多年了,她平日待奴婢也是好的,奴婢又怎么拿她的事来寻开心?不过是见她身边还有像您这样待她的人,替她高兴罢了。”
“是啊,自从经了和亲一事以后,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贵女们,平日走得远的近的,如今可都避开了,除了启蛰郡主,谁还有像您这样巴巴跑去看她的?”
巧儿顺着绣心的话接了几句,再往下也不好说了,如今寒嫣公主的事神界里估计都知晓了,听着外头的传言,也再没有哪家世子公子会看得上她,想来也真是让人唏嘘惋惜。
“阿嫣受的那些苦哪里是外人能体会的!”
玄澈轻轻摸着镜面,看着镜里头的人,兀自回着她们的话,“我也不管外头的人如何避之不及,又或是落井下石,我自个儿待她好便成。但凡能做的我都可去做,只要她开心就好。”
难得听这平日里孩子样的人说出这等知心话来,巧儿听着也暖了心,竟不住喃喃出语,“若世子爷当真待她好,倒不如陪她,一生一世。”
“巧姐姐说什么呢,可别乱了辈分!”
绣心连忙拽了拽她的袖子,有些话可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才一提醒,巧儿也觉自己失言,伸手捂了嘴,看向玄澈是,只见他坐在那儿,直望着玄天镜里的人,不再言语。
“世子爷,白虎王来了。”
守门的侍女进来通报,玄澈当即回了神,收了玄天镜后,迟疑地看了巧儿一眼,才快步迈了出去。
“澈儿,陛下今日不仅对这次战中功臣进行封赏,还宣布了要封启蛰郡主为王为后,今晚便是庆功宴,你且快去梳洗更衣一番,和为父一同赴宴。”
玄恒进门便说了殿上的一番事,催促他去换洗,“换一身大气些的,别总穿得像个孩子!”
“儿臣这一身也挺好的,如何要刻意换装,封赏的又不是儿臣?”
玄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一身干净,何必如此隆重?
“为父自有道理,你按着做便好。”
玄恒双目含笑着捋了捋须,不再与他多言,吩咐侍女伺候他去沐浴。
天色渐渐暗下之时,这一晚的青龙王宫很是热闹,明星璀璨,伴随着袅袅丝竹礼钟的奏响。
四族之臣已陆续进了宴厅,往来攀聊。尤其是那几名得了战功的将军,更是受了许多恭贺。
纤腰曼舞的侍女簇拥而起,如攒起的花瓣,华美绽放,引得众仙拍手叫好。
玄澈跟在玄恒后头,看到寒轩拉着靖娴过来,摊手引介道,“靖娴,这还是你第一次见白虎王吧,我同恒兄熟络两万余年,该要让你见上一见的。”
“白虎王有礼了。”
靖娴似乎心不在焉,朝玄恒行了个随礼,算是应付了。
“王后娘娘同轩老弟如此和睦,当真是陛下赐婚之福啊。”
玄恒感叹之余,指了指身后那发困之人,“我这小儿,也该到了婚娶的年纪,若也能得陛下恩典,本王无忧矣!”
玄恒随意一句,玄澈反倒一下不知所措起来。
“虎弟自幼招人喜欢,又怎怕寻不得一门好亲事?”
寒轩瞧着玄澈似不太情愿地杵在那儿,扇头轻打了打他的胳膊,提醒着他在此等场合注意,莫失了仪态。
“老弟你客气了,只要这孩子让人省省心,本王就能舒坦些。”
玄恒负手暼了眼身旁的玄澈,叹了口气,“他在祖洲待的这几千年,本王不曾照料多少,若是成了亲,有人照应着,本王也就放心了。”
话里意味分明,寒轩自是明白他的打算,扇开手中扇柄,望着玄澈思虑,“虎弟的确是到了适婚的年龄,日后待娶了亲,可也不用日日寻着长姐,孩子似的照顾了。”
“老弟说的是呢!”
玄澈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玄恒一声打断,叫他欲语无言。
寒轩才走,就见了启蛰随靖宇入了殿来,刚巧迎过来,看他一副满含心事的模样,趁靖宇同玄恒寒暄时,斜眼示意玄澈走到了边上。
“听说你父王想让陛下给你赐婚?”
她饶有兴趣地问着,存心要调侃他几句。
“嗯。”
他答得心不在焉,眼神瞟了瞟玄恒,甚是苦恼,“若是阿嫣在就好了,她定会替我拿个主意!”
“你都是要娶亲的人了,怎还天天找着嫣姐姐啊!”
阿蛰调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没准儿你未来的世子妃,可美着呢!”
玄澈听着便收回了目光,终于有了动气的模样,“我是喜欢和阿嫣待一块儿,可妨碍着谁了?为甚一个个的叫我离她远了又远!”
启蛰手中划着凉扇,听着这话竟有些意味深长,幽幽抬眼,她收了方才的调笑,语气里含了几分质问,“她一个姑娘家,总和你这要娶亲的人凑在一块儿,岂不惹人笑话?”
“我……”
“阿蛰,来朕这儿。”
他正想辩她些什么话来,靖宇一声招呼,便将她拉了去,留他压抑了一肚子的气。
接下来的宴会,直到过了中场,来往仙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或观舞吃酒的,整整一个时辰,才陆续回到了宴厅里。
玄澈坐在里头也打不起多少精神,管他敬酒还是旁的,都焉了神。
直到玄恒看到靖宇回来,才拉了自己上前,朝他俯身行礼,“陛下,今日庆功之喜,臣也想向陛下讨个恩典,还望陛下应允。”
此话一出,别说玄澈愣了神,就连靖宇同启蛰,都略有紧张之感。
“是何恩典,白虎王不妨说来听听。”
“幼子玄澈如今已成人,正是婚娶之龄,臣恳请陛下许一位贵女予玄澈,如玄武王同靖娴公主一般,两族结好……”
“玄澈不愿联姻!”
玄恒说得正起劲儿,他明白其中的意思,终是无法再沉默下去,不经细思,直直跪在地上,阻了他的话。
“啪――”
本该延续先前欢庆融洽的场面,却被玄恒怒吼之下的一巴掌给打碎,殿里的气氛直直冷到了极点。
指尖拨转着玉樽酒器的边缘,靖宇同启蛰安座席榻,看着玄澈被打红了一边的脸,跪倒在自己面前,而玄恒,压喘着股气,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你刚才说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靖宇看着他,珠眸如墨色乌漩,晦暗不明。
玄澈见他是要让自己挑明态度,侧探了探玄恒怒色,垂首沉气,终于大声言明――
“玄澈不愿按父王请旨之意联姻。”
他的话才脱出口,玄恒颤巍巍地伸了手怒指过来,“你、你这、你这个不孝子!成日里尽不思进取,叫人哄着当块宝,今日才忘了尊卑规矩!”
从旁站着的寒轩,玄恒着实是被气恼得又要上前训他的架势,立马挡了把手来拦着,“恒兄不必动怒,虎弟毕竟年纪轻,别吓了他,还是听陛下论断吧。”
启蛰坐了靖宇身旁,被玄恒这等训子模样所震,从前凡间也有不少人家里的孩子被长辈训斥打骂,每每那时候,她总是心生不忍,以守护神之名义劝和。可如今面前是位高权重的白虎王,她哪有面子出来说教呢!
“朕想知道,你为何不愿?”
他,他为何不愿?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是因为觉着自己还未弄清这些情爱之事,也或许是因为不想被逼着成亲,但或许……
那最大的原因,是方才脑中晃过的那个人,她的名字,他不知能不能说出口。
见玄澈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靖宇放了手中的酒皿,轻言缓笑着,“白虎王说得没错,虎弟在这宫中让朕给宠惯了,平日尽是四处玩耍,自然一时不肯收心娶妻。这事暂且缓一缓,待朕考虑清楚了再谈。”
靖宇的话像是替玄澈推了这档子事,不仅玄澈惊了,连寒轩也意外不已,旁座上沉默的靖麒捋了捋长须,与其他几位仙者侧目相视,皆对靖宇之言甚为困惑。
启蛰淡然掩扇,遮了唇边浮起的笑痕,唯靖宇看得分明,轻揽过她的肩膀来,端了酒杯,“虎弟起身吧,今日凯旋之喜,莫再失了体统,歌舞继续,今夜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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