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生得白白净净,与人间道面黄肌瘦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像是被谁精心养护着。可惜的是他不仅不会说话,好像也听不懂,问他什么只是点头,脸上写满了疑惑。一开始他还蛮害怕的,好在龙宫孩子最多,这个围着他那个围着他叽叽喳喳一阵,他也就忘了。好像他住的地方没有什么新奇的玩具,和几个孩子玩了起来。
十几岁的个头,挤在一群小孩子里面倒是一点也不违和。
“他的神智有问题。”白沧道。
“嗯。就是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成。八成是后天造成,这孩子生得实在伶俐极了。”手指在小男孩的脸上揩了揩,见他向后缩了一下,凤凰笑了。
“你不会想养他吧?”白沧拧起眉头。
凤凰沉默片刻,白沧立刻看出她心中所想,知道她心意已定,也不再去劝她。
两人都沉迷片刻,凤凰先开口道:“我把他先带回凤凰谷,五凤可以帮我照顾他。”
自从咒天伐天后,人类这种物种已被列为十不净,任何神官私藏人族都会被降下人间,永世不得飞升。凤凰虽是神兽,不服从于九重天,但到底也是居于佛祖之下。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还真是说不好。
白沧一番思量,又转念想到凤凰既然为了人类肯赤脚行过十里刺莲,这份决心又有谁能够撼动她呢?——必然是想得比谁都清楚了。
“你……”白沧话还未说完,外面便一声暴动,接着传来一阵阵轰鸣的钟声,催促着什么似的。白沧闻声而动,立刻跑了出去。
战鸣钟声,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即使传到神龙阵,任何东西试图擅闯龙宫结界就钟声变回自动响起,连响三下已是属于严重事故,这次居然连响了九下!
凤凰看他脸色不好,刚要追出去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把人类小孩抱了起来,地上还趴着自己半龙半人的孩子,他们看自己的伙伴被抱走,正玩得开心,这下都哭唧唧地抱着凤凰的腿哭喊。
“呜呜呜呜呜不要走嫂子别把他带走。”
“呜呜呜呜呜不要不要。”
“嫂子嫂子。”
凤凰只好哄他们:“等下我就把他还给你们好不好?”
在一声声的哭闹中,凤凰抱着小男孩出了门槛,刚在走廊没走了几步,就被迎面跑来的人差点撞开,好险她及时抱紧怀中的孩子才没摔下去,周围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如临大敌,每个人手上都拿了武器。
凤凰再不明白钟声的意义,看到这个仗势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入侵龙宫。她思前想后,前线有白沧和龙王,就算来的是什么也都应该能抵抗得住。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个人类小孩藏起来,毕竟他不比神族。
这么想着,她立刻转了身,接着倒抽了一口冷气。
面前站着一只魔兽,来者人面鱼尾,光是尾巴就有几个凤凰人身这么长,三只竖瞳血红盯着她手里的孩子。
凤凰被那三只眼睛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动声色地抱着孩子退了两步。另一只手摊开,红光之后出现了一柄琉璃长剑,闪动着幽幽的冷光。
琉璃斩是她的佩剑,用的是她涅槃后的凤凰骨,上可斩神魔,下可斩万鬼。她已拿定主意若这怪物再上前一步,就一剑取下它的首级!
“噗噗……噗噗……”发出声音的是手臂上坐着的孩子。
凤凰缓缓转过头,她以为他在笑,后又觉得不对,这孩子见到这魔兽不害怕就算了,还伸出手臂蹬着腿,像要到怪物那里去。
难道?这个怪物认识这孩子吗?
正在疑惑中,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像是什么巨大的怪物受伤之后的惨叫,震得地动山摇,屋宇都晃动了一下!凤凰转头去看,血色瞳孔微缩!只见在巍峨高大的宫墙之上,投下一抹巨大的阴影,那是一个三头蛇兽,身形之巨大,如山般重重地压下来。
就在距离蛇瞳几尺的地方,一抹浅蓝色的身影,挽起手中的长弓,衣袖在巨兽带起的浪潮中烈烈,白沧抿着嘴,修长的手指捏着龙骨长弓,拉成满月状,箭头直指蛇兽瞳孔!
箭头飞出去,带起阵阵金色的光芒,势如破竹划开水底的压力!神兽发出一声仿若婴儿啼哭的惨叫!正中中间那个蛇头的眼睛!
射中了!凤凰松下一口气,其实这一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她提着剑正要制服眼前这只三眼鱼兽,对方却张开嘴巴发出一阵尖利的声波,这声音即刺耳又难听,凤凰忍不住伸出手要捂住耳朵。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孩子像是完全听不到,趁着凤凰松懈下来,便蹬着腿跑了下来,直接冲着魔兽去了。凤凰捂着耳朵,一只手挣扎着去抓:“回来!小心!”
更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那魔兽并未伤害这孩子,反而压低身子,孩子立刻跨坐上去,骑在它身上。
“你!”刹那间千万种念头在心头闪过,凤凰不动了。这孩子当时抱着果子,看到他们第一个反应就跳下崖底,没有丝毫惧色。说不定,说不定,当时他根本不是在自杀,而是……他根本是住在十万渊薮之下!
而今天的魔兽,都是为了找寻他而来!
虽然这个猜测太不真实,甚至有点荒谬,作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驾驭得了魔兽,又怎么可能在十万渊薮中活下来?凤凰来不及细细去想,看那魔兽驼了孩子已经游了出去,她收起长剑,展开在海底不曾展开的双翅,火红色的翅膀展开,她飞身掠了过去。
毕竟是在海底有一定的压力,跟在空气中还是不一样,她的速度没有那魔兽的速度快,但也紧紧咬着不放。
不远处,三头蛇兽三只眼睛都插着白色的龙骨箭,正在泊泊地流血,它挣扎地更厉害,但是下一秒,白沧收起手,掌心的白色弓变幻成了一把银色长剑,他挥剑迎面斩下,那三个头被齐齐斩断,应声倒下,巨兽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海底到处都弥漫着血迹,白沧踩了一下脚底,在周身形成了一个光圈,才避免了血迹沾到他身上。但是那味道也是够难闻的了。
白沧收了长剑,那银光闪耀的剑身变成了一串白色菩提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他定在高处看着众人急匆匆地处理巨兽的尸体,吵杂中他眼底一暗。
不远处,展开火红色翅膀的凤凰,正在追逐着一只鱼兽,而那鱼兽背上,正是人类孩子!白沧从开始就对这个孩子的身份十分生疑,这下更是觉得奇怪,魔兽食肉,怎么这孩子落到它手里还安然无恙?难道是要拖回去享用吗?
白沧飞身如一尾鱼般掠过珊瑚丛,停在凤凰的身边,急问道:“你想干嘛?!!”
“救人!你这不是废话?!”凤凰不管他加快了翅膀的速度,吃力地追了上去,远处的地平线出现巨大的黑雾。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十万渊薮!那巨兽居然要带着孩子跳下那黑洞!
“不要!”凤凰惊呼出声,流火一般冲到断崖边伸出手——这次她什么都没有抓住,那孩子骑着巨兽,坐在背上缓缓回过脸来,在蒙蒙的黑雾中似乎是朝她笑了一下,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跟着魔兽掉了下去!
凤凰一咬牙,身子比脑子动得更快,她毅然决然地跟着跳了下去!白沧就在她旁边,见状下意识伸手去拉住她。
凤凰手心的温度比他高很多,手掌交握传递着身上的热度,白沧紧紧抓住她的手,凤凰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脸上的惊诧只比他多,不比他少。
白沧咬紧牙关,一只手正要使出仙术,忽然感到手上一沉,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被凤凰带着一起摔下了巨大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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