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晖和姽婳在屋内打斗，免不了要打翻些陈设。很快屋内的桌椅摆设都被推翻打碎，发出阵阵剧烈嘈杂的响声。

　　门外的孙灏听见这些突如其来的打斗声，不免心下生疑，焦躁的神色中不免添了几分阴沉。一旁的沈清和见状，立刻换上笑脸安抚道：

　　“孙大人您放宽心啊放宽心，我师兄他们很疼我的，绝对不会乱来的。这些动静一定是事出有因，等下我师兄他们出来一定能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所以孙大人您稍安勿躁，再稍微等一下，说不定令千金就活蹦乱跳的自己出来了呢？”

　　孙灏此刻明显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冷冷的撇了一眼沈清和，心中暗暗掂量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相信玉舒云他们。

　　这三人进入屋内前的确曾有言语叮嘱，但此刻屋内传来的动静也着实太大了些。孙灏虽然没有听到孙奴娇的呼救声，但这声音也确实不像是治病的声音，不由得他不生疑。

　　就在孙灏按捺不住准备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孙奴娇的房门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撞破，那东西带着门板一并飞了出来，重重落在院子里激起一片尘土。

　　院内的所有人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个激灵，等回过神来定睛去看才意识到，那摔着门出来的东西竟然是莫清晖。

　　还不等众人有进一步的反应或是问询时，又有一个影子迅速的从孙奴娇房内窜出来，扑到了莫清晖的身上。而更让众人不敢置信的是，那个后窜出来的影子正是孙奴娇。

　　此刻孙奴娇正用自己硕长而尖利的指甲掐着莫清晖的脖子，血丝已经顺着莫清晖的脖颈处的皮肉出溢了出来，看这架势若是再不加以阻止，莫清晖怕是就要死在孙奴娇的指甲之下了。

　　“大师兄！”

　　此刻沈清和哪还顾得上其他，只见他伸手从身边一个家丁的手里夺过兵器，朝着孙奴娇就砍了过去。

　　孙奴娇右手扼着莫清晖的脖子一脸的从容，看到沈清和杀过来她也并没有慌乱，只是轻巧的抬起左手，以掌心空接沈清和的招数。还不到三招，沈清和的兵器就被折断成数节，人也被姽婳一掌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院墙之上，接连吐了好几口血出来，连从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大师兄……”

　　沈清和自己重伤在身难撑身形，却依旧坚持着想要爬过去帮莫清晖。

　　姽婳像看蝼蚁一般来回扫了眼莫清晖和沈清和，嗤嗤的发出一阵怪异的嘲笑声。

　　“奴娇，这……这……”

　　孙灏是个文官，何曾见过这般惨烈的打斗场景，更何况眼前要杀人的还是他的爱女。一时间竟然急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抖着手擎在半空中，俨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主意。

　　“清晖……”

　　还站在闺房里的献儿看到莫清晖有危险，提着裙角就要跑出去帮忙，却被玉舒云伸手拦住了。

　　“我去救他，你保护好自己。”

　　玉舒云只扔下这么一句，便踮脚从屋内飞了出去。

　　其实本来玉舒云是不想出手的，因为他吞噬了自己同族后辈的元神，这本就是犯了龙族和天界两处大忌的。他若是不使用这份力量，或许还有希望在人界继续隐藏下去。但他不可能抱着这份力量看着献儿冲出去遭遇危险。他情愿自己被抓，也不会让献儿遭遇任何不测。几千年的岁月让他终于等到献儿，他又怎会舍得她受到丝毫伤害呢。

　　姽婳正要痛下杀手，却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霸气十足的气息。为了避开这股力量，姽婳不得不松开手中的莫清晖，迅速的转身躲避。

　　玉舒云落在莫清晖的身边，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看着满眼恼怒愤恨的莫清晖，玉舒云虽然不愿却也不得不借口安抚他道：

　　“帮我照顾好献儿。”

　　说完这句话，玉舒云便飞身朝着姽婳而去，与她缠斗在一起。

　　姽婳虽然是飞僵，终归还是人类躯壳所化之物。对付起不老不死的玉舒云来，她便不能像先前戏耍莫清晖那般游刃有余了。几十招过后，姽婳的身上便添了许多伤口。

　　虽然姽婳受了些伤，玉舒云也不是安然无恙的。

　　玉舒云虽然不老不死，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之前他所吞噬掉的龙王元神，也不过是帮他恢复了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力量，所以在面对姽婳这样的对手时，玉舒云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

　　又是几十个回合之后，姽婳突然向后连退了好几步，与玉舒云拉开半个院子的距离后，这才摸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脸愤愤道：

　　“难得我在人界找了个好胚子，这才借了她的容貌和身份不过半年，就被你们给毁了……”

　　姽婳说着，脸上渐渐开始起了变化。

　　那张原本属于孙奴娇的脸开始一层一层的蜕皮，露出黑红色带有砂砾感的腐肉。等整张皮都蜕下来之后，那层腐肉开始慢慢的蠕动，从内向外由生出一张新皮来。

　　此刻，姽婳呈现出来的，才是她原本的面貌。

　　看着姽婳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莫清晖心中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虽然经过刚才的一番打斗，莫清晖已经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姽婳的对手，但是他却不想让玉舒云替自己出头。一来他是仙尘派的弟子，不可能放着眼前的僵尸做出临阵退缩的事来；二来他自己身染尸毒、受过各种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折磨，早已对僵尸恨之入骨，又怎么能容忍别人插手自己和僵尸的战斗。

　　盯着姽婳毫无血色的面容，莫清晖抹了一把脖颈处的鲜血，再次拎起剑朝着她冲了过去。

　　恢复了本来模样的姽婳动作似乎更加敏捷起来，她全力应付着玉舒云和莫清晖两个人的攻击，还不忘出口讥讽二人：

　　“一仙一神合力来对付我一个，真不知道是你们太看得起我，还是你们……太无能！”

　　玉舒云本来就对使用神力有所顾忌，并不能专心致志的战斗。而莫清晖是压根就不打算让玉舒云来插手帮助自己，所以形势上看起来虽然是二对一，但是这二人之间实无默契可言，甚至还相互成为了对方的阻碍。

　　姽婳似乎也意识到了二人之间的貌合神离之态，于是将计就计的借着莫清晖的手打伤了玉舒云。

　　“舒云！”

　　献儿一声惊呼，顾不得之前玉舒云的叮嘱直接朝院落中跑来。

　　玉舒云生怕姽婳会伤到献儿，立刻强忍着剧痛翻身从地上起来，挡在她面前。

　　“不是让你不要过来么。”

　　“可你受伤了。”

　　玉舒云闻言转身看着献儿，眼神轻柔温润的问道：

　　“你可是在担心我？”

　　献儿即刻点了点头。

　　这一个点头虽然云淡风轻，却让玉舒云脸上忽而浮现出极暖的笑意。仿佛此刻并非是和什么飞僵争斗，而是身在仙境美景之中，惬意悠扬。

　　不过现实终究是现实，姽婳不会给玉舒云温情的时间。她一脚踹飞了莫清晖之后，立刻便朝着玉舒云的后背袭了过来。

　　献儿与玉舒云面对面站着，自然最先看到他身后姽婳的偷袭，立刻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

　　“舒云小心！”

　　“无妨。”

　　玉舒云淡淡吐出两个字，接着一把将献儿揽在自己怀里，踮着脚尖带着她飞身而起又落到十步之外，而后柔笑着叮嘱道：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再跑过来了。”

　　“嗯，那你自己也要小心。”

　　听到献儿这么说，玉舒云便有笑了。他轻柔的垂了一下眼眸，极尽温柔的开口道：

　　“好，听你的。”

　　见玉舒云再度朝自己攻将过来，姽婳也不敢情敌，打起十二分精神又与他缠斗在一处，比起先前还更加激烈了许多。

　　院内的花木、地砖都被二人掀翻打飞。莫清晖虽然也想对付姽婳，却也知道根本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只得先将沈清和和孙灏等人带到安全的地方，而后才再度回到院落中，尝试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这么缠斗了许久，姽婳也终于认清自己不可能在玉舒云这里占到更大的便宜了，更何况一旁还是莫清晖对自己虎视眈眈。姽婳清楚，即便是玉舒云和莫清晖之间有什么隔阂，若真到了危难时刻，二人还是会选择尽全力配合彼此的。要是真的到了那步田地，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考虑到这些，姽婳虚晃了一招转身跳上屋顶，还不忘对着莫清晖挑了下嘴角，这才转身飞去，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莫清晖正要纵身去追，却忽而觉得额头一沉，整个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四个人中便有三个受了伤。沈清和被姽婳打成重伤，性命垂危；莫清晖也因为失血过多诱发尸气反噬，陷入了昏迷；虽然玉舒云面子上看起来仍旧是坦然自若的模样，却也是伤的不轻。早在姽婳利用莫清晖打伤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折断了胸前的三根肋骨，而后的战斗他都是凭借自己的定力在忍着而已。

　　献儿虽然有些顾暇不及，但最终还是选择跑去莫清晖的身边照顾他。玉舒云或许早就猜到了献儿会这么选，虽然心中难免悲戚却也是能只无奈。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慢走到沈清和的身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两粒药出来，分别给自己和沈清和服下。

　　而此刻的孙灏早已经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浑身哆嗦的厉害。一众家丁也是吓破了胆子，有几个和孙灏一样吓瘫在地上，还有几个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一直到了旁晚时分，孙灏才渐渐回过神来。玉舒云借了孙府的一间厢房，先把莫清晖与沈清和安顿好了之后，才和孙灏谈起今天的事来。

　　得知自己的女儿早已经被一个会借容的僵尸取代，孙灏一时心里有些难以接受。他看着床上挨边躺着的昏迷的两个人，颤颤悠悠的开口道：

　　“这二位仙人，被我女儿伤的严重么……”

　　玉舒云只顾着给莫清晖沈清和二人看病，自己断掉的肋骨都还没来得及处理。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忍着同开口道：

　　“你应该也看到了，那女子并非是令千金本人。”

　　孙灏的心中虽然不愿意接受，但他心中明了姽婳并非孙奴娇。毕竟他也是亲眼看到了姽婳褪去孙奴娇容貌的那一瞬间，而且他也正是因为那一幕才被吓到的。此刻回想起来那场景，孙灏仍是止不住的颤抖。想到这半年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他的心中简直是五味杂陈。

　　“那……那我女儿她……”

　　“令千金只怕早在半年前就……”

　　后面的话玉舒云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孙灏虽然心中隐约有所感觉，但是听到玉舒云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悲痛，捶着胸呜呜的哭了起来。

　　看着孙灏老泪众横的脸，玉舒云和献儿都选择了沉默。对于失去至亲的人而言，不管旁人如何的善于安慰，都不可能减缓他心中半分苦楚。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度挽回的。孙灏能做的大概只有悲伤，而玉舒云和献儿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沉默罢了。

　　等孙灏哭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才不得不渐渐止住了。他终归还是自己想明白了一些，用红肿的眼睛盯着玉舒云问道：

　　“那……我女儿的尸体……可，可还能找得到……”

　　玉舒云虽然不确定，但也有九成的把握能猜到，孙奴娇的尸体恐怕早就被姽婳吃掉了。姽婳假扮孙奴娇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她爱慕虚荣，贪恋孙奴娇的模样欲占为己有；二是借孙奴娇知州千金的身份掩护自己，顺便不费力的获得各种鲜血享用。既然姽婳她有心扮成孙奴娇，又怎么会留下她的尸体，更何况姽婳本就是食人肉饮人血的僵尸。

　　就在玉舒云打算据实相告的时候，献儿却忽然走到孙灏的面前开口道：

　　“我们会帮你找到你女儿的尸体的，你放心吧。”

　　听到献儿这么说，孙灏的脸上浮现出希冀和悲伤混杂的神色。他盯着献儿看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的点头沙哑道：

　　“奴娇的尸体，就拜托几位仙人了……”

　　说着，孙灏又望着床上躺着的二人继续说道：

　　“说来这二位仙人受伤也是因我而起，我若不为奴娇寻医……”

　　提到孙奴娇的事，孙灏又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只是他的泪已经哭干，只能空有悲戚的红着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稳住身形，摆了摆手道：

　　“几位仙人若不嫌弃，就在孙某府上将养，有什么事随时传唤下人便是。”

　　一边说着，孙灏一边就拖着步子朝外面走去，几个等在外面的家丁见孙灏出来，立刻上去搀扶，陪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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