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不少,晚上回到河督府时已是戌时,夜里气温下降,北风凉飕飕,简雁容冻得脸颊都僵了。
韩紫烟把房间里的炭火烧得极旺,热烘烘的,看她回来了,又急忙提热水进房。
细致周到。
简雁容想起初见那日,韩紫烟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怨恨,暗笑自己那时太多心。
热水温度适中,沉浸其中无比舒适,周身冻僵的血液渐渐热了,寒冷也随之消失。
室外北风凛冽,屋里温暖如春。
沐浴了出来,简雁容懒得再穿锁子甲衣,白色里衣白色亵裤,外面随意罩了一件团云纹锦红萼梅花图案短褂。
头发未干不能上床,拿了布巾揉擦。
不知是不是没穿锁子甲衣身段柔软之故,简雁容忽觉自己身上有女儿家的脂粉甜香味。
找时间得和许庭芳交底,这么瞒着他非长久之策。
想得入迷,房门轻叩了几下也没听到。
许庭芳静等了片刻,听不到回应,以为简雁容出了什么事,脑子一乱,猛一下推门。
一头青丝松散,半收在巾帕里,半掩半露的胸膛嫩白如脂,柔腻动人,许庭芳一呆,霎地背过身去。
不敢再看。
明明彼此都是男人,严容有的他也有,可看着严容的胸膛,……他却……气血汹涌。
简雁容本是羞得拢里衣领口,忽而,心念一动。
试一试,看能不能把他捋直过来。
不拢了,松开衣领,又往外拉了拉,让敞得更开些,口中唤道:“庭芳,过来帮我擦头发。”
一年一年大了,声音更柔腻,低语时不复白日的爽朗,甜丝丝像泡了蜜。
许庭芳心脏咚咚狂跳,双颊和耳根着火似滚烫,满面通红,手心飙汗。
不敢过去,又想过去,很是纠结。
“过来帮我啊!”简雁容撒娇,拉长了嗓音。
好像女人的声音。
许庭芳觉得自己这想法是在亵渎严容,又觉得自己盼着严容是女人盼得走火入魔了。
“你把衣服穿好我再进去。”结结巴巴,自己也不知想的什么,脱口而出。
看起来不是反感,很好,简雁容再接再厉,把衣领扯得更开了,隐隐地露出沟壑。
“我穿好了,进来吧。”口中轻笑着,站起来迎了过去。
许庭芳转身,入眼白生生一片,霎时,鼻孔一热。
两条血箭尚未飙飞而出,异香扑鼻。
属于女人的脂粉香。
未及理清思绪,只来得及转身,“呕”地一声,肚腹翻涌,许庭芳扶着门槛,难以自控吐了起来,吐得天昏地暗。
“公子,你怎么啦?”书砚听得声响,惊叫着冲出房。
哪有怎么?遇女而吐罢。
北风忽啸而来,简雁容环抱双臂,觉得很冷。
冷嗖嗖,彻骨的冰寒。
“没什么事。”许庭芳急促地道,倏地转身,飞快地拉上房门。
不让书砚看到房中人的风情。
直棂上镶嵌雕花隔扇门闭合,门外的声音却未能阻隔,许庭芳呕呕连声,书砚焦急地喊叫着,韩紫烟拿来笤箒清扫。
自己并不是他的有缘人,遇自己不吐,只不过是不知面前是女人而已。
简雁容极缓地走到床沿,扔了巾帕,也不擦头发了,倒到床上发呆。
不知何时,门外声响熄了,许庭芳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
简雁容起床吹熄了灯,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上,继续发呆。
静谧里漆黑一片,窗隔子忽然颤了一声,廊下微弱的灯廊光照进室内,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从窗户跃了进来。
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床前站定,一片静寂里,呼吸有些急促,似在强行抑制着什么。
“难受就别站着,回去吧,吐了那些时不难受么?”简雁容冷冷道。
“我……严容,我不是讨厌你。”许庭芳呐呐,在床沿坐下,抓着被子,抓得很紧,柔软的羽丝被随着他的动作颤动,“我也不知怎么了,我会想法子让自己适应。”
适应女人么?
简雁容心烦意乱,背转身,脸朝里侧。
许庭芳伸手,想摸,又不敢,半晌,起身把床前的莲花夜灯点燃。
“别点灯,我要睡了。”简雁容猛一下坐了起来,气咻咻凶人。
乌溜溜的一头青丝顺滑如丝绸,蜿蜒缠绕在脖颈左右而下,不同于白日所见的清朗豪迈,姿容楚楚,柔软如水,许庭芳喉头一紧,强压下的想呕吐的不适感不翼而飞。
“严容……”他低唤,目光在简雁容脸庞身上游移着,难以自控的迷恋紧张,喉咙发干,咕噜噜吞口水。
简雁容听得声响,只当他又要呕吐了,悲从中来,跳下床,抓起许庭芳往外扯,拉开房门,把人推出门去。
砰一声用力关门,门闩窗梢都不插,插了也白插。
入夜了,北风更烈,小刀子似穿透衣裳直往体内钻。
才出了一身的汗,乍热又寒,许庭芳回身看房门,无奈苦笑。
这夜起,两人又回复先前情状,不同的是,日间两人同进同出探讨公务并无异状,夜间,许庭芳每每近得简雁容便想吐。
“我家公子的呕吐疾真是怪哉,先前只遇女人吐,现在怎么连靠近严公子也吐,好不容易严公子肯接受他了,这么一搞又把人推开了,难道要一生孤寡?”书砚跟韩紫烟抱怨。
冬去春来,院子里的花草本是绿意氤氲,被他边说边扯,糟塌了一大半。
韩紫烟浅浅笑着,不言语,面上静听他发牢骚,心思却跑到天际。
原来,许庭芳的遇女而吐之疾是这么回事。
不是遇女人吐,而是闻脂粉香味而吐。
程秀之早已察知,让自己给简雁容的衣服熏香,是要让他俩个亲热不成。
简雁容本来心思剔透玲珑,被情爱迷了眼,愣是没察觉。
韩紫烟第一天晚上见许庭芳呕吐便发觉了,翌日早上便给她备了尚未熏香的衣饰,其后,又殷勤侍候着,每天早上也提热水给简雁容洗浴,备在浴桶边的衣衫却没熏香。
如此,简雁容每日回府,晚上穿的衣衫尽皆熏了香,白日里的却没有,过了这些时,也没发觉不妥。
简雁容只当许庭芳断袖了,下决心要把他捋直,晚上怎么妖娆怎么来,有时媚眼如丝,有时楚楚可怜,锁子甲衣自是不穿的,衣领越扯越宽,快赶上盛唐时的抹胸式着装了。
只差也系件抹胸,半露白生生的胸脯,上面书写“我是女人”四个大字。
许庭芳每天晚上都潜进简雁容房间,涨红着脸,不敢看又想看,不能亲近却想亲近,强忍着不吐怕心上人伤心,到得后来,竟是渐渐适应了,虽微有不适,却不再呕吐。
这晚许庭芳又翻窗来了,简雁容歪在床头看书,斜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看书。
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白纸上的黑字恍恍惚惚成了一只一只的大蚂蚁。
脑子里不停想着,今晚下了重药,未知能不能彻底治好许庭芳断袖的毛病。
她把被套褥子都换了,原来的天蓝纯色棉布换了洋缎料子,鲜亮的橘红色,缕金丝百蝶穿花图案,热烈而招摇,闺闱欢美和乐流泻。
身上衣裳也换了,摒弃了惯有的白色亵衣,穿了一件浅粉绉纱上衣,雪色薄绫裤子,样式虽简单,可通透的很,简雁容对镜照笑,唇角微微上挑时,梨花含笑,很是撩人。
许庭芳看得一眼,鼻孔一热,又想喷鼻血了。
走火入魔了,怎么越来越觉得严容像女人呢。
大木头,准备当木柱杵房间中间一晚是不是?
简雁容暗骂,往床里侧挪了挪。
还给自己腾位子,似乎并无不悦之色,许庭芳飞快地瞥了简雁容一眼,周身的血液更热了,一古脑往脑门涌,霎那间心心念念只余了一件事……便是把人搂住。
许庭芳几大步窜上床,紧贴着简雁容坐下。
坐便坐了,却拘紧的很,两手抓着裤子,生怕控制不住爪子,把严容按倒。
那时,谁雌伏的问题将避无可避。
如果不主动,估计这一晚就是盖棉被纯聊天了,简雁容扶额,扔了书,往许庭芳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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