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冯允的口供,也不用等朝廷来人了,许庭芳命人把赵颂明暂押牢房,济阳府衙暂时封闭。
许庭芳详细写了奏折,使人飞递进京,一面又和简雁容到新渠郡等地,将户主不对的田地登记,开渠工程迫在眉睫,需在明年洪汛期之前水渠挖好泄洪进水,亦不等京里来人判决了,工事先进行。
大事小事不少,一遭走下来半个月过去,两人方得以回济阳。
“这么容易就撸下一个五品官,一点也不刺激。”回到河督府,简雁容抱怨。
“你以为会怎么样?”许庭芳斜睨她,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这一瞥,笑意隐隐,酒窝微现。
简雁容愣了愣神,耸耸肩,“我以为还有抵死反抗大声喊冤什么的。”略一停,嘿嘿一笑,道:“不过想来也正常,我留下那采桑演了一出,你配合跟着冯允去了那南风馆,赵颂明以为我们俩一只脚踩进圈套了,拉上贼船易如反掌,后来措手不及也是自然。”
不是配合,他是以为真的以为简雁容跟采桑……许庭芳赧然,说不出话。
两人进了院子了,庭前芭蕉翠色喜人,许庭芳脚下一顿,把简雁容拉到芭蕉旁。
他想说什么?简雁容怀里揣了小兔子,心脏扑咚扑咚跳得欢快。
许庭芳鼓起勇气,低低道:“赵颂明的案子报上去,事涉王侯占地,跟田税新令相关,想必来的秀之,若是秀之,你跟他把话说清楚,可好?”
让自己跟程秀之说清楚什么?简雁容不解,瞪大眼看许庭芳。
红漆廊柱,落日桔红色的余辉掠过青黛色的屋檐照在简雁容脸上,俊秀的眉目凭添了婉约风韵,虽无三醉楼楼阁绿树繁花为背景,绿叶之旁,容光焕发,俊秀清灵,亦别有一股倾城之态。
许庭芳身体一热,血往脑袋涌,拉起简雁容朝房间疾走。
手攥得很紧,袍裾拉起摇曳的影子落在青石地面,步履如风的行动不经意间便有了流水的脉脉情意。
房间里炭火烧得旺,窗户闭着,暖热如春。
房门砰一声合上,天光阻隔,余了一室昏暗,格外安静。
两人都没说话,交扭的手心都是汗,润湿,粘腻,不舒服,却不舍得松开。
暮色更重,窗外树枝映在木隔子窗的窗纱上的影子从明到淡,许庭芳松开简雁容的手,颤抖着,扣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
他的动作极为慢,忐忑不安,似乎怕被拒绝,简雁容心跳失控,怦怦响着,离许庭芳胸膛越来越近了,她听到许庭芳的心跳,韵律如战鼓铮鸣。
两人紧靠在一起了,两颗心的跳动不分彼此,带着花开的妖娆芬芳,甚是激烈。
简雁容微阖上眼,缓缓把头贴上许庭芳胸膛。
许庭芳被贴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极想像那日迷梦里那般,把怀中的人抱到床前上下其手。
不行,得问清楚,不能糊里糊涂处着,他也决不接受和程秀之一起拥有爱人。
“严容……”勉强忍着,许庭芳把简雁容推开,扳着她的肩膀,结结巴巴表白,跟索要名份,“严容,我……我不能接受你和秀之来往,你……我……我要跟你换贴,你跟秀之断了行不行?”
语毕,怕被拒绝,又急忙许诺:“我也会专情于你,决不和其他人往来。”
大偃朝南风盛行,“换贴”一词已非好朋友结拜成兄弟,而是两个男人确定爱侣关系一生相伴的举止。
简雁容头顶天雷滚滚,哭笑不得。
看来山洞那晚自己表白身份的话许庭芳根本没听进耳朵里,这阵子他的别扭和疏远,乃是纠结两人都是男人,又误会自己和程秀之不清不白。
都怪自己,荆棘丛中的刺猬,一有风吹草动便竖起猬刺将自己密密实实保护起来。
想起这些日子不断的试探,无尽的猜疑,心情百转千回再没个痛快之时,简雁容洒下宽面条泪。
“我跟程侍郎清清白白。”简雁容定定望着许庭芳,郑重地举起手发誓。
“你跟秀之没有……没有做过?”许庭芳有些难以启齿,又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对,不问清楚会疏忽什么。
“没有,我跟他从没有过暧昧。”简雁容断然道,见许庭芳眉头蹙得更紧,以为他还未释怀,微恼,“你信不过我?”
自是相信的,他说没有便是没有,许庭芳回想起让自己误会的种种,无意识地,一双手攥起。
“怎么啦?”他的臂膀肌肉紧绷,像沉睡中的狮子忽然被敌人惊醒,警觉着准备和敌人搏击。
许是自己想多了,秀之没有明说过跟严容不清不白,房中那时的闷吼声,说不定是秀之自个儿……想着严容自渎弄出来的。
许庭芳又想起程秀之来济阳府那日,听得惨叫声冲进房,见程秀之和严容衣裳微乱,便以为他们有首尾,有些赧然。
那时严容明明畏秀之如虎,跟在自己身后急忙离开,晚间也在自己房间里睡觉没回去。
自己怎么就误会她了呢!
“我想岔了。”许庭芳臊了脸道歉,心结既解,整个人说不出的舒畅。
他释怀了,简雁容却还有老账要和他算。
“那日咱们回京,山洞那夜,你去了哪里,做什么?”
他数次相问,原来是以为……许庭芳至此时才明白,仍是不愿提及曹太后,便避重就轻道:“沿街散步时遇到陈擎,随他进了宫见皇上,那匹胭脂马便是陈擎送的。”
没有撒谎,只不是没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等这边工事完毕,咱们一起回京,我禀过我爹,你也和爹娘说一声,咱们请媒人行换贴事仪……”
虽是两个男人,也要三媒六聘。
珍之重之,一生一世相伴。
大木头真个断袖了,如果知道自己是女人,会不会……掰弯容易捋直难呢?
简雁容深深地忧伤了。
不敢告诉许庭芳自己是女人,是简家小姐了。
两下里说开,许庭芳身心都燃烧,极想把简雁容搂住畅快一番,忽又想起谁上谁下问题,纠结了。
要他雌伏万万不能。
可严容也表示过不雌伏。
“连日劳顿,我去提水给你洗漱。”
转身匆匆出门,让自己不胡思乱想,也不给严容胡思乱想的机会。
水提过来了,又去简雁容房间给她拿来衣服。
大木头真体贴,简雁容偷笑,本来要回自己房间洗漱的,不回了。
怕曝露女人身,简雁容洗漱后要回自己房间睡间的,拉开门,许庭芳已在别处洗漱了守在门外,热烘烘的眼神看她。
“严容,晚上我们禀烛夜谈可好?”
一脸渴望,若拒绝,十恶不赦。
简雁容点头,背过身时,暗暗流泪。
不怕许庭芳不守规矩,而是怕自己美色当前吃不到憋得慌。
晚上果是盖棉被纯聊天,只不过一直盖着棉被的只有简雁容自己,许庭芳不时下床,倒茶水端给到床上给心上人喝,拿水果给心上人吃,丑时时分,又突然冲了出去,摘了片树叶回来。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的,大冬天的,他摘来的这片却绿汪汪的,脉络分明,翠色骄人。
“树叶居然可以吹奏!”许庭芳一脸好神奇的好奇宝宝神情。
方才说到两人初识时绘下彼此画像,简雁容吹嘘,自己画工不错,曲乐方面也颇拿手,树叶都能吹出乐曲。
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能扰民啊,这一吹,远的不说,韩紫烟和书砚定是被吵醒的。
得打岔,羞他一羞,这话题就此打住。
简雁容么斜了许庭芳一眼,低低笑,道:“除了吹树叶,我还会吹箫。”
吹箫就吹箫,做什么说得意味莫名?
许庭芳呆了片时醒悟,浑身不自在了,挨着简雁容的半个身子着了火,很快又把另半边身子也点燃,呼隆隆如火山喷礴。
此时若严容是女子,定不管不顾把人按倒。
许庭芳想着按倒后的风光,身体越发热了,不住往外挪,怕克制不住,那时,谁雌伏的难题便避无可避。
扑咚一声,挪出了床,整个人下栽,掉到地上了。
“庭芳……”他曾髋骨骨折过,简雁容惊叫一声,急扑过去拉他。
大事没有,屁股生疼少不了。
天明起床后,许庭芳走路大异于平时,微有趔趄。
书砚晚上见自家公子把严容拉进房间里,后来严容连洗漱都在公子房子,睡觉也是,暗暗喜悦,这日起了个绝早,跟自个洞房花烛了一般,兴奋得走路都在哼小调儿。
看来,那次下药下对了。
书砚觉得自己是大功臣,自个儿给自己颁发了大大一张好人卡。
许庭芳从房中出来,步履蹒跚。
书砚惊得大张了嘴巴。
天!严公子真生猛!他家公子练武之人,居然被……得……走路不稳。
书砚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圈儿,许庭芳对断袖分桃之事并非一无所知,对严容心动后也曾饱览了相关藏书……心知书砚想歪了,想像了一下自己雌伏在严容身下的情形,一阵恶寒。
“公子,要不要小的扶你?”书砚呆了半晌,殷勤勤上前。
“扶”字咬得极重,无意的,百转千回,跟说“恭喜”一般无二。
许庭芳又羞又恼,不便发作,冷着脸道,“免了,去前厅看看有紧急公事没,带过来给我看。”
“喳!”书砚嘻嘻笑,学戏台上的人说话,弯腰鞠躬,乐颠颠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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