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雨, 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泥土味, 聂垚凭窗眺望西北, 心中暗暗计算, 若在衢镇再耽搁一些, 只怕他将错过在西北边城部署与狄族争斗计策的最佳时机。
入冬以后, 狄族受地域及环境限制, 族人多有无法忍受饥寒而死的,所以,一入秋, 狄族趁着兵强马壮的时候开始加紧骚扰边界的胤朝民众。
以前聂垚背负父兄遗愿,还要上侍祖母,他针对狄族的战争策略相对保守, 力求在稳胜中将原是胤朝的国土夺回来, 现在国土已再入我胤朝,但也用了四五年之久, 若无简烨与皇帝联手要除他, 他估计还会再用四五年将狄族打到夏尔西里山地以北。
但现在朝内形势紧张, 四五年只怕他在京中或在别地布局的势力会被一点点蚕食。
他要快, 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 在衢镇耽搁太多时间, 可是夏夏她,这要如何是好……
屋内又传来范伊夏闷声呕吐的声音,早上起来到现在没吃多少东西, 却吐了好几次, 听得聂垚心间发颤。
没一会儿,郎中从内屋走了出来,聂垚忙转身朝郎中询问道:“内人如何?”
“夫人连日奔波、水土不服又加之孕中反应极大,才会如此。虽不是什么大病,但现在一定要好好歇息,不能在受疲顿之苦。否则……”通常情况郎中告知病情时,定会将怎么服药怎样休养讲到,同时还要讲出不照做的利害,可有些人偏生不愿听后面那句话,那郎中也惯是个察言观色的,便住了口。
“我知道了,谢您。”聂垚道,一并让仆从送上诊金。
聂垚举步走向内屋,范伊夏正恹恹地靠在床上,缓了片刻,又抬抬手,示意万辰服侍她喝粥。
“我来。”聂垚道。
万辰闻言将粥搁在旁边的小几上,朝聂垚行礼后退了出去。范伊夏抬起眼睫,冲聂垚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原不是这样的,谁知这幅身子这么不争气。”
“怪不得你。”聂垚坐在范伊夏跟前,也不去拿小几上的粥,只道,“你要这会儿还不舒服,就别勉强吃了,待会再吃。”
范伊夏道:“那怎么行,我这两日都没吃什么,小家伙儿会不会饿啊。”范伊夏轻轻触碰了自己有些微隆的肚皮,不过不知道她有孕的人,定看不出她是个怀了身子的。“我多吃点,养足精神好赶路,因为我,我们在这都带了好几日了。”
聂垚将范伊夏揽在怀中,道:“事情刚好都赶在这个时候,怎么能怪你?若能迟点,让祖母见她的曾孙子出世,她得有多高兴。”
范伊夏在聂垚怀中点头,“是,祖母她是明白人,知道咱们一同去西北是什么用意,也不知……”范伊夏想说也不知道回去是什么时候,她也记挂着自己家人。话锋一转,她将这离别悲恸的话咽了回去,问道,“刚才郎中说什么?我见他连方子都没写就走了。”
聂垚道:“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连日劳顿在加之水土不服。”
范伊夏苍白的唇角翘了翘,“那估计再休息个几日就能赶路了。”
聂垚垂目看着范伊夏,道:“夏夏,你不能同我一起走了。”
……
聂垚将郎中嘱咐的话,一字不落地讲给范伊夏,范伊夏本对腹中胎儿特别上心,知道如果再劳累可能会累及胎儿时,纵使心中再不舍也点头同意了。
陪范伊夏留下来的有苏华,苏华本来和聂垚就互相看不上眼,这几日聂垚心中有事,将烦闷的情绪全部都发泄给苏华,所以苏华能陪她的范姐姐她乐此不疲。一路随行还有万辰,在王府,万辰就是内外院相互传话的中间人,另一个人是管事吴仲晗,两人都留下来服侍范伊夏。千羽则一开始就留在王府没有随行,她留在京中和寇子彤共同处理范伊夏在禹王府和范府的事宜。另一些常年在聂垚身边的忠仆和三名影卫,聂垚也将他们留了下来。
是以聂垚安顿好范伊夏,带上几名侍卫和影卫再次赶往西北边城,轻装上阵,快马加鞭,不过一日就行到凉州。
聂垚从京城出发,为了让人摸不着他的踪迹,时而隐匿自己的身份住店,时而大张旗鼓地在驿站歇脚,也算安然无恙。
到凉州时刚好下了一场细雨,聂垚与几名侍卫假做普通旅人在一家酒楼正用饭,忽然听到街上,从远及近传来“当当当”的铜锣响,还伴随着得得得的马蹄声。
分明是让人很紧张的声响,可当地凉州人却依旧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充耳不闻,只有那稚子孩童听见了才觉得惊奇,也有吓哭的。
聂垚朝身边其中一人使眼色,那人会意扬手招来店小二。
“各位客官,还需要添点什么?”那小二将白色布巾往肩上一搭,忙忙地就朝聂垚的桌子跑了过来。
“小哥,把你家这饼子给我们装上几个,哥几个要赶路。”
店小二搓搓手,笑道:“我说几位客官,知道你们是外乡人,听我一句,今日别赶路了,还是在我家订几件房间,这会儿上房还多着呢,若您们订得晚了,否则一会儿连下房都没有。”
“哦,这是什么意思?来凉州还兴必须要住一晚的么,我们来来回回经过凉州能有数十次,可没见哪个店家有这样的规定,别是因为没生意来诓我们外乡人。”
“不敢不敢。”店小二连忙摆手,“外乡人来我们凉州又不是次次能遇见这种事,客官刚听见那锣鼓声了么?那是官府告知百姓凉州这几日的雨停不下来,平江的水就要涨,那去往玉州的水路就凶险了,没有船家拉客人的。你们不知,等天晴之后,平江水位还没降,我们凉州跟个岛差不多,好多外乡人租船专门在我们‘凉岛’游玩呢。想来客官虽总路过凉州却未见过此番景致,还不趁此多玩儿几天?”
“照这样说,凉州每年都会有这么几日?”
店小二道:“那倒不是,每年这个是时候下雨就由官府告知百姓做好准备,毕竟被与世隔绝成了岛,做什么都不方便,但十次里面有四五次就像今日这样下了十来天的毛毛细雨,也就光湿个地皮而已,不足为患。”
聂垚拧眉看了一眼窗外飘的细雨,沉声道:“事不宜迟,赶紧走。”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得了聂垚一声令下,该付账的付账,该打包食物的打包食物,小二还犹自怔愣自己白费口舌时,一行人已经骑马朝渡口赶去。
“啧啧,到底要多赶呢,连命都不要了。”小二嘟哝着。
到了去往玉州的渡口,果不其然如那店小二说的那样,渡口的船只都不拉客,有些刚出发的船只纷纷折了回来。
一则行程耽误不得,二则聂垚他们若真被困在岛上,前后无援兵,形势很危险。当即他命人不惜重金租船。
凉州人早对此种情形见惯了的,听到铜锣声就收工回家,大船过水路有保障,但聂垚他们租不到大船,但有那些见了银子也认为天气没有恶劣到做不成生意的地步的船家,就答应了。
等坐上船,船家摇了几里水路,江面皆很平静,且他们头上的乌云渐渐薄了,聂垚算送了口气,
水路不过二三十里水路,若看这种情形,约莫到对岸的时候天有可能都晴了。
“王爷,好像又水声。”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影卫附在聂垚耳边低声道。
聂垚心中一凛,待自己仔细听时,确实听到远远的轰轰声。
“啊呀,不好了,山洪暴发啦。”那摇撸的船夫忽然大喊一声。
“怎么可能。”聂垚一把抓住船夫的衣襟质问,“又没降暴雨,哪里来的山洪。”虽然心存疑虑,可聂垚分明听到了声音,他极目远眺也确实看见从天边滚过来的洪水。“你说怎么办?”
聂垚原想着水边居住的汉子怎么也熟知对付突遇山洪的办法,怎奈这船夫早吓得腿软,哭丧着怨聂垚他们逼迫他过江,现在性命是不保了。
聂垚一把将船夫推开,把船上的橹取出,“我们四人为一队,一队一根橹,每个人都给本王紧紧抓住了,飘到哪是哪,以后再汇合。”然后揪着船夫的衣襟,道,“你去那一队,生死有命,你可别丢开手。”
每个人抓紧橹,聂垚一声“下水”,扑通扑通两声巨响,他们都没入江中。
待他们入水中游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身后几声巨大的响动,刚才他们乘坐的船只一下就被凶猛的洪水打翻了。
聂垚看着形势越发不对,如此细小的雨怎么能造成这么迅猛的洪水,就算是暴雨洪水也是又缓到急,断不可像现在这样,莫不是堤坝毁了?
聂垚在隐隐不安中还来不及多想,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冰凉的水盖顶,口鼻淹没在水中之后他赶忙闭气,水势过□□猛,他又感觉在水里面打了几个圈儿,好在四个人紧抓着橹不放,多人的躯体抗衡水的冲击,他们又是熟知水性的,很快从水底浮了出来。
那一队的人紧跟着也浮出水面,却只有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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