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酒壶打翻在地的女娘眯瞪爬不起来, 被我抓住的女娘连连哀嚎。我从一边的酒瓮子里猛舀起一提子, 抓住那个女娘捏住鼻子就往嘴里灌, 她摇晃着狼狈被我灌了一头脸。眼看脸红了, 我道:“有解没有!没有解, 我就叫人扒干了你的衣服, 扔你到乞丐堆里!”
那个捂着头辩道:“你敢, 你敢……”
我气地全身发抖,道:“你看我敢不敢!本地许多大人都是我姑娘的熟客,别说扔你去乞丐堆里, 就是白买了你进私窑子,都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连我家姑娘一只脚趾盖都比不上!你这臭贱货!”一面说, 一面又在她身上踢踩了几脚。
那女娘抱着身子猪嚎, 我一个气恼,按住她的头就往酒瓮子里闷, 说:“快说, 是谁!说不说!说不说!”
另一个倒在地上的偷偷爬着往外逃。我放下手头的, 两步上前, 拽住那个的头发, 照脸狠捶了几拳, 一面扒她的衣服,一面道:“不说是吧!嘴硬是吧!”抽了头上的细簪就往她身上扎。
两个女娘料是没想到我一个良家似的丫鬟有这等骇人手段,软了口说道:“是整个院子, 整个院子……不是一个……你家姑娘太红了, 太红了,招人恨……”
我抓住哪女娘的手,拿簪子狠朝指尖扎了一下,她疼地惊声尖叫,我叫道:“有解没有!”
女娘道:“没有,没有的……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解啊!”
我道:“华容在里面没有!”
女娘道:“妈妈,妈妈不知道……”
我说:“你哄我!你们这么计划,你家臊鸨子不知道!”说着将脚狠往她手上踩。
她说:“她是妈妈的生财神啊!你想想,你想想——”
一番撕闹,早惊动了人,小子见我是灵宪的丫头,都忌惮不敢上前。
我指说:“给我把这两个坑害主子的贱蹄子扒干净绑了!送到我家姑娘房里!”
小子僵持不动,我道:“不听?我扶姑娘现在就走!”
只听后面有人道:“还不听生歌姑娘的话?”正是华容。
前面的琵琶又响起来,陆明月等不住又下场了。我道:“你院里出这样的事,你怎么说!”
华容面容冷静,微笑道:“就按姑娘说的,扒干净,卖进窑子里,怎么样?”
我瞪眼道:“何止这个俩个!”
华容道:“法不责众,你也不想往后这类事越来越多吧……”
我撇下华容,顾不得陆白景的眼光,来到台下。陆明月的眼角已微微开始泛着桃色,额上也在冒汗,原本是涂着粉色的口脂,此刻已趋鲜红。
我五内俱焚,想着还有一首歌,此下这个状态,哪里还能唱出来?
陆明月咬着唇,蹙着眉毛似乎很不理解自己身体的反应。满场眼睛莫不是在瞧着陆明月,我思量反复,僵着身子,走到陆白景面前,道:“你跟我来,我和你说个话。”
陆白景微愕抬眼看着我,一旁的中年人甚是诧异,阮三缄道:“生歌姑娘,琳琅楼没这个规矩……”
我压下脸,凑近她耳边说道:“你给我闭嘴,不然我就打得你从此不敢出这个台。”
阮三缄瞪大眼,不可思议瞧着我。
我转过脸对陆白景道:“你跟不跟我走?”
陆白景眨眨眼,板身立起,随我来到陆明月房前。
我推开门,映入他眼帘的是赤条条两个一/丝/不/挂的小娘,其中一个正满脸通红,扭着身子吟哼。
陆白景面露不解,我指着那条大白鱼说:“我不想找你的。我没办法,你看见了——陆明月被下了药……你——”我酝酿不出措辞,垂着首,好半晌道:“你帮帮她……”
陆白景猝然失笑,“她让你找我的?”
我狠狠瞪着陆白景,怒道:“你觉得她会让我找你?”
陆白景一拂袖,转身就走,“我管不了。”
我追上前,横起双臂挡住门道:“陆白景,你不能这么见死不救!她,她都这样了……这种,这种药……如果……如果,不,我不知道会怎样,没有解的!”
陆白景顿了一顿,冷漠笑道:“不会怎样的。”拨开我就要去。
我转过身,朝他离去的背影叫道:“她这个样子,你就不怕她有危险?”
陆白景定住身,片刻回头说道:“她现在这个身份,还有什么危险?”
我怔怔说:“你一点儿也不在意她了?”
陆白景不答,推门要走。
我叫道:“陆白景!你就是记着她的坏,也不能忘了她的好,更不该忘记她和你有过的两个孩儿!”
陆白景仰起头,似叹了一声,回头问我:“你要让我怎么做?要了她?陆白华怎么想?她不是……爱陆白华么?你可以——”
我叫道:“你再说!你昧了良心就继续往下说!”
陆白景住了口,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道:“行吧。你问问她,我玩哪个女人不是玩?我就当行善了。”
我被此话噎地怒极反乐,吭哧笑了,心头又悲又冷,只是扪着脸笑地不能自已。
陆白景铁着脸定定看着我。
我笑道:“我若是个男人,你们连我的马尾后尘都摸不著……陆明月,真是倒了十辈子霉,才遇见你们陆家一家人!一家子懦夫,孬种!只配躲在女人背后,还给她委屈受!”
陆白景猛然靠近,居高临下沉声对我道:“那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她的心思?我告诉你,我无所谓,你要是能让陆明月对你像对我一样,或者说,你要是有本事解决她当前的烦恼,我才算服了你!”
我狠狠睨着陆白景,陆白景高傲得意地笑起来,捏着我领口的盘纽悄声说:“你试试啊,你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女人,屈服于男人的女人!或者,我可以让您见识一下什么是男人?”他一面说,一面勾指一剔,打开了我的领口的盘扣。
我退了两步,握着拳,徐徐昂起颈脖,笑道:“你能怎样?强了我?来吧。”
陆白景一愣,我逼近他,“随便,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和陆明月学会了,除了一种东西,其他的,都无所谓。你动手,你动了我啊!”我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拉,陆白景猛向后抽手。我笑说:“你孬了?你不是很厉害么?”我一面说,一面解自己的盘扣,两下开到里面的小衣。
陆白景一把拨开我,“疯了!”
我叫道:“你别走!你有本事,就做一次男人!下面,有需要你的女人!你躲着自己哭,不如去找找答案!”
然后,我看着陆白景身子动了一动,挺身出了门,冲下楼,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台,一把扯起陆明月,就往外去。
陆老大无人敢拦,陆明月跌绊跟在他身后,消失在琳琅楼。
我扶着栏杆,缓下一口气,心一直一直往下沉。全身无力,我蹲下身,将头靠在栏杆,两颊泪珠子滚烫。
第二天,陆明月回到紫竹苑,我正在拼那副碎了的画。
陆白华自那晚后,就不曾在紫竹苑见过他。
陆明月回的不早不晚。脸上的红已经散去了。
见她回来,我上前笑问:“吃饭了吗?”
她摇摇头,“姐姐呢?”
我说:“没有呢,一起吃。”
陆明月低着头,“……姐姐……谢谢你。”
我迟迟笑说:“谢什么。”
陆明月依旧没有抬头,“我和白景……”
我缓缓说:“你们……和好了?”
“我和白景……回不去了。”
我傻了片刻,说:“为什么?你们不是……”
陆明月转开脸,“没有……他没有,碰我。”
我上下打量她:“那你怎么——”
陆明月脸上是极尽难堪的笑,“他可能,嫌我不干净……”
我嗔目说:“胡说!你哪里不干净!?”
陆明月为难笑着,将发往耳侧一别,转开身,“我泡了一夜冷水,好多了……”极力想笑着的,话落却还是落下泪来。
我不可置信问:“你泡了一夜冷水?!这么冷天,他居然让你泡了一夜冷水!?我去问他!”
陆明月拉住我,“别去了,别去。”且说着,就靠在我怀里,温热一点一滴打在我手上。
我压下心酸,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明月靠在我怀里说:“没有,就是有些困,想睡一会儿。”她哽咽着话说的断续。
我拍拍她的头,“我给你铺床,你暖暖地睡一觉。”
我深深懊悔那夜去求陆白景,灵宪清倌的身份为这一举几乎如同虚设。更甚有人明言,只要灵宪开口,多少都给的起。
陆白景私占亲妹之说,逐渐被陆白景和灵宪的纠葛覆盖。不少人都声称见过陆白景和灵宪街头携手。灵宪为和甯颜争宠失败,因此重返欢场。这就是为什么,当夜陆白景虽去琳琅楼与她捧场,却一张牌子也不肯与她买。
有人问:“那为什么那天晚上陆老大把灵宪拉走了?”
说书的道:“这个嘛——一个老人重返欢场,说得是清倌,肯定没那么干净的!陆老大什么人,眼睛里怎么能容得下沙子?肯定是发现她接别的客人了……”
我拨开轿帘就往下钻,恨声道:“岂有此理!一派胡言!”
陆明月挽住我道:“……由他们吧,姐姐哪能把这些人的嘴都管住呢……”
我道:“你不知道,人善被人欺。我若不是发现的早,指不定那俩贱人还要怎么再灌你一杯呢!卖她们进窑子,都便宜她们了!”
陆明月笑道:“有姐姐在,我就安心了。”
车子徐徐在琳琅楼后院停定。我扶着陆明月一边下车,一边道:“可留心着些。这里面没一个好东西!酒水我都给你带好了,除了我们带的酒酿,别的你都不喝!知道么?”
陆明月抿唇笑应,我说:“还有,要有人敢动手动脚你就喊人!”
陆明月拉住我手道:“姐姐在屋里等我,我演完曲子就来。”
虽则上次酬客宴最后一支曲子为陆白景赔付,情理上,陆明月还需与人称歉。因此那伍爷再次前来,陆明月少不得特意相陪。
陆白景自那之后虽则少来,但每逢有陆明月的场,都能在边角看见李德的身影。我知道,他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却也不愿意低头。
李德在场,我不免安心,坐在屋中喝茶等陆明月。
过了不知多久,只觉思困,便趴在桌上沉沉睡着……
朦胧中,只觉得满身酸疼难耐,我想换个姿势,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
喜欢大孽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大孽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