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何不是陆白景？！

　　容哲大姐姐道：“你既来了, 就和你妹妹见过见过这些长辈, 我且忙别的去。”

　　陆白景抱手向三位称呼道：“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 别来无恙！”

　　凤翔笑道：“白景一年不见成了大人了！我看, 你是铁心不愿投仕了。”

　　鹏举道：“我倒羡慕这样, 逍遥自在, 不似在里面约束！哎……”

　　鸾飞微笑道：“你怎么一样呢！人家是不愿, 你是不济。”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鹏举撮眉瞪眼，转眼看见陆明月掩着唇，意甚娇羞, 也抚头傻傻地笑。

　　鸾飞道：“以后就是亲上加亲了，彼此要多走动说话才对。”对陆明月说：“明月妹妹也是。”

　　陆明月略有错愕，抬头去看鸾飞。鹏举笑道：“是的！是的！你来了, 我带你去林子打猎玩！圣上也爱去我们家林子呢！”

　　陆明月勉强笑了笑, 鸾飞说：“打猎怪血腥腥的，倒是可以带你去摸摸小鹿、运气好能遇到小狐狸崽子、乳猴儿什么的, 却也很趣致可爱。你可以喂它们。”

　　此话彻底对了陆明月心思, 当即眼眸放光笑道：“真的啊？那真是有意思……”好奇问：“都吃什么？”

　　鸾飞便都一一举例, 复说起马儿爱吃糖, 羊爱吃盐。陆明月欢欣跃跃欲试, 鸾飞又从随身的布袋儿里掏出一把紫色的糖道：“这个我就是拿来喂马的, 你可以试试。”

　　鹏举不甘示弱，比划道：“暖和的时候，我们可以下河捉鱼, 掏鸟蛋！我能抓这么大一条呢！”

　　陆明月笑说：“哥哥真厉害。”

　　陆白景脸上已有些怏怏, 凤翔负手笑着转头自语道：“这日后恐怕还有亲……”

　　陆白景拉过我，对我吩咐道：“叫二爷来。”

　　我应言唤过陆白华。

　　陆白华上前，望一眼陆明月，淡淡对三位称呼道：“大哥哥、二哥哥、三弟弟。”

　　鹏举一把拍在陆白华的肩笑叫道：“可让你捡了个大便宜，从此必定好好对我妹子啊！”

　　陆白华视线垂下去，抱了抱手。

　　凤翔道：“白华今年也是给陆姨爹帮忙呢……”

　　陆白景道：“我先带妹子去见别的长辈了，失陪……”便拉着陆明月离开人众，沿着莲柱廊桥往莲华雕水台里面走。

　　一路走一路默默然发闷。

　　陆明月看看那五檐三层绿歇山琉璃顶镶金剪边太平楼，便搭话说：“这楼真好看呢。隆冬时节，建的很困难吧。”

　　陆白景不回应。

　　陆明月说：“什么木材的？”

　　陆白景一味默着。

　　我忙说：“我听人说，都是金丝楠木的……姑娘你看，这琉璃砖雕屋里可也用得呢……”

　　陆明月说：“白景，明间大额坊上面雕着的，是什么花儿？”

　　我抬头，见上面正面雕着花卉及动物，中间是小人、松鹤，东面为双狮滚球，西为龙凤戏牡丹。说道：“估摸都是牡丹。”

　　陆明月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再问话了。

　　陆白景携着将关要的大略介绍了，陆明月因就着关要的都大略拜过，寡欢少悰认完一宗人。

　　走入一层内堂，就有丫头接过披风拿去。

　　堂正中悬着金五蝠献桃紫檀大匾，上书着：“德本清源”四个字。正是喻着一个“孝”字。下方一个雕桃紫檀板壁内嵌老蜜蜡寿字。前面摆着透雕福寿纹紫檀几案，西面放着岫岩玉寿桃原石，中间放着梯盘的金桃，东面放着青铜追簋。案几前面是一张小叶紫檀云蝠榻，下面放着莲华脚踏。两侧陈饰着青松，鎏金嵌玻璃画珐琅灯。最前方是三张朱红拜凳。

　　左右各列八张紫檀鼓腿彭牙卷书搭脑扶手椅，下面放着银炭盆，中间雕花小几上放着茶果。

　　陆明月和陆白景也都不坐，各自站在一边。

　　我说：“姑娘腿酸不酸，我去搬张小杌子你坐。”

　　陆明月垂着颈摇头，随手从小绣袋儿掏出几颗方才的紫糖拨弄。

　　谁知转了一个圈儿，那鸾飞又来面前。说：“明月妹妹，在这儿站着作甚，我们上二楼去坐。老太太和姨妈都在那儿。”

　　陆明月正没着落，被他一句话搓地跟着去了。

　　鸾飞说：“这个糖，叫紫萝，人也可以吃的。”

　　陆明月好奇，鸾飞便从中取出一粒儿，丢进嘴里道：“嗯！甜甜的，你试试……”

　　陆明月也学着，吃了一粒儿，嘻嘻道：“嗯。是的。”

　　我随着二人笑着并肩往二楼上。沿梯悬挂两排描金琉璃灯。二楼是间隔厅，长廊尽头壁上悬着隋朝的墨梅图，一旁放置着一只鎏金白玉犀牛拱月带字带针的装饰。

　　三人方上去，就叮叮咚咚响起音乐来。我认得那字与针，估惙和李德怀里的东西是一类，都是看时间的用途。

　　鸾飞笑说：“这落地钟便利则便利，只是吵起来聒噪。”

　　我道：“爷，那怀里的那个看时间的叫做什么来？这个叫落地钟，怀里的恐怕叫做怀钟？”

　　鸾飞道：“小生歌儿愈发聪明了！”

　　穿过月形飞罩，两面各有丫头揭起纱障，里面十六张灯笼锦镂空乌木小扶手椅上都是各府的奶奶。小姐们都坐在一旁的木海棠杌凳上。三足小香几上放着茶、杏仁、瓜子、蜜饯、松子、桐仁等。丫头们穿梭其中，换茶清理。

　　鸾飞问：“白景可带你把姐妹们都认过了？”

　　陆明月道：“人多，大略认了些。”

　　鸾飞一笑，说：“白景对人都好，就是有些个怪脾气。要不是我打小认识他，有时真要打起来。”

　　两侧花梨头案上放着象牙渔翁、古代战车、萤石珠；四面各放着紫檀玻璃画灯、腊梅、水仙；中间放着青铜仙鹤衔芝香炉。

　　再往北，仍是一个隔间，麒麟飞罩下面挂着三层纱障，迎面是一架紫檀木雕云龙纹嵌玉石座屏风。里面叽叽咯咯地是一群妇人的笑声。

　　老太太说：“这次来可不许走了！”

　　傅如月说：“妈，你看看，老太太欺负人！我都说了不合规矩我不来……你偏说给祖宗拜寿要紧……”

　　老太太道：“可不就是为了省些金银么，如今骗了来，再不能走了！”

　　众人都咯咯地笑，傅如月嘤嘤直踢脚，王夫人一连声叫心肝。

　　钟夫人道：“看看，这不成了人家的心肝了么！”

　　笑声不绝里钟姨妈道：“猴儿，你祖宗心里疼你爱你呢！”

　　傅如月娇嗔说：“再没有你们这样的长辈，没个正经！我走了！”

　　里面的傅如月正冲出来，险些和往进去的陆明月撞个满怀。

　　傅如月打量了一番陆明月，微微一笑，对鸾飞道：“二哥，白景哥呢？”

　　鸾飞道：“你问的奇怪。白景也没和我拴在一起。”

　　傅如月冷笑道：“没和你，不代表没和别人……”

　　鸾飞一脸迷惑，和陆明月进入里间。

　　里间正上方悬着一式的紫檀大匾，上书：“道德合宜”四字。正是喻一个“义”字。

　　下面是一张花梨莲叶鲤鱼锦榻，上面坐着老太太，一旁放着一只花梨束腰齐牙炕桌，上面放着茶乳等物。后面雁列着云儿和各房的几个丫头。左右两侧各三张同材竹节高升软榻、莲花软榻、多宝软榻、船形软榻、车形软榻、荷叶软榻。依序坐着钟姨妈、钟夫人、王夫人、冉夫人、陆白霜和两个儿女。

　　一旁剔红花卉纹方桌上坐着几个姨娘。

　　后面是紫檀木仿竹节雕鸟纹多宝格、黑漆描金书柜式多宝格、里面放着些犀角雕螭龙海棠式杯、青铜孔雀、羊脂白玉瓶等物。东面一张小憩用小叶紫檀榻，西面一张插肩榫大画案附一张雕花靠背椅。

　　众人见了陆明月、鸾飞，都叫来晚了。老太太招手叫她一道坐。

　　陆明月笑着都请过安问了好。才浅浅坐了在老太太身旁。

　　鸾飞就笑坐在荷叶榻上。

　　钟夫人问：“凤翔、鹏举呢？”

　　鸾飞道：“都在下面和白华说话呢。”

　　王夫人笑道：“怎么单就你上来了？”

　　鸾飞腼腆道：“我送明月妹妹上来。”

　　王夫人道：“鸾飞如今多大了？”

　　鸾飞说：“二十有三……”

　　王夫人道：“定了人家了么？”

　　钟夫人道：“老货，这儿还有姑娘呢！”

　　王夫人白一眼，笑着将茶一放，道：“才是为了这个了。”

　　陆明月和鸾飞纷纷红了脸。

　　钟姨妈笑道：“哪里有人看得上他，老太太有好的记挂着我们些。”

　　老太太笑：“只怕不敢高攀的……”

　　钟姨妈说：“没有这回事。我们不求门第，只求模样好，性格佳，就是妙极的了。”

　　陆白霜见陆明月面红如血，笑着拉过一旁说悄悄话去。

　　说了一会子话，陆守正、陆守礼、陆守成就从外面走进来一同叫道：“吉时到了！请老太太入座！”

　　人群纷纷起来，钟姨妈、钟夫人两边各自搀着老太太先出去，后面跟着陆守正、陆守礼、陆守成，然后是王夫人、冉夫人，再是陆白霜、陆明月和傅鸾飞、最后才是几个姨娘。

　　经过方才，陆明月和傅鸾飞脸上都有些讪讪地，各自脸红低头。

　　我扶着陆明月才走出第一道隔间，迎面就看见陆白景木无表情站在外面。

　　陆明月才要上前，陆白景却一转身先行走下楼去。

　　循辈拜完老太太，今日不宴，老爷们都去了三楼说话，太太小姐们则都陪老太太在二楼吃茶叙天儿。

　　陆明月陪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就问我：“白景哪儿呢？”

　　我摇头说：“许是在一楼和几家小爷说话呢？”

　　陆明月便将那绣袋儿的紫罗糖全倒出来，交给我道：“你帮我把这些都还给鸾飞哥哥吧。我先回去了。”说着就和老太太告了退，一个人先回了如意居。

　　老太太惯睡午觉，不多久也道：“我也乏了，都散了吧……”也便使轿娘抬了回去午睡。

　　女客散去，我才好寻出机会去和傅鸾飞搭话。说道：“姑娘让我把这个还给爷。”

　　鸾飞兀自一愣，面上又尴尬又不解。问我：“生歌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冒犯了你们家姑娘？”

　　我哪里能告诉他是为了陆白景那个冤家，因道：“不知道，女儿家的心事儿多。”

　　哪知鸾飞听过此话，反而一笑。道：“劳生歌儿代我和姑娘道个歉。此事日后，我自有主张。”

　　我听着话不对，待想说什么，他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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