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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释重

大孽 明吾 4651 2021-03-30 09:45

  陆明月说:“你有什么好消息来?你跑来, 爹、妈妈不打你了?”

  陆白景道:“你先说, 你在做什么呢?”

  陆明月说:“你先脱了你那件折福的东西, 我再和你说话。”

  陆白景应言呆呆脱了。里面穿着灰鼠色宝象纹袍子, 藏青织金水纹靴, 坠着三足金乌大佩, 金掐丝镶琥珀香囊, 八珍珊瑚小匕首。笑说:“它怎么得罪你了!”

  陆明月道:“天下苍生莫不是血肉生灵,为人饱口腹已是极致,怎么还要为虚荣二字将它们剥皮拆骨, 又不是非必要不穿会冷死……”就自己的茶递与陆白景道:“喝水。”

  我忙道:“我另给爷斟去!”

  陆明月说:“就这个吧,谁要巴巴泡一碗新茶给他吃!”

  陆白景微笑,就碗喝了道:“这个就好。”放下碗说:“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你不喜欢, 我不穿就是。”

  陆明月道:“姐姐,将我那件银蟾纹填丝双面锦斗篷拿来。”仰头望着, 为他拂了拂雪道:“急什么呢?仔细凉了百汇穴。”

  入冬尚早, 陆明月也不多外出, 因只略取出一批家居常服, 偏厚的都还在储物的杜若阁里置着, 我因交代外面伺候的雪珠取过烫熨了给爷拿来。

  陆白景坐下说:“不许你再做那个, 我也用不着。眼儿通红。”

  陆明月绯红了脸,撇开视线,说:“哪个了?”

  陆白景挺胸笑说:“傅如月, 以后真是你嫂子了!”

  陆明月一怔, 悻悻然回应说:“可不是么……”

  陆白景清清嗓,说:“也是我的!”

  陆明月半日缓不过劲,陆白景笑道:“爹说的。才订下,日子就在年里。”

  陆明月点头微微笑道:“这也是合该有的事。”捂着手道:“易求无价宝……”抬头看了陆白景一眼,说:“只因为这个,你又轻狂起来了。”

  陆白景笑说:“哪里是轻狂起来了。就是活过来了。”说着走过去,不顾陆明月阻拦又揭开那绣床,伸指轻抚说道:“这才是折福呢。千万金,不,亿万金也买不来。”

  陆明月说:“把你这金娇玉贵的铜气儿爪取开,谁要卖了?我要献给皇帝去!”

  陆白景道:“皇帝配么?”

  陆明月瞪眼将手盖住他的嘴说:“你疯魔了!”

  陆白景胶住视线,徐徐说:“为这香,也再不说了。”

  我皱眉干咳一声。

  陆明月说:“你可去吧……”走在门边,扶着帘栊回首道:“明儿再来。”

  陆白景道:“我话没说完,你又赶我了?”

  陆明月说:“倒还有许多废话呢……”

  陆白景说:“怎么是废话了?爹让我拿这个你看。”因掏出一张图纸,里面长廊花/径,山石掩映,朱桥镜池,飞甍画栋。却是一幅南垣特色园林。

  陆明月接过,稀奇问道:“这是什么?”指着下面一行题款念道:“岁月日木仙山房主人拟羲和园为北城先生作。”

  陆明月笑道:“木仙山房主人?此类却也新奇。既然是给父亲,给我看什么?”

  陆白景道:“你觉得怎么样?”

  陆明月道:“美轮美奂。宛若仙境。”

  陆白景说:“父亲说,想推了西南面大院,造这个园子。”

  陆明月说:“让来问我……难道?”

  陆白景背靠在案几,笑着对陆明月道:“你喜欢,我就和父亲说了!”

  陆明月说:“不要!我要那个做什么?白白为我造这么大一个园子,我何德何能,惶恐。”

  陆白景说:“要什么德能了!妹妹这如意居本来就是暂时屈身之地!莫说一个园子,就是一个御花园,你也住的起!”

  窗外面是络石和金樱的声音:“给夫人请安!”

  陆白景急立起来就往后门去,说道:“别让娘知道我来了。她又唠叨我!”

  陆明月说:“你走吗?也拿了斗篷才去!”

  陆白景说:“等不得了!”说着一头钻出门去。陆明月若有所失站着,陆白景突然回来,一捏她鼻尖说:“晚上等我吃饭!”

  陆明月将手巾子盖着半边脸,皱着眉说:“该死的。”口气却是无比甜腻。说着时,金樱一打帘子,钟夫人就迈步进来。

  我忙上前福道:“请太/太/安。”陆明月才说:“妈来了。外面路好走么?”

  钟夫人冷着脸,左右一张望,视线落在那檀木花架上的披风道:“白景来了?”

  我迎搀住钟夫人道:“没有。爷的披风勾破了一个窟窿子,韶嬅拿来说叫我补。我咳嗽了两日,正害眼,姑娘看见了,就说她给补。夫人您瞧,不看不知道,姑娘的针线比苏回的绣娘还精致呢!”我一面说着,一面往前揭了绣床的布子与钟夫人道:“先前才听见他白景哥哥要大婚了,孝顺着连夜赶的!”

  钟夫人看着,又弯下腰瞧,伸指摸着笑说:“哟,还是苏绣呢,这散整针、乱针,难为了你,真巧。”立起身换了一副和颜悦色说道:“你哥哥一个糙人,这精细给他,没得糟蹋!胡乱搪塞些甚么,十两八辆的凑合凑合他就完了!”

  陆明月道:“看妈说的。孝顺长辈,哪敢轻心傲慢。”

  钟夫人道:“也别熬坏了眼睛才是。况且……”笑了一笑,道:“想必你也听过了,你哥哥不懂事,把老太太都气病了!他老子一气之下狠抽了一顿。打得……那个狠……”说着揾衣袖来抹泪。

  陆明月赶忙送上手巾道:“哥哥到底还是年轻……”

  钟夫人一吸鼻子说:“什么年轻,那大族里面,这个年岁,小子都能走了!到底我们不是望族,也好歹是个正经门户,怎能由他胡闹。”

  此话落下,陆明月一张脸已是一造青一造白。

  我扶着钟夫人坐下,外面小丫头端上茶来。钟夫人看见茶,又在桌上扫了几扫,终于道:“你闲时见着他也帮忙劝着些,他是最宠你这个妹妹了!”

  陆明月说:“哥哥来的少,我也……”

  钟夫人哼道:“你当他呢,若不是打得那样,实在成了个没脚的螃蟹,还不由他横行八道呢!这几日就准来!一日大似一日,倒愈发地小了!你只不要理他!凉凉他让他惭愧去!”

  陆明月说:“是。”

  钟夫人扶扶鬓上的佛手步摇,正要立起,小丫头雪珠捧着斗篷笑道:“姐姐,我烫好了,给爷吧!”话说完了,人才跨进屋,看见太太,笑僵在脸上。

  钟夫人一愣,只听得外面有人笑道:“手脚挺快啊!”

  那人一面接近,一面向我说:“生歌,你这屋的丫头却比我那屋勤快!我交办的事,没个半日都——”拨开帘子一个错愕,对钟夫人道:“大娘!你来了!”

  钟夫人见陆白华单穿着一件群青九星宝纹锦袍,手里握着一个紫砂壶。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白华笑道:“方才走的急,滑了一跤,披风湿了,要往回去又难得跑,正好距离妹妹这儿近,就吩咐生歌帮我换一件。”

  钟夫人道:“你兄妹俩也倒奇了,白景恨不得天天粘着他妹妹玩,你没一句话说,却呆在外面。”

  陆白华向绣床一扬下巴,浅浅笑道:“妹妹在赶制东西,我不便打搅,所以在那边书房看书。”

  钟夫人点头笑道:“白景有你一半,早出息了。”说着叫道:“蒲桃!”外面走进一个穿高领银红赤狐坎肩、雪青百花织锦袍的长脸秀眉女孩儿,走进来搀住道:“奶奶!”

  我一福身笑道:“蒲桃姐姐来着呢,怎么在外面儿不进来?”

  蒲桃说:“外面飘絮子了,好大的六瓣儿,贪玩了一会儿!”

  我说:“我送夫人和姐姐!”

  钟夫人说:“送什么,雪见大了,怪冷怪滑的,屋里暖着吧。”

  陆明月半蹲福着恭送,陆白华因说,大妈慢些。我说:“那夫人慢走,姐姐慢走。”

  外面小丫头打起帘子,钟夫人低了头,蒲桃回首对我一笑,去了。

  陆明月行礼说道:“谢二哥哥。”

  陆白华笑道:“不谢,我确实真摔了一跤,也真要你这斗篷。”

  陆明月道:“哥哥不嫌弃就好了。”

  陆白华笑着往那绣床走过去,垂着眼道:“我哪里有这福分了。”

  陆明月说:“哥哥的福分,白景也没有的,怎么说没福分。”话出了口,又飞红了脸,抿嘴不再说话。

  陆白华脸色淡淡的。半晌一笑,道:“行了。我走了。”

  陆明月跟上前说:“我送哥哥。”

  陆白华只摇手说不必。两人走到檐下,陆白华忽然回首,对陆明月说:“明月,其实你叫我白华也可以的。”

  陆明月张口,一颔首说:“哥哥别惯地我不知天高地厚了。”

  陆白华定了定,低头笑了,说:“说起来,我认识你还早于白景呢!”

  陆明月不应声。我说:“爷认识姑娘还在更早?什么时候?”

  陆白华垂着视线,微微笑说:“南垣的时候。”

  陆明月说:“就是二哥哥护送我来这儿的。”

  我说:“难怪姑娘最敬爷了,但凡什么,只要说是二爷说的,再没有不成的理!”

  陆白华笑说:“正是,确实的。你们姑娘向来很孝顺听话。”

  因为陆白景要来用晚,陆明月又换了一件艾绿云气纹锦缎长袄,外罩一件春茶色大字领盘蛙扣夹丝棉坎肩,戴了堑金月牙梳簪,施了些许桃花脂,把那一张原本就白润精致的小脸儿,捯饬的桃花仙子仿佛。

  陆白景看的痴迷,不知饭菜是咸是苦。陆明月又频频劝酒,钟夫人交代的话哪里还有一粒儿灰影剩下?

  吃过饭,又坐在暖阁的炕上和金樱、丝兰、络石、雪珠、玉兰、甘菊玩抽牌。他二人一伙儿对着六个小丫头,陆明月倚在陆白景身边和他挨面贴腮附耳细话。我心中着实感叹钟夫人所托非人。

  众人吃了些酒,又笑又闹。陆白景输了二十好几两钱去,几个丫头开了心,一屋子没大没小起来。

  外面大雪纷飞,房子里陆明月叫热,又脱了坎肩。白景叫拿出小香扇来擎扇为她扇。

  我说:“使不得,出了汗又迎风着凉了怎么呢!”

  陆白景说:“平白让她热得难受!”又吩咐眼前一个丫头道:“你去,叫小灶上做一碗薜荔冰粉来。”

  正是丝兰在面前,丝兰嫌外面雪大懒去。说:“薜荔哪是这个季节的东西……爷没得为难人家!”

  陆白景正在喝酒,有些半醺,听说此语,起手一泼,剩下半杯洒了丝兰一脸。说:“贱东西!叫你去你就去!你平日在房里也这么对付你主子的么?”

  众人都静下来,丝兰立着面上十分过不去。我赶忙笑着拍了一下丝兰,说:“叫你们少吃些,非磕崩了牙不知道疼,还不去!”

  陆明月说:“我也不十分想吃的。你瞧你,又来我这里欺负丫头子,你走了吧。外面雪大了。”

  陆白景说:“饶是你性子好,总被人欺负。”

  陆明月娇嗔说:“谁欺负我呢,就属你欺负我最狠。”

  有人在外面院子喊:“丝兰!丝兰!你出来!”

  丝兰跺脚嘟囔了一句:“倒运!”往外面去,陆白景瞪眼挣起就要发作,陆明月只抱着肚子说唉哟,登时把陆白景又引了去别道。

  忽然听得外面丝兰哭叫道:“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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