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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蛮后 白日上楼 3878 2021-03-30 09:45

  秋实觉得不大对劲。

  春满,不,春花真的得了大病,一病不起,没过上几日,王妃一脸凝重地进来,领进门一个白胡子老头,人称陌太医的,纡尊降贵地来给春花瞧病。

  陌太医一个探脉下来,出了噩耗——春花得的,是时疫。

  疫病者,历来是三灾五难里的严重一环,这下整个敬王府立时被团团围住,精兵三千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医署一连十几位太医如临大敌,串串子似的一溜进来一个个诊,俱都面色灰败地出了府。

  不日圣人传旨下来:“时疫事关重大,长安百姓为重,敬王府阖府上下不得进出。”

  连厨房采买都是由外头送进来,平日里宾客盈门的敬王府一下子便冷清得几乎是门可罗雀。

  可买通的婆子说,敬王不得出门上朝也不忧心,整日里做足了闲王的样,被圈在府里悠哉度日。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即便是那出了名的麇谷居士,也被拦在府外不得进。

  长安百姓连走路,都要绕着敬王府才安心。

  时疫一爆发,可是会死人的,区区一个敬王府便罢,若天子脚下都遭了殃,恐大梁国不成国。

  果然,朝中有人坐不住了,鸿胪寺卿,连同几个明摆着与杨宰辅不是一路人的官员纷纷出列,要求将敬王一府悉数隔到长安西郊,远离百姓,以免造成更大的贻害。

  “孤就这一个弟弟,如何忍心将人就这么隔出去?”

  杨照做足了兄友弟恭之态,杨彻也在朝,表示不赞同,如此三番,总算“勉为其难”“为天下百姓计”地同意了。

  杨宰辅全程冷眼旁观,连着他身后从众之人,也都缄默不语。

  大家伙心知肚明,圣人抓着“民意”,若提出反对,便是逆民心,传扬出去,总归失了大义。可这么被圈出,虽说只是城内城外的距离,到底是被隔出了政治中心圈,万一城中要有什么事,到底是反应不及的。

  何况谁知道这时疫何时了,还不是太医说了算。

  做官的,或许当真有愣头青似的一根筋,可能做久了的,哪里心里头没点数。

  听闻赐进敬王府的美人,是由圣人钦点的,一进门没多久便染了时疫,眼看要殁了——而显然既得利益者还高居庙堂,洋洋得意地将人隔出圈子,相比较此前一直被动挨打的敬王,倒是显得过分忠厚了。

  圣人,无德啊。

  这下许多潜在的保皇派,心里都不由掂量着,这般无亲无德的帝王,若当真坐稳了位置,是不是又得出一个前朝宣帝?

  前朝宣帝暴虐恣睢,动辄得咎,百官们每日列朝,都战战兢兢,生怕帝王一个疑心病起,便身首异处,血溅朝堂。

  其实若不是时疫,大部分官员只会觉得还好。

  皇权斗争,从来都沾染着无数鲜血倾轧,身处其中,为了那熏人的权贵,也只能随着上头人起舞。

  可时疫不同。

  厉害起来,死一城人还是轻的,这种要命东西,祸及的是整个国家和百姓,若只为了对付一人,未免心太狠太厉太愚蠢。

  没有人会以为是敬王自己弄出来的——毕竟这时疫一个弄不好,发生在府中,连自己性命都牵涉了进去的。

  也没人认为十几个太医都能被买通说谎,也就是说,那个美人得的,确实是要紧的疫病。

  早不得晚不得,偏偏被圣人赐进了府中得了,时机恰好,可不是算好了的?

  谢道阳袖着手,再一次面色凝重地从皇宫内出来。

  最近他觉得,很不好。

  王谢两家积年的老世家,从名气到地位,无一不比,宫内新晋了一王嫔,枕头风吹得厉害,圣人愈发器重王家,又因着前段时间他从圣人口中硬生生抠下来苏四娘子,圣人恐怕心里生了些嫌隙——

  最近他提的建议,屡屡不得重视,听而不闻,闻而不纳。

  其实谢道阳自己也能明白圣人那一点不说出口的心理,当日入口,纵然愿望得呈,可到底圣人心里不快:若一个合格的忠心的臣子,是不该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

  “郎君,可要回府?”

  谢道阳看了看头顶的夕阳,瑰丽的彩霞在天边渲染出明媚的色彩,不知怎的,他有点想见一见那如朝阳一般热烈天真的女子。

  “不,去鄂国公府。”

  孰料苏玉瑶没肯出来见他。

  谢道阳悻悻而返,知晓必是因着敬王府之事迁怒于他,回府时,又碰上素来清冷的七娘子。

  “七妹。”

  谢道阳牵起了嘴角,见谢灵清安安静静地杵在府中去书房的必经之路,问:“在此处等为兄,所为何来?”

  谢灵清声音如她性子一般清冷,瞳孔映着暗下去的天色,仿佛带了点黯淡:“大兄不必烦恼,七妹愿意进宫。”

  这是圣人给谢家出的一道难题。

  谢道阳逆了他的意,天性多疑者,自然要从旁的地方找补,要看他谢家的忠心——谢七娘声名在外,在陈郡谢氏女子中,显然是最得宠最受重视的一个。

  如今,他就要谢家呈上最得意的七娘,便如王家呈上了二娘子一般。

  谢道阳自然知道,这其中有王家的手笔,谁都知道,王二娘是自己进宫,进宫方式还尤其的不光彩,后又行为不检,更是堕了琅琊王氏的清名。

  而谢七娘专心治学,纵他常年随圣人左右,可谢家却未选择姻亲攀附——

  无形之下,已见高低。

  谢七娘若献,忠心可期,谢氏也被拉到与王家同一地步:瞧,不也是卖女求荣?若不献,那嫌隙自然更大。

  “不成。”

  可谢七娘不同,她便该是流云芳草里,一棵自在烂漫随风摇曳的雏菊,若关入宫里,不消几年,便会悄悄枯萎。

  谢道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谢灵清眼眶悄悄红了:“七娘既深受谢家栽培,便该扛起责任。大兄……”

  谢道阳摇头:“便谢家不覆,也不该是你一个女儿家之事。七妹,此事切勿多言。”

  他为人迂腐端方,可却极有原则。

  谢七娘却要转圜得多,突然说起敬王府之事,道她今日偷偷出城,远远看了别庄一眼,发觉庄内挂起了白幡,也不知是损了何人。

  “圣人如此不顾惜人命,焉知我谢家是不是下一个敬王府?”

  “大逆不道!”

  谢道阳怒斥,谢灵清却道:“大兄既不肯舍我,又不肯舍阿瑶妹妹,焉知世间安有两全法?”

  “改弦更张,是势在必行之事。圣人自幼多疑,便此次舍出了我谢七,等下一回疑心在再起事,大兄要舍谁?”

  谢道阳挺直的背脊颓然弯下。

  这亦是他反复斟酌,却又不敢多思之事,圣人近来越发古怪,听凭容妃在宫内搅和得乌烟瘴气,朝令夕改,他被隐隐排斥在外。

  便此次这时疫之事……

  他也未探得一二。

  便反复劝诫圣人,莫要太信这中山王,圣人亦是听而不闻,反是与他日日纵情享乐,莫逆非常。

  “谁托你来做说客的?”谢道阳负手而立,端方的一张脸上,唯独一双眼睛还算出彩,盯人时,几乎有噬人的错觉。

  谢灵清淡道:“没有人。”

  “敬王妃与我在闺中时相熟,她性子纯良又机敏,最良善不过。敬王外传虽孤高傲慢,可却也目下无尘,所行所作之事,吾观之,纵有政客手腕,可也从不戕害无辜。”

  “比金銮殿上的不差。”

  她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

  可左右除了心腹,和道旁兀自招展的树木,便一览无余的空荡荡。

  谢七娘找了个好地方。

  谢道阳一声不吭地回房,房内烛火下一夜未歇,直到第二日,才沤着一双红眼珠子出门,谢七娘似早有准备,候在门外。

  “大兄……”

  谢道阳头也不回地上朝去了。

  翌日,被圈在别庄乐不思蜀的敬王便收到了这么一份大礼,他从前定下的计,在此时:才终于顺理成章地行到了这一步。

  “郎君神算。”

  林木好不容易自麇谷居士那逃出来,马屁跟不要钱似的乱飞。

  奈何郎君一眼都没给他,手中紫金狼毫笔落墨时连一点都没颤,直到提笔写完,才缓缓道:“世家之人,从来是先有家,才后有君。”

  “人心变故,寻常罢了。”

  只要谢大郎没忍住向圣人要了人,这一步,或早或晚都会到来。

  “谢七娘有提出什么要求?”

  “七娘子道,只求郎君有一日或登大统,封她做个下西洋的行官儿。”

  杨廷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问道:“府中那秋实最近还是动作频频?”

  “倒是蔫下来了。”

  说到这,林木便忍不住自豪起自家郎君的计策,这染了时疫之物被王妃发现,便干脆将计就计地定下了计策,这样一来,敬王府看着是远离党政中心,却也是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

  中山王一箭双雕,一面往圣人身上泼脏水,一边试图让人敬王亲近染了时疫之人,若敬王一命呜呼,是最好,若不成——

  也隔开了要紧人物。

  只可惜,谁都不是软柿子,王妃手段高明,哪里当真会让人染了时疫,只做出了假象,姓春的美人又是个胆子小的,被一吓唬便什么都招了,配合着王妃将这戏码掩了个十成十。

  现下,只欠东风。

  东风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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