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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蛮后 白日上楼 4334 2021-03-30 09:45

  “大姐姐是指……”

  苏令蛮不大确定地道:“死而复生?”她没来由地想起三年多前的一个梦,此时想来,梦中的场景真实而荒诞,却又仿佛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未曾经受过幼时磋磨,平平安安地长大,父娇母宠……

  摇摇头,晃去臆想,自己先否定了:“不可能。”

  人生不能回溯,若当真回溯,岂不更荒诞?

  苏令娴露出个古古怪怪的笑来,眼角的纹路微微下垂,如悠长的鱼尾,她慢悠悠道:“我知道你不会信。”

  “若非亲身经历,我自己也不会信。人生若能重来,那不能重来的其他人当如何?难道就是牵线木偶?重生,阖该是笔者臆想出来的美梦,我原来也以为如此……”

  苏令娴喃喃道,苏令蛮狐疑地看着她,方才她便一直有个疑惑,大姐姐一直在定州,而王二娘未卜先知之事,不说如何隐秘,可也绝不该是闭塞的定州能得到消息的,大姐姐……未免知道得太多了。

  “当初墨国师以玄门之术,助太-祖创大梁天下,便足以说明这世道,总有些玄而又玄无从解释之事。”

  “二妹妹不信我,便罢了。”

  苏令娴意兴阑珊道。

  苏令蛮拨了拨手腕上的青玉豆,不疾不徐问:“大姐姐缘何知晓王二娘子未卜先知,又如何知晓这幕后一切均出自她意?姐姐莫要与阿蛮说,当初下药时,王二娘亲来与你辩说的。”

  到这个地位便知晓,对底下人千难万难之事,也许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何况王二娘子手握王氏一千精兵,底下多的是跑腿的,要做得隐蔽绝不难。

  是以——

  这些要紧的破绽,怎会被定州一个从七品小吏庶女得知?

  若说其中没有些猫腻的话,她绝不相信。

  杨廷眸露赞许,苏令娴一怔,摇头笑道:“……亏姐姐从前还当妹妹愚笨,如今看来,真正愚笨的是我。”

  “那大姐姐可否从头到尾为阿蛮解惑?”

  杨廷全程未插一句,只静静坐着品茗,长睫微垂,敛尽所有暗涌,远远看去,竟有了岁月静好、公子安然的错觉。

  唯独在外混惯了的马二能隐隐嗅出危险,伏地伏得格外尽心,心里盼着相好的莫要作大死,牵连了自个儿性命。

  苏令娴张口欲言,门口却传来莫旌急急的一声请安:

  “大人留步,郎君在书房内议事。”

  “让开!”

  随着杨文栩的一声爆喝,随身侍卫出手如电,迅速将莫旌拿了下来,门从内“吱呀”一声开了。

  春末的阳光水一般流泻在面上,杨廷不适地眯了眯眼,才将视线凝聚在杨文栩面上,嘴唇微抿:“宰辅大人大白天地不去上朝,怎么有时间来儿子府上?”

  杨文栩目光惊疑不定,一时竟忽略了书房内跪地的一男一女,更忽略了跟随出来的儿媳,怒道:“你——”

  他醒过神来:“进门说话。”

  杨廷朝莫旌看了一眼,杨文栩摆摆手,示意手下将人放了,莫旌动了动肩膀,这才与林木一边一个将书房内跪地的两人重新押了出来。

  杨文栩正眼都没瞧两人,信步进了书房,苏令蛮转身欲出院子,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敬王妃也来。”

  公爹找她有事?

  苏令蛮疑惑地瞥了眼杨廷,却被他箍着肩,半揽着进了书房。

  “关门。”

  杨廷甩袖,待劲风将门带上了,半支棱着腿靠在门上,懒洋洋地问:“阿爹可是兴师问罪来了?”

  杨文栩嘴动了动,在苏令蛮眼里,这向来不可一世的老父亲竟显出了一分老态,他摩挲着袖口的蛟龙爪印,半晌才沉声道:“阿廷,你老实告诉我,圣人的打算……你知晓几分?”

  “还有,那绝子药……”

  杨廷看着老人眉间的褶子印,心道:岁月果真是不饶人,一眨眼,阿爹竟也老得不敢问了。

  “没成,儿子没喝。”

  杨文栩明显松了一大口气,面色显见地好了许多,点点头道:“……这才对,都姓杨,一个老祖宗,该有的分寸,不能失了。”

  “阿爹既然问到这份上了,儿子也想问句,阿爹到底如何打算的?”杨廷淡道,换了个腿继续支着,苏令蛮纯拿自己当摆设,听这父子俩打哑谜。

  杨文栩叹了口气,没吱声。

  “阿爹这权相做了这许多年,逼得圣人与儿子不得不反目,儿子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阿爹却还在与儿子腔调,大家都姓杨,该有的分寸不能失?”

  杨廷眸光冷冽,咄咄逼人。

  杨文栩紧了紧手中袖子,直直站了许久,才道:“大兄临危托孤,为父便有道义守我杨家世代传承。杨家本就人丁稀少,子嗣稀缺,纵有兵戎相见的一日,可这子嗣之事,决不能动。”

  苏令蛮在旁听得愕然,若照公爹这般说,为何又要做那讨人嫌的权臣,欺压幼帝,不肯放权?若想和平相处,便该早早放权,也不致堂兄弟反目,或者说……

  公爹便是想逼阿廷上位?他自己却因着道义,不好动手。

  这便跟帮邻人守瓜的农夫,自己看着地里的瓜嘴馋,偏又碍于诺言不能动,便暗示明逼自家儿郎大半夜去偷瓜,反正……他自己尽到看瓜的责任了嘛。

  若果真如此,还真真让人不知该从何吐槽起。

  不论苏令蛮心中如何腹诽,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一边斟了茶过去给公爹,一边让阿廷坐下谈话,杨文栩闷头看地,比之从前沉默不少,似乎圣人对杨廷下绝子药,对他来说打击颇大。

  “罢罢罢,别的为父也不管,阿蛮,是吧?”

  杨文栩有一双与杨廷如出一辙的凤眸,只是这眸子如今添了几许冷厉的皱纹,苏令蛮点点头:“媳妇在家中时,爹爹也这般称呼,公爹也叫我阿蛮便是。”

  “阿蛮,尽快为我杨家开枝散叶,明日开始,每半月为父都会让太医来为你诊平安脉。”

  杨文栩的好意没受领,便杨廷毫不留情地拒了:“阿蛮由麇谷居士亲自教授,诊脉这事,还当真不劳烦阿爹操心了。”

  杨文栩一愣,“麇谷居士?倒是……”

  他一脸意外,对这儿媳杨宰辅素来不放在眼里,也不稀得去查探,只知道出身鄂国公府旁支,再低下不过的身份,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一茬。

  苏令蛮点头称是:“劳烦公爹费心了。”

  这两父子但凡呆上超过一炷香时间,便会跟乌鸡眼似的互相怼起来,眼见杨宰辅又一次被杨廷气得甩门而走,苏令蛮才慢条斯理地坐下:

  “师兄不妨说说,这绝子药是怎么回事?”

  杨廷摸了摸鼻子,这才将事情交代了。

  漪澜宫内,银丝炭烧得正旺,圣人绕进廊下,方跨进房内一步,便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宫人道:

  “容妃这怎么还烧着炭?”

  王文窈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绿袖福了福身,才道:“娘娘身子一直不见大好,怕见风,是以这炭便一直未停。”

  春末夏初,本就是快走几步都会略略出一层细汗的时节,宫人们早换上了纱衣,偏容妃还多披了一层月白的绸裙,面色微白,盈盈熟步走来,竟生出楚楚可怜之感。

  “圣人。”

  杨照瞥了她一眼,才俯身将人扶了起来,笑道:“阿窈这身子……还需多养养。”

  王文窈笑盈盈称是,杨照才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李德富公公领着宫婢太监们流水一般出了内殿,径自站到廊下去。

  王文窈面上的柔弱不过一瞬,便又化作了水般的柔媚,她绕着圣人的脖子娇声道:“圣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来找妾身,可是又有事要吩咐妾身了?”

  杨照扯下她手握着把玩,半晌才玩味地笑道:“前几日爱妃派人送花笺给孤,说生辰到了,想要在宫内半个生辰宴,孤……准了。”

  王文窈喜出望外:“圣人当真?”

  “正巧中山王不日将抵京,便将叔父与敬王一家,都请来乐一乐如何?”

  王文窈笑得娇俏:“圣人要妾身作甚?”

  “前些日子那绝子药下是下了,可孤这心,不知怎的,总有些忐忑,再说……孤还听闻了一桩事,敬王妃竟曾与麇谷居士习过医,鬼谷门中人总有些邪,万一阿廷这药给解了……”

  杨照这担忧确实不无道理。

  麇谷居士的手段,但凡有些门路的都听闻过,敬王妃莫说得了真传,便只有一二,也难免察觉阿廷的身子有问题,到时候……

  “圣人想借臣妾这生辰宴作甚?”王文窈眼睛长大,嘴唇翕张,竟透出股无辜感来。杨照心中感慨果真是蛇蝎美人,一边将计划说了。

  王文窈听得连连点头,两厢一合计,便真定下了十天后大办生辰宴,帖子当日便发到了敬王府上。

  苏令蛮一边服侍杨廷将外袍解了,一边道:

  “看来这容妃依旧是圣宠不倦啊。”

  杨廷不置可否,撩着眼皮看她:“蛮蛮,你小日子还有几天完?”

  苏令蛮眼见这人脑子里又转去了旁处,噎了噎,瞪他到中途自己先笑了:“今日才第一天,怎么就惦记结束了?”

  杨廷悻悻道:“你们女儿家就这点子事烦人。”

  一日不食肉滋味,浑身不舒坦啊。

  “那敬王爷今日睡书房去?”苏令蛮作势要将人铺子卷走送人,被杨廷一把抓了道:“莫淘气,爷这小二正饥着呢。”

  苏令蛮脸瞬间红了。

  这人当真是……人前一张仙人脸,人后……不说也罢。

  “对了,我大姐姐与马二都送至何处去了?”苏令蛮坐在梳妆台前,一点点将发簪拆了,杨廷在时,格外不喜下人进房,她渐渐也养成了自己拆髻的习惯,倒是敬王闲着没事,干脆也过来帮忙。

  “你大姐姐……”杨廷道:“以后莫多与她来往,心眼子不正。”

  小妇人娇俏俏的耳朵露出来,他没忍住捏了捏,直到那耳朵尖被捏得发红,才道:“操心操心爷的事便好了。”

  “也不算坏到底。”苏令蛮皱了皱鼻子道,试图拨开他帮倒忙的手,没成想,鬓角被他襟口给勾住了,“嘶”了声,方要抬头,便被杨廷压住,一忽儿解了开来,她笑眯眯道:“阿廷连这手艺都学会啦。”

  闷气的脸蛋,透出粉嘟嘟的好气色,眸光潋滟,若含有春光无限,衣领在纠缠中微微敞开,露出胸口一截玉色,气息起伏间风光无限。

  杨廷蓦地抱住她,捏着下颔专注地亲吻了起来。

  一坐一站,透过镜面,缠绕成了交颈的鸳鸯,旖旎悱恻,又温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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