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城这个地方, 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既没有什么古迹名胜, 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 可是最近顺城的老百姓却发现, 城里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城里唯一一家还算是有些规模的酒楼里, 半个多月来几乎每天都住满了人。这些人虽然看上去身份各异,但是大多佩刀带剑,身上隐隐带着几分杀气。
虽然生意不错, 但赚钱毕竟没有性命来得重要,酒楼的老板一开始实在是颇为心惊胆战,然而后来他小心翼翼听了听他们席间的谈话, 方才明白, 这些最近增加的客人们都是正经的武林人士,而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地——就是城外那座神秘的青戟峰。
这些客人和他心目中的“武林好汉”的形象, 似乎也不怎么吻合, 在他心里, 那些走江湖的, 或者是满脸胡须的彪型大汉, 或者是满身风霜的神秘老翁。可这些人似乎穿着打扮都颇为整齐合体, 行事也很有规矩。
他并不知道,本来沈林邀请的,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望的大帮派, 这些帮派经营了多年, 家底都十分丰厚。再者,近一两年来,各地匪盗颇多,所谓乱世里穷文富武,年轻人中读书的少了,武林帮派反而兴盛起来。
更何况,一个高手除了自身悟性之外,需要日日练功打坐,到了一定境界,往往还要奇药相辅,这样的条件,那些江湖上普通的练武之人自然是不具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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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都快三更时分,酒楼老板和店里伙计都已经睡下了,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老板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名青衫公子。这公子身材修长,有些单薄。他看上去面目清秀,举止从容,但他一抬眼,两道目光如剑般射来,却令人心生畏惧。这老板不由得低头喏喏道:“公子可要住店,共有几人?”
这来人其实是乔装改扮的沈云。她和沈行带着皇上刚刚昭告天下,已经发病身亡的前太子楚其瑞一路疾行,终于到了青戟峰脚下。
楚其瑞虽然在众人的周旋下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晓清那古怪的掌法给他留下的遍身伤痕,却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这伤在京城中便请人诊过,太医只是觉得他周身被寒气侵袭,经脉阻断,虽不至死,却会令人饱受折磨。事实也确实如此,而且这伤发作,似乎还有一个周期。他身上浮现的白色花瓣从浅至深,开始时大约一日,到最深的时候,便是最疼的时候。
几日来,每到此时沈行都会运功帮他抵御这种寒气。可是虽然沈行的内功十分深厚,他也只能略略帮助楚其瑞减轻一点那种刺骨冰冷,陷入寒窟的感觉。
而现在,本来他们打算彻夜赶路,可楚其瑞伤势发作的厉害,他们只能半夜里停在这客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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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带着楚其瑞,行事十分小心谨慎。如今他们不得不夜宿在此,沈云望向这老板时便带了几分威慑,只想教他不要多问多看。她上前一步,低声道:“家兄有病在身,你把你们这里最好、最僻静的两件房间给我腾出来。”
说罢将手里银子一掂,递到老板眼前:“我等不喜喧闹,若不叫你,不用过来伺候。”
老板见了那沉甸甸的银子,心里一乐。马上道:“好。好。”立刻吩咐了伙计,上去收拾准备。
他再回头看时,这公子却已经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又带了两人回来。其中一名身体壮实,家丁打扮,另一人却是一袭宽大的黑袍从上倒下严严实实的遮住了,看不清楚面貌,好像确实生了病,被家丁和那位公子左右搀扶着,往楼上走去。
一进到房里,沈云马上将门紧紧关上,手握云泉剑,靠在门边。
沈行替楚其瑞将外袍脱下,扶他坐在榻上。他自己坐在楚其瑞身后,慢慢运起功来。稍后,他伸出双掌,抵在楚其瑞身后。沈云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见沈行手上微一用力,他和楚其瑞都眉头紧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沈云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从昨天起,沈云和沈行都发现了一个不好的趋势:楚其瑞现在每次发作都更加厉害,沈行的内功越来越难以压制了。
她和沈行打算交替运功,协助楚其瑞度过最为难捱的那一个时辰。沈云的功力到底是比沈行浅了一些,况且不知为何,她的内力似乎不如沈行那般能顺畅的输入楚其瑞体内,所以也她只是尝试了一次,便还是换由沈行上阵,可她也不敢松懈,每次便守在一旁小心护卫。
沈云不知这次沈行这次运功效果如何,看楚其瑞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沈行的双手也微微颤抖。三个人都是心下里煎熬。又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方才见沈行长长呼了口气,把双掌收了回来。沈云忙上前和沈行一起,将楚其瑞扶着躺下。
楚其瑞脸色惨白,闭目断续的抽着气,声音微弱,开口道:“多谢沈行大哥。”
沈行答道:“不敢当。沈行自愧功夫浅薄,只能替阁下暂时缓解一二。”
沈行运功过后,十分疲惫。稍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小姐,再过两个时辰,我功力就会恢复大半。我瞧公子这次发作的凶险,不知道还能再挨几时。依在下看,我等不如休息两个时辰,连夜上山。”
这一路他们都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眼下离青戟峰不远,如果白天上山,未免人多眼杂。沈云本来也正有此意,只是顾及沈行和楚其瑞的身体,没有提起。如今听沈行这样说,便答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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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个时辰,楚其瑞已经沉沉睡去。沈行上前点住他几处穴道,好让他一路安眠。他对沈云点点头,沈云便小心翼翼出了屋门,走到楼下一看,天还没亮,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个小厮在门口坐着打盹。沈云叫醒了他,让他把老板找来。
他们付的钱足够住上三天,如今只住了两个时辰,便要结账,老板也不多问,很快便命人牵来马车,停在门前。
沈云看一切安排妥当,方才上楼和沈行一起,将楚其瑞搀了出来,往马车上抬去。
在夜幕的掩饰之下,见楚其瑞已经上车。沈云稍微松了口气。忽又想起他们一路来都不曾用过晚膳,便对沈行道:“沈行大哥稍等,我去去便来。”
她返回厅内,刚想问老板买些路上充饥之物,忽然听见门口又有些动静,似乎是来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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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警惕的闪到一边,虽然她乔装打扮,并不显眼,可她还是怕被人瞧见,节外生枝。
她用余光一瞟,见门口处来了几人,都是江湖打扮的壮汉,不,还有一个瘦弱的文士模样的人,夹在中间。
沈云自不知道,这几人穿着样子十分符合老板心目中吃不起、住不起的形象——他们身着最普通,下等的粗布衣服,满面风尘,似乎是远道而来,听他们口音非常耳生,凭借自己的认知,老板断定他们来自某个偏僻、荒凉的乡村。
于是他笑着把门一掩,道:“大爷,客房都已经住满了。”
沈云想,刚才自己退了房间,此时应该都还空着,方才明白老板是见他们打扮寒酸,不愿接待他们。
此时,那文士却上前对酒楼老板说道:“我们无需住店,今日赶路太久,众兄弟十分疲惫,只是要买些酒食,在贵处稍事休息。”
老板听了这话,心念一转,想道,反正昨天剩下了不少食物,扔了可惜,还不如施舍他们。而且,这几个人虽然高大,却看着很是老实,应该不会寻事。
于是他这才敞开大门,伸手将这一行人迎了进来。
沈云侧一侧身,这几人便从她身旁一一走过,忽然其中一人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抬头在四处里一望,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沈云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注视,不由得回看过去,只见看她的这人面目寻常,甚至还有些丑陋,可他眸中神采闪动,却令沈云胸中一窒。
见沈云看他,那人似乎愣在了那里。然而,他很快就把脸别开,随着自己的同伴往厅内走去。沈云却一时间没法把眼从他身上挪开,待那人走过,她不禁心中想道:“这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我未见过他,如何却似曾相识?”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腕上发热,讶异的抬起手来,只见那佩戴了两年的龙环,似乎发出了隐隐的暗光。
沈云再定睛一看,那光芒已经消失了,方才那些微的温度好像也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这一惊之下,她竟然险些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待回过神来,她快步上前,对老板小声道:“替我备些干粮,钱在这里。要快!”
那老板收了沈云的钱,转身去了,回来时,手上托着一个纸包。
沈云接了过来,看着那群人都已经落坐在了厅中一个角落里,他们果然很是本分,一个个都沉默不语,静坐等待。
又一看去,这几人面目都有些相似,除了领头那人和那名文士,其余几人都低着头,沈云也分不清方才看她的到底是谁。
她不敢多做停留,将那纸包提在手中,朝外走去。
到了车上,她带几分歉意道:“沈行大哥久等了。毕竟还有几个时辰方能上山,因此我回去买了些充饥之物。”
沈行倒是并不在意,待沈云坐稳,便驱车前行。沈云将那纸包递给了他,又问道:“方才来的那一群人,不似是中原人士。”
沈行点头道:“我在车中探到他们步法,似乎十分强劲稳健,小姐可看见了他们是何模样?”
沈云道:“身材魁梧,面貌……面貌较为粗旷。”
沈行想了想,道:“这倒是合理了。小姐,要说他们的来处,其实并不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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