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和阿月一起喊道:“不行!”
英儿对沈云道:“小姐, 外面又冷、又脏又乱, 有什么好看, 你别跟他出去。”
又对楚沉天道:“我们小姐已经对你十分客气了, 你有什么话, 就在这里快点说完。”
阿月也担心的道:“是啊, 外面还可能有残兵流寇, 很危险的。”
楚沉天把胸膛一挺:“有我在,你们担心什么?!”
英儿和阿月一起答道:“就是因为你在,我们才很担心!”
一觉醒来, 到这时,楚沉天和英儿阿月的争吵,方才渐渐将昨夜的鼓号呐喊声从沈云脑海中渐渐驱散, 莫名让她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生出一种久违的安心。她不觉低低一笑,让另外三人都停住了。
沈云站起身, 对英儿和阿月道:“取我的外袍罢。”
又道:“命人去备些酒, 待我回来再饮。”
楚沉天心中得意, 把头一扬, 英儿不屑的对他吐了吐舌头。
可是听到沈云的下一句话, 楚沉天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只听沈云对他道:“明日一早我等便要启程返京, 下次相见,只怕是要隔些时日了。”
*****
英儿给沈云披上厚厚的狐裘,又翻出一条灰貂毛领给她套上, 对她道:“小姐……”
沈云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示意自己不会有事。
楚沉天跟在沈云身后,他听了沈云那句话之后,一直眉头紧锁,满脸不快。
在树影凌乱横斜的院子里,沈云向楚沉天伸出一只手,楚沉天慢慢抬起手拉住她,两人往空中一纵,从院墙上跳了出去。
门外的守兵丝毫没有发觉,他们已经掠过几处院子,离那驿馆越来越远了。
沈云回头问楚沉天道:“你要去何处?”
楚沉天不声不响,他双脚在屋瓦上使劲一踩,跃到沈云身边,伸长手臂把沈云揽在怀里,道:“云儿,你闭上眼。”
沈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在楚沉天怀里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这感觉似乎有些熟悉。
然而不过片刻,四周便忽然再次安静了下来。她耳边响起了楚沉天的声音:“到了!”
沈云睁开眼,心中猛然一震。塞北入冬之后昼短夜长,虽还未到晚膳时候,却早已没有了半点夕阳余晖。她四周是一片广袤无际的冬日星空,闪烁的繁星如钻布满了黑色天幕,似乎触手可及。
沈云想起了那个江面上的傍晚,夜色下微风阵阵,掀起细小的波浪,浪尖上点点白光,像极了这满天星海。
沈云不自觉的把手伸了出来,然而寒冷的空气,让她的手一瞬间就变的僵硬。
不过很快,她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温度。
沈云抬手指去,对楚沉天道:“你瞧,那是天河。”
楚沉天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只见一条浅浅的玉带横在黑色夜空里,似乎是连绵的一抹抹薄雾,又似乎是层叠的一片片轻云。
沈云在他身侧道:“鹊桥横渺渺,玉佩过玲玲。别离经年客,怅望河鼓星。”
楚沉天微微一叹,随即低头问道:“云儿,你……”
他刚想问沈云,“你真的要走么?”然而一想,又改口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云四处一望,才发现他们所站的,是一处先古祭祀所用的高台的最顶端,这里平平坦坦,只有一个巨大的鼎炉,许久不用,已经有些残破,前一阵子刚下过雪,现在罩着一层又滑又硬的坚冰。
楚沉天正倚在那鼎炉边上,眼中满是深深眷恋。沈云看着他明亮的双眸,想起了昨夜两人并肩而战的时候,他那张赵平玉的脸是陌生的,只有这一双眼睛,永远那么光芒四射、灿烂夺目。
如今延州之围暂解,格和也要再重新整顿兵马,大概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再来攻城的了。然而,虽然这次格和也损失了不少将士,但他的中坚力量仍在。更何况,格和和石涧都还没有亲自出战,他们此次的挫败,只是因为太过轻敌,不曾料到延州会等到援兵。
格和失去了他的“关外雄狮”,或许还有旁的大将,他必定十分恼怒,但沈云深知像格和这般老练的统帅,一定会巧妙地利用这些损失燃起他手下士兵们的熊熊复仇怒火,下一次他们的攻势,一定更加猛烈,更加锐不可当。
然而对楚沉天来说,最危险的敌人,却并不在延州城外。
再想下去,沈云心里充满了忧虑。
可当她迎上楚沉天的目光,这些忧虑又都像他们呼吸间呵出的朦胧白气,在鼻尖处便烟消云散。
她答道:“不会很久的。”
楚沉天整个人似乎陡然一松,他沉声道:“那最好,否则,若是这里的仗打完了,我就带兵去京城接你,若是没打完,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沈云正是怕他真的寻去,忙道:“如今先皇新丧,大婚之礼,还需要时日。即便朝中催促,我也有办法同他们周旋,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又道:“我回京后,你凡事必须同柏陵先生商议,倘若有什么消息,断不可以我为念,耽误这塞北的战局。”
楚沉天忽然用力,一把将沈云拉到怀中,低头道:“我不以你为念,我以谁为念?!”
沈云轻声笑了笑,后退一步,道:“楚沉天,我曾经想过,若是你我二人能效仿先人,远离这朝堂纷争,我愿当炉卖酒,此生亦不悔矣!“
楚沉天听罢,也朗声笑道:“凭咱俩的本事,到哪里没有逍遥日子,我怎么会让你去卖酒呢?”
他心中一动,低头问道:“你真的想和我一起走么?!”
沈云看楚沉天情意切切,知道他不会拒绝,然而她只是一叹,道:“古人又云:‘人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
“楚沉天,哪个男子没有豪情壮志,我当相助,怎能反教你避世而去,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一辈子继续躲躲藏藏么?”
楚沉天听到这话,也不觉皱起了眉头。
沈云道:“你我所求之事,岂在朝夕?待你驱除了关外匪寇,兵马可与朝廷相抗之时,他惧你不及,你又何愁所愿不成?可若是你逞一时之勇,只怕天下之大,却再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地了。”
楚沉天一手扶在那铜鼎之上,掌中赤光流动,那铜鼎铮铮作响。
他声音有些发闷,正如这铜鼎方才的震动,有一种沉重的回音。他开口道:“云儿,还是我太无能了!”
说罢,他用力一拍,那铜鼎竟朝一旁滑去,滑倒这高台边缘,方才停住。
楚沉天道:“云儿,我此生非你不娶,若有违此言,就像这鼎一样!”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鼎从里面发出了“砰砰”几声,忽然轰然倒地,裂成碎片。
恍然之间,天边闪过一道白光,他二人抬起头来,只见一颗流星划破夜空,从明珠般坠落,待他们定睛看时,夜空如墨,仿佛只留下一道灼烧后的淡淡裂痕。
寒风中,两人默然无语,在流星过后,方才璀璨的满天星斗,似乎都失去了光泽。
楚沉天将沈云抱了起来,从那一堆破碎的铜片上飞掠过去,朝高台下纵身一跃。沈云把脸靠在楚沉天的胸前,飒飒寒风都被挡在了楚沉天这厚重的披风外面,这回沈云耳边一片寂静,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又回到沈云下榻的那个院落。旁边的小屋里亮着灯火,听见院中动静,却没有人出来。
沈云抬手推开门,走进屋去,屋里暖和得很。这延州是个苦寒之地,屋里多半有个火塘,以供冬天取暖之用。
沈云一看,这火塘里正噼啪的烧着火,像是刚点上的。上面架着一个盛满水的铜壶。
两人脱了外袍,坐在桌边,那壶口处冒着丝丝热气,沈云见楚沉天坐在桌边,拿起桌上酒壶便倒,连忙抬手制止了他,道:“温过再喝。”
沈云再看时,那铜壶里方才咕嘟咕嘟的冒起了小水泡来。
她用旁边的帕子包着壶柄提了起来,倒在桌上温酒用的,一个瓷白的莲花碗里,这才将两个酒盅倒满,放了进去。
楚沉天道:“云儿,你还记不记得通州州府城外住的,那位吴阿嬷?”
沈云轻轻拨动那两个杯口,试着酒的温度,一边道:“自是记得。”
楚沉天道:“她是我外婆。我在这世上,就她一个亲人了。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见她。”
沈云手上微微一顿,道:“好。”
楚沉天又道:“我跟外婆说过我和你的事,她很喜欢你。她说她眼下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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