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归楼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年后又新添了许多人手。

　　自那日湖边归来后，闲来无事的季瑶瑶就索性呆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饭食都是小二替她端到房里。

　　每次进去时都能看见她临窗而坐，望着街后潺潺的流水发呆，也不太爱说话了，像是心里藏了什么事。

　　大多时候端进去的东西，不合胃口的动也不动一筷子又端了出来。

　　跟中了邪似的。

　　穆寒川的不辞而别，于季瑶瑶而言，是又一次插心窝子的拒绝。

　　今日一早，林娇娇就派人送来了一封加急的信。

　　穆寒川说，待事情办妥之后，会回来与她当面谈谈。

　　季瑶瑶不觉得她与穆寒川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季瑶瑶也想通了。

　　与其勉强穆寒川对她负责，倒不如看开些，也算是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季瑶瑶一把将只有短短一行字的信揉碎，又展开看了眼，还是放到烛火下烧了。

　　年前的团圆饭，季瑶瑶不请自来，提着满手的礼物到了穆寒川家。

　　望归楼已经放了年假，一干人等也都回了家与家人团圆，人来人往的地方忽然变得寂静冷清。

　　平日里热闹非凡的街上，也具是家家大门紧闭，只余下门口刺眼的红灯笼与新换上的对联。

　　只剩下季瑶瑶一个孤家寡人。

　　前世今生几十年来，季瑶瑶总是觉得，过年的那段日子最难挨。

　　家家团聚，就她不行。

　　她无父无母，起初确实是打着曲线救国，先攻克下穆寒川父母的主意来接近他们的，但这么长久的日子下来，她是真心喜欢穆家二老。

　　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年夜饭，季瑶瑶已经吃的太多了，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厚着脸皮去了穆家。

　　穆寒川的爹娘见她过来，很是高兴，忙接过东西迎了她进去。

　　人与人之间，情感是相互的，他们喜欢季瑶瑶并非完全是急于想要她当媳妇。

　　知道她举目无亲，巴不得将她当女儿对待。

　　穆寒川对她的到来很是诧异，开口便：“你怎么来了？”

　　刚一说完，便后悔了。

　　她不来这里能去哪里呢？

　　季瑶瑶丝毫没有在意，笑道：“想来看看伯父伯母。”

　　故意顿了一下，她才大声说：“顺便看看你呀！”

　　就知道，她接下来肯定要说这句。

　　穆寒川瞧了她两眼，难得的没有反驳，新添了副碗筷到桌上。

　　“坐吧！”

　　季瑶瑶看着他放下碗筷后，沿着桌子绕了半圈，坐到离她最远的地方。

　　“我要跟你一起坐。”她正大光明的说。

　　穆寒川蹙眉：“你不要得寸进尺……”

　　话还没说完，坐在他旁边的母亲先站了起来，冲季瑶瑶招手：“瑶瑶来坐这里，我跟你换。”

　　季瑶瑶也不客气，像是没瞧见穆寒川黑的跟锅底似的脸，还特意将凳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许是秦家最近糟了报应，听说被整的焦头烂额，连年都没办法过好，穆远山虚弱的身子竟然也好了不少，靠坐在特意打造的椅子上眉开眼笑。

　　菜过五味，酒还未三巡。

　　这个时候的酒大多不烈，连季瑶瑶一个女人喝起来都不太过瘾，所以她特意派了人走遍大江南北，专寻好酒。

　　从食篮里拿出两坛子醉烧刀替几人满上，连很少饮酒的穆寒川也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酒劲上来，他倒是第一个倒下。

　　穆母又要服侍穆远山又要规整摔了一地的残羹，季瑶瑶便自告奋勇扶了他回房。

　　房子只是个简单的四合院样式，没有雕栏画栋，奇石假山，简简单单却被穆母种上了许多花草，温馨异常。

　　灌下一碗醒酒汤之后，穆寒川逐渐清醒过来，他先是猩红着眼眸死死盯着季瑶瑶。

　　也不说话，看的季瑶瑶背脊发凉：“你该不会想打我吧！”

　　穆寒川许久未说话，半响之后才道：“时辰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

　　季瑶瑶瞧着他醉的不清醒的样子，调侃：“你别走到了半路又要我找人将你抬回来。”

　　穆寒川从凳子上站起来，身躯挺拔，狭长的凤眸在她身上扫了两圈。

　　房门敞开着，寒风吹的烛火颤动，她明媚的笑颜熨地心里温热。

　　穆寒川心里一紧，莫不是今日酒饮的太多？心跳有些乱。

　　定下心神，以内力逼出些许酒劲，他率先走了出去：“走吧！”

　　夜色中闪着橙色光芒的红灯笼，沿着街道两旁的房檐挂了一路，身后的夜空有爆竹烟花炸开，美的不似人间。

　　将人送到地方后穆寒川就要走，却被季瑶瑶喊住。

　　“你等等，我有东西送你。”

　　似乎怕他误会，季瑶瑶补充道：“新年礼物，认识的人都有。”

　　穆寒川见她捧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捏起上面东西的一角看了看：“认识的人都有？”

　　“人不一样送的东西肯定不一样。”季瑶瑶道。

　　穆寒川蹙眉不语，似乎在下一刻就会扔下她送的衣服，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季瑶瑶咬了咬牙，决定在今天把事情说清楚。

　　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好久，只是鼓不起勇气。

　　“穆寒川，我喜欢你。”

　　见他嘴唇动了动，季瑶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

　　“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这个礼物我希望你能收下，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缠着你。”

　　她说的又快又急，丝毫不给穆寒川反应的机会。

　　昏暗的灯光模糊了她的面容，只余红唇嗡动。

　　穆寒川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不自觉的出神，没有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季瑶瑶见他没有反应，有些心灰意冷：“我己经同伯父伯母讲了，他们也同意收我作干女儿，从今以后，我对你不会再有妄想，以前我做的那些荒唐事，希望你不要介怀。”

　　穆寒川终于回神，脑海中反复咀嚼着这些话，眼见她抬脚走进房间里，就要将房门闩上，穆寒川一个箭步追上去，挤进关了一半的门缝里。

　　季瑶瑶像是被一堵墙撞了个措不及防，鼻子撞上他坚硬宽阔的胸膛，疼地眼泪都出来了。

　　“为什么？”穆寒川低头就看到她正掉着眼泪。

　　季瑶瑶痛的说不出话，只能捂着鼻子吸着气，就怕鼻血被撞了出来。

　　穆寒川见季瑶瑶不说话，只以为是他冷言冷语又伤着她了。

　　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既然舍不得，为何要放弃！”

　　“你又不喜欢我，还不允许我放弃？”季瑶瑶有些生气，捂着鼻子堵气道：“城北高员外在找小妾，吃香的喝辣的，我自甘堕落，想去自荐，不行吗！”

　　穆寒川知道，她绝不是那种人。

　　听她这么说自己，也不知从哪里蹿起一股无名火，扣住她的肩膀，转过身子往门上一抵。

　　伸手扣住她的下颌，低头便亲了上去。

　　两人都有些愣住。

　　我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他为什么要亲我？

　　季瑶瑶气急，想要推开他，撑着他肩膀的手用力将人往外推，却被扣住。

　　只能张嘴咬他的唇，季瑶瑶用了狠劲，铁锈味混杂着血腥味，有些咸。

　　事情发展的太快，分不清是意乱情迷还是酒劲上头。

　　总之，在第二日穆寒川醒来时，一丝不挂的自己旁边是同样的季瑶瑶。

　　他有些懊恼的捏了捏眉心，心里涌起的更多是欢愉。

　　只有他知道，也许是从她第一次大胆亲他起，也许是她日复一日的表白起，午夜梦回间，梦里心里出现的都是她。

　　只是，他一个家产被夺，大仇未报的落魄之人，凭什么能够拥有她，让她放弃自己的好日子不过，来这里吃苦。

　　说到底，不过是自卑。

　　穆寒川只能死死压制住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悸动，你再等等，等我报了仇，我便不会再放开你！

　　季瑶瑶醒来，第一感觉便是下身的黏腻与酸痛，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腰间还搭着一支手臂。

　　刚一睁开眼，就听到头顶传来穆寒川的声音：“我会对你负责。”

　　听不出情绪，依旧与往常无二。

　　季瑶瑶生着气说：“不需要。”

　　“我会娶你，你等我，我会尽快处理好其他事。”

　　穆寒川自顾自说道。

　　时间过的有些久，季瑶瑶不知是真的记不清，还是不愿去想，那天过后，她就没有见过穆寒川了。

　　不论是在穆家还是在其他地方……

　　直到前些日子，穆寒川来找她，说要去京城一趟，你等我回来。

　　没有其他的解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说完便转身去了齐府，然后继续不知所踪。

　　前些日子，季瑶瑶确实埋怨过他，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也就看开了。

　　有什么大不了，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躲躲藏藏呢，我也没有非要你负责不可。

　　但站在穆寒川的立场，他也没有错。

　　当时一时冲动的不止他一个人，若没有自己配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扯不清理不顺，季瑶瑶干脆不去想。

　　她确实有些累了，忽然就想叛逆一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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