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幼薇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只是她的想法与常人有异。
沈端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样的话。
所以他才无限的包容她,跟在她身边替她善后。其实他还挺喜欢帮她收拾烂摊子的。她也并非不知天高地厚,除了爱跟人打架,有些稀奇古怪又不和人避嫌的心宽。
她并未有出格的大错。
每回陈郡来信询问谢幼薇的近况,都是沈端在夫子跟前帮她说话。
否则,她早就被绑回陈郡,关在四四方方的深宅大院中无聊度日。
谢幼薇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在潘江府结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
骑射蹴鞠玩儿牌,没有谢幼薇不会的。
别人都在她身后指指点点了,她还不知收敛。仗着沈端在夫子跟前有情面,愈加肆无忌惮和他们走得近。
大家相处的时间久了。书院中就难免有口角争执。
谢幼薇头一回和人打架,是她刚到青云书院那会儿。
初来乍到,她把自己身份满得死死的,书屋中自然免不了有奉高踩低之人,不过就是在她进门时稍稍为难了余不才。
谢幼薇大可以搬出陈郡谢氏压一压就过去了。这也无可厚非且,还能避免诸多麻烦。
她不。
直接上去一脚将那人踹翻。
沈端第一次见到比男人还能打的姑娘。气势强盛,眉目紧蹙,抿着唇一言不发,直到把人打了个口眼歪斜。
最后甩甩自己的手腕子。冷言道:“嘴巴干净点,做人要厚道。”
声音轻软。
书屋的人才知道这真是个姑娘,不是假的!
青云书院分男女书屋,谢幼薇是走错了书屋所以才遭人耻笑。
结果一架成名。
后来三天两头的就传出谢幼薇同谁过不去的诸多风声。
沈端是男甲字堂学首,一回,谢幼薇打了他书屋的人,自然要由他出面讨要公道,否则就要交由巡楼的人处置。
“知道错了吗。”沈端在给她留情面,只身前来问罪。
倘若谢幼薇态度端正,他会放她一马,命下不为例,大家和平相处。
谁知谢幼薇慢条斯理将腿从书桌上挪下来,嘴角一扯。讥笑问:“你是谁?上次我见过你,是来替你兄弟报仇的?呵,干了这种事儿还好意思过来要说法,他可真够混账的。”
沈端皱眉。怎有如此不合规矩的姑娘。
说话太不客气了。
还没等沈端开口答,立时从门外冲进来乌央央一大帮人,气势汹汹要找谢幼薇麻烦。
沈耽站在最前面,场面就像讨架。
谢幼薇起身,一脚踢开跟前挡路的椅子。出来站在石阶上。看起来十分势单力薄,人却不怵场子。
“听着,你。”谢幼薇指着学首沈端。
双目炽火说。
“要么让那脑残过来赔礼,要么继续打,打到他学会做人为止。”
“沈端,别和这丫头废话,事儿是她先挑拨的,今日我们就教训教训这个臭丫头,她还真能翻了天不成!就算日后闹到山长跟前也没这丫头好果子吃。”
有人早不顺眼谢幼薇,火上浇油要把事儿闹起来。
沈端自然要控制组混乱的场面。不知是谁在后头推搡,一群人就开始躁动起来径直往谢幼薇混打过去。
谢幼薇鄙视的笑了笑。
孬种!敢做不敢认!
她也是气上了头,该动手就别动口。谢幼薇才十四的年纪,力气却大得吓人,一拳一拳往外送,揍得人骨头生疼。
“啊啊啊!”余不才举着长棍从屋后冲到前院来,护在谢幼薇左右。
笃棍大声道:“我家小姐是陈郡谢家五小姐,谁敢造次!”
此言一出。
比谢幼薇的拳头不知厉害多少倍。
众人先是愣住,随后面面相觑,慢慢往后头退开。
谢幼薇在干架上就从来没吃过亏,人少不是她对手,人多她也跑得了。
可把家世搬出来算什么!
谢幼薇偏头瞪了瞪余不才。
“谁他妈让你说的!”
丢脸!
余不才吞吞口水,虽然他谨记五小姐的话
出门在外不靠爹娘靠自己。
但他也不敢真让她出事儿啊。
否则他这条小命还要不要啦。
余不才轻咳两声,站出来对众人道:“我家五小姐自幼习武,好切磋武艺。”
瞎编的,谢幼薇十三岁以前不知道有文静端庄。
大概是后来长偏了吧。
余不才放下棍子,对众人抱拳,说:“之前都是在和大家开玩笑。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请看在我们老爷的面上,此事就过去吧。”
原原原来是陈郡谢氏!
之前闹得最凶的那个,现在已经软了腿,瘫在地上不知所以。
众人也后怕不已。
怎么是个这个主啊!
谢幼薇将余不才拦在身后,眼神冷策策说:“你们还要打的尽管来找我,单挑,我随时奉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神都在说。
谁不要命的就去吧,反正我是不敢去。
翌日,那个挑衅谢幼薇的混账跪着过来端茶递水叩头赔礼。
是,谢幼薇没主动挑过事。大多时候,她偏安一隅,不惹事也不怕事。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大约也和她的性格有关。
遇到麻烦,先不讲道理,总是以力服人。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如果讲道理能平事儿,还要官府干嘛。
可青云书院不可能只有一个权贵,来这里受学的少部分是寒门之子,大部分是权势二代三代。
陈郡谢氏虽是前朝门阀大族。到了大俞,却也不是那么根深稳固。
自然,与谢幼薇结怨的人也多了起来。
她不怕。现在她身后站着一群兄弟呢。
还有沈端给她挣情面。
她就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想到这里,沈端不由得操心。
谢幼薇浑然不觉在他身边搓手,到客栈下头,她忽然好奇问:“你二哥叫什么。”
“沈耽。”
谢幼薇不停往手掌里哈气,无心的笑:“你们兄弟的名字还挺像谐音。”
“有些时候,你和二哥挺像的。”沈端看着谢幼薇淡淡的说。
“我怎么像你二哥。”
奇怪,我又不是他亲戚,“我谁也不像啦。”
推开客房,沈耽正在教平桉说话。
沈端站在门外,喊:“二哥二嫂。”
沈耽将视线从自己媳妇儿身上挪开,看向门栏处。
笑着回:“进来。”
平桉见沈端来了,稍稍和沈耽拉开一些距离,起身过去迎他。
谢幼薇躲在沈端身后,从他的腰身处探出一只脑袋。
突兀的。
将要过去的平桉的吓了一跳。
“谁啊。”沈耽护宝贝似的把平桉往自己臂下揽,“吓到我媳妇儿了。”
沈端偏头视线下移,看着自己手臂处的谢幼薇,转头对沈耽解释:“谢幼薇。”
“哦,原来是微微呀。”沈耽特明白的把人请进来:“丫头别躲了,进来随便坐。喏。这是你嫂子。喊二嫂。”沈耽指指平桉。
谢幼薇大大方方笑着从沈端身后站出来,对平桉热情的称呼:“二嫂好。”
平桉疑惑,心想,这怕不大合适。
不过沈端也没说什么,就以礼回应,“快进来,外头,冷。”
席间,沈耽打量着丫头和沈端,两人模样上还挺般配的。
不知性格上如何,反正沈端是闷骚型。
这姑娘看去绝对不闷,但也不是张扬的那种类型。
沈耽命人传饭来,谢幼薇今日在小池塘冻了大半日,晚间有点不舒服起来,不过碍着头一次见沈端的家人,所以一直撑着。
细心的平桉瞧出来了,低声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谢幼薇指指自己的肚子。
平桉就明白了,她去替谢幼薇要了一只手炉来。果然有了热手炉,谢幼薇觉得暖多了。
沈耽让沈端腊月二十之前回家。
沈端点点头,再过几日书院就放年沐,他一定赶在三茶四茶成亲时回去。
“那年后你还回来青云书院么。”在吃菜的谢幼薇忽然抬起头。
“回来。”
“嗯。”
沈耽不禁笑道:“你俩可真够言简意赅的啊。”
谢幼薇指指沈端:“他话少。”
沈耽点点头,问丫头:“幼薇,老家是哪儿的。”这是沈耽习惯性口语化的问法。因为他听着谢幼薇的口音和自己差不多。
所以随口一问。
谁知谢幼薇也是随口一答。
“王府井。”
沈耽惊暴天雷。
“秋名山!”
两人立时对视。
唰唰同时拍桌站起。
动作大得连平桉都被吓到。
沈端正襟坐在座位上,抬头对谢幼薇道:“幼薇,不能对二哥动手。”
谢幼薇对沈端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了,指着沈耽惊愕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耽,大爷!”
两人同时问对方:“你怎么来的。”
又同时回。
“翻车。”
“干群架。”
两人抱臂各自沉思了片刻。最后握手认亲。平桉在旁边看得云里雾里。
沈端轻咳一声,提醒:“二哥。”
沈耽回旋,摆摆手,说:“我知道你的媳妇儿嘛,老子又不抢你的,我有桉桉了。”说着将身边的平桉抱了个满怀。
谢幼薇也是平复了情绪,拿过沈端跟前的酒杯,仰脖喝了一大口。呛得不行。直哭着说:“沈端。我好高兴。”
沈端:“……”
我看出来了。
离开客栈时,谢幼薇拽着沈耽的手,喊耽大爷,以后有机会别落下我。
谢幼薇来大俞时,她才上高一。
她有点想回去继续当高中部的扛把子。
旁边的沈端从席间下来,到此刻心情都是低沉的。
沈耽点点头。
不过附加一句,可能希望不大。他有家室了。
话外之意就是,你走了,我端怎么办。
雪还在下。
傍晚时分,街上并没多少人,从沈耽下榻的客栈到青云书院要走一盏茶时间。
沈端人高腿长,谢幼薇很快落下他一大截。
她皱了皱眉,在后头喊:“沈端。”
沈端闻言偏头,问,怎么了?
谢幼薇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吐字:“我不想走了。冻脚。”
沈端看了看她的鞋,确实被雪打湿了边,风一吹,结起小冰晶。他走回来接她,平淡的说了一句:“我背你。”
“好。”谢幼薇瞬时抬起头。
沈端半蹲在她跟前,谢幼薇窃喜倾身趴在他背上,手臂环着他的脖颈。沈端托着她的臀站起来往书院走。
一路上,沈端也没主动和谢幼薇说话。更没问她席间和二哥的异常。
谢幼薇喝了两杯酒,人迷迷糊糊的,却特别开心。
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
街边点起来了角灯。
照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谢幼薇往沈端耳蜗里吹气,“沈端。”
“嗯。”半晌,他才回她。
“喜欢我吗。”谢幼薇抬头看着夜空,雪花呼呼的飘。
“嗯。”语调特别低沉。像是随意答应却又很肯定。
谢幼薇身子一冲,张开小口,在沈端的耳廓咬了一下。
不轻不重的力道足以酥麻沈端的周身。
几乎微不可察的,沈端手臂抖了抖,随即,他的脸侧接连脖颈,都是粉红一片。
谢幼薇得逞以后,酒话连出:“沈端,你的小粉红好好看哦。”
沈端没作答,将人平稳放下。转身:“到了。”
“切,真没意思。”谢幼薇小腿有些发软,没站稳。
沈端扶住她,替她理了理披帛,发现怎么也系不住,干脆解下来围在她的脖子上。
谢幼薇缩了缩脖子,把头埋进自己的小围帛里。
却在沈耽要退开一些的时候,猛然抬起头,手臂勾住他的肩。迷迷瞪瞪的眼睛还闭着,吐着酒气问他。
“如果有天我不见了,你怎么办呀。”她今天见到沈耽激动得要上天。可现在心里为什么会难过。
沈端启开紧抿的唇线。
“我会捉你回来,关起来。”
“好凶。那如果我死了呢。”谢幼薇呆呆的蹙眉。
沈端专注的凝视她几瞬。
俯身下来亲她。
谢幼薇顺势环抱沈端的脖颈。
沈端在她唇角咬了咬,“陪你一起。”
谢幼薇低头看着自己脚下。
“不好。”
青云书院授课十分紧凑,但像谢幼薇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官宦贵族去不去书屋都无妨。
那晚见过耽大爷回来,因为过了时辰谢幼薇和沈端都没能进来书院,就在书院后街找了间客栈睡一晚。
结果谢幼薇睡丢掉半条命,现在还没缓过来。
午后,沈端手臂间抱着一摞书册和课业终于在鼓楼后的小池塘逮住谢幼薇。
她只有在钓鱼的时候最专心致志。
沈耽在她身后站了好久她都没发觉,直到她感觉到寒意,才蓦然回头。
沈端,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人不用赔钱啊。谢幼薇不高兴的收拾鱼竿。
沈端从来不计较她的糙话。
将手臂间的书册都给她,“写完给我看。”
又是算经题目!
谢幼薇懊恼的一推:“我不写,难死啦,学了又不考状元干嘛老让我写题啊。”
她不收,沈端就那么递着。
谢幼薇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骂沈端大尾巴狼。
僵持不下,谢幼薇是拗不过沈端的。她无奈的抬起头,服输。
“沈端,我腰疼。”
谢幼薇别开视线,尽管扬起脸,依旧不去看沈端,小声嘟囔。
“都怪你。”
沈端微怔,桃花色刚浮起,却被他用力的压下去。
谢幼薇单手握拳抵了抵自己的后腰,抱怨沈端没人性。
“我真的腰疼,跟要断了似的,今天才好点。你还这么逼我,良心不会痛吗。”她用手指去戳戳沈端的胸口,“痛不痛,痛不痛,痛不痛。”
沈端看着戳在自己心口的手指,收了收视线:“回去吧。”
“好!”只要不让谢幼薇写题,她就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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