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俨与云涟、行追分别后, 直扑东宫, 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叫人去宣黔南王至东宫觐见。
云朔是既欣喜又茫然地过来的。
裴行俨屏退四下, 凑到云朔耳边, 小小声道：“大驴子, 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云朔的脸上有片刻的空白, 紧接着就是骤然而起的狂喜，激动到说话都结巴了：“你娘她，你娘她......”
“你在想什么呢！”裴行俨一怔, 继而一恼，不悦地打断了云朔的想入非非，恶狠狠道, “不关我娘的事......是我干娘怀孕了！”
云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皇后有孕？”云朔眉头紧缩, 缓缓道，“......是谁的？”
“皇后怀了孕, ”裴行俨撑着自己的小脑袋, 瓮声瓮气道, “......自然是皇上的。”
“......这可不是我说的, 是我娘看我的眼神, 这么告诉我的......”
“她想把那个孩子认下来？”云朔嗤笑道, “......她就不怕，皇后给她生出个儿子来么？”
“你可千万不要胡来！”裴行俨虽然自己心里也有点别扭，但是一听云朔这有些发冷的语调, 顿时有点急了, “......你要是敢对我干娘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我娘非得被气死不可！”
“你还害怕，”云朔有点好笑地看着裴行俨道，“......我被你娘给迁怒了么？”
“这你可说错了，”裴行俨挺直了腰板，义正辞严地告诉云朔，“我不是怕你被我娘迁怒，我是怕你惹我娘发怒......我说过的，我娘要是想杀你，我还要帮她递刀子呢！”
云朔心头一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后有孕这件事，”云朔平息了心头的郁闷后，好声好气地给裴行俨分析道，“......殿下什么也不要做，就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我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裴行俨拧着眉头不悦道，“我干娘的孩子，我自然也当他们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我日后，肯定是要做一个好哥哥的......”
“那殿下急着宣臣来做什么？”云朔有些好笑地看着裴行俨道。
“我是怕你，”裴行俨恶声恶气地凑到云朔面前，满脸的不高兴道，“......我是怕你从别人那里听到消息，一时愤怒，脑子一转不过弯来，再做出什么蠢事来......真是狗咬吕洞宾、好心没好报......”
“殿下错了，”云朔凉凉道，“......您以为现如今，最希望皇后肚子里那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的是谁？......最不想那孩子活着生下的又是谁？”
裴行俨呼吸一窒。
“皇后她嫉妒我，”云朔伸出手，捏了裴行俨的脸蛋一把，低低地笑了，“......难道是嫉妒我有殿下么？......错了，她嫉妒的......是我能有个你娘的孩子。”
“......我现在，是巴不得她把那孩子好端端地生下来......那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
千秋殿内，徐院判领着众太医诊完脉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与云矩禀了，云矩揉了揉额角，平静道：“诸位大人都辛苦了......皇后这一胎，还有的是劳驾诸位大人烦心的地方......刘故，给每位大人看赏，一人赐黄金百两......待皇后平安产子后，每人赐黄金千两，晋官级一阶......”
“微臣叩谢陛下圣恩，”徐院判等一个个都顿时眉梢飞扬，喜气洋洋地跪下谢恩，“......必定尽心竭力、悉心照料皇后娘娘。”
“朕初登基，”云矩并没有理会他们谢恩的话语，只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皇后便有了身孕，此乃双喜临门......传令下去，朕要加开恩科，大赦天下。”
刘故躬身退了下去。
云矩进入千秋殿内室，赵宁杨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看着顶上的帷幕发呆，千秋殿的大宫女轻鸿跪在床头，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身为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婢，轻鸿自然看得出来，皇后这一胎......月份不太对......
轻鸿心惊胆战，既怕皇帝突然发难追究，又怕皇后想不开再做了什么傻事......
“你下去吧，”云矩走过来，疲倦地吩咐轻鸿道，“......跟着太医，去拿了安胎的方子来，亲自盯着下面的宫人们熬药......你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皇后这一胎，若是敢在吃用上出了什么差错，朕唯你是问！”
轻鸿松了半口气，小心翼翼地瞥了瞥赵宁杨，跪着退了出去。
赵宁杨死死地掐住了云矩的手，半天没有说话。
“阿杨，”云矩闭了闭眼，低下头，抱住赵宁杨，艰涩道，“......你受苦了。”
“......朕知道，让你受苦了，”云矩深吸了一口气，抵住赵宁杨的额头，愧悔万分道，“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是朕思虑不周......朕当初，就不该让你......”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赵宁杨掐住云矩的手臂，缓缓地抬眼看她，崩溃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陛下，我不想要它......让我杀了它，让我杀了它好不好......给我一碗藏红花，或者随便别的什么......当它就从来没来过好不好......杀了那些太医，或者想办法让他们都闭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不想要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杨，”云矩抱住赵宁杨，用了一点力气，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背，轻轻地劝她道，“......你先冷静一点......你再好好地想一想，你再好好地想一想......”
“......这是你的孩子，”云矩闭了闭眼，轻声承诺道，“如果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它，朕不逼你......朕随你，随你。”
“你想要，就把它生下来......你不想要，我们就，就找太医，流掉它......”
赵宁杨彻底崩溃了，伏在云矩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它是我的孩子......”赵宁杨痛哭流涕，“可却偏偏不是我想要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老天爷非要这样逼我......”
“它是你的孩子，”云矩捋起赵宁杨耳边的一缕发丝，温柔道，“......就也是朕的孩子，如果你实在不舍得，就把它生下来......它也会是行俨的弟弟妹妹......”
赵宁杨咬着牙，痛苦道：“这怎么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云矩笑了笑，“你是怎么待阿俨的，朕就怎么待它......你是对朕不放心么？......你待阿俨，可以视若己出，朕待你的孩子，自然也可以......”
赵宁杨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笑了一下。
云矩静静地等她的决定。
“陛下，”赵宁杨靠到云矩怀里，小声道，“......您看这样好不好......如果是个女孩，我们就一起把她养大，她会很乖的，一定会很乖的，她可以当太子殿下一辈子的亲妹妹......”
云矩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如果是个男孩，”赵宁杨抬起头，笑着看着云矩，只是那笑意，冰冷得可怕，“臣妾就一把掐死他！......当他从来没来过这世上！”
“宁杨！”云矩一怔，继而有点怒了，“......你！”
“我不想给他越家留后！”赵宁杨发了狠，怒不可遏道，“我也不会给他越家留后！......你巴不得我喜欢越浒是不是，你巴不得好好就此摆脱我是不是！......可惜叫你失望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姓越的，我根本就一点也不喜欢他！”
“陛下若是答应，”赵宁杨冷笑道，“......那我就留着这孩子，你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
“你就算生出一个皇子，”云矩按住赵宁杨，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告诉她，“那也是朕的二皇子！......听清楚了么？......如果你不想要这孩子，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你自己真的不想要它......别的情况，朕都不会允许！”
“阿杨，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在你心里，就一直，一直......”云矩气得发抖，顿了顿，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只平静地告诉赵宁杨道，“......你所担心的事，一件也不会发生。”
“......因为朕就一件都没有想过！”
赵宁杨伏在床上，低低地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我昏了头，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实在是对不起......”
云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赵宁杨，轻声道：“你不要想太多，孕中思虑过深，对孩子不好......”
喜欢旧时堂燕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旧时堂燕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