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他们是站在皇后那边了?
云朔在心中无声冷笑:这是裴行渐的主意, 还是柳书澄的主意?......换言之, 这是单他们小夫妻的态度, 还是整个忠亲王府的态度?
亦或者, 这背后, 难道站着的是柳咮的身影......
云朔脸上带了抹阴沉, 他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就料得云矩会是什么答复了。
果不其然,云矩略带愧疚地扫了云朔一眼,然后便淡淡道:“既然皇后已经置办了, 朕这边,就不必再多麻烦了……叫那宫人回去禀皇后一声,朕稍后会带着太子他们一道去千秋殿那边......”
“陛下, ”云朔站起来, 一板一眼地规矩行礼,“......那就恕微臣, 先行告退了。”
云矩顿了顿, 轻飘飘地点了点头, 云朔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裴行俨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 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讪讪地闭上了。
“十六弟,”云矩看时辰还早,便也坐着与他们四个闲话了会儿, “朕有意明年三月加开恩科, 着吏部的考功曹和礼部两司一同主持......你对吏部人事熟稔,届时便与太子一道,为朕分担一二......”
云涟跪下叩首,恭敬道:“微臣敬谢陛下赏识,定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
裴行俨顿时激动得双眼闪亮亮,立时把先前脑子里担忧的抛到了九霄云外,“父皇,儿臣,儿臣也可以一起么?......”
“太子殿下,”云矩顿了一下,平静地反问裴行俨道:“......觉得自己可以么?”
裴行俨丝毫没有察觉出云矩话中淡淡的不悦之意,而是捏紧了拳头,凑到云矩脸前,高声嚎了一句:“我想去!”
云矩看着他,不由愣神片刻。
行俨脸上的五官,额头、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像云矩。
当初云朔隔了十年再见,也能一下子就认出裴行俨出自颖川王府,可见母子二人,确乃十足相像。
云朔拿裴行俨完全没有办法,熊孩子的长相占了八成的优势,云矩有时候凑巧遇到了,都会呵斥裴行俨的没大没小几句,云朔却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云矩不能理解,云朔曾笑着告诉她:我看着阿俨,就跟看到十来岁时候的五哥一样......
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狠下心来去说半句的重话。
云矩听了就很纳罕,她自己看裴行俨,是看不出来有多像自己的,人对自己的长相很多时候就是缺乏一定的认知和记忆,但那也罢了,云矩便另辟蹊径,曾经试着从行俨找过他爹的影子......
然而,从来没成功过。
在云矩眼里,儿子就是儿子,云朔就是云朔,从来就没什么好弄不清楚、狠不下心的......
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云矩却分明清楚地看到,行俨说话时的神态,与记忆里曾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完完全全地重合到了一起。
云矩的心头蓦然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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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千秋殿。
赵宁杨正携着柳书澄坐在一处说话,云矩带着几个小辈过来,赵宁杨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请了云矩上座,众人按次序落座后,云矩打眼一看,才发现了这里还有个出乎意料的人。
“陛下许久不亲近后宫,”赵宁杨留意到云矩的视线,笑着给她解释道,“商贵人也好久没得见圣颜......本宫看她心里牵挂陛下实在是牵挂得厉害,就做主,把她也叫过来了。”
不啊,一点也不,真的丝毫不......不牵挂的......
一个淑妃就已经够折腾人的了,求求皇后娘娘您忘了我吧......
符秦苦着脸站起来,冲着云矩福身行礼,婉转道:“小玲见过陛下。”
“商氏也在啊,”云矩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符秦坐下,随口问道,“昨个儿朕叫人传了口谕,要你搬去思泉宫和淑妃作伴,你可已经过去了?”
“启禀陛下,嫔妾昨个儿晚上便搬过去了,”符秦的脸上划过几丝犹豫,吞吞吐吐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云矩眉头微皱。
“只是淑妃娘娘去了问心庵礼佛,”符秦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云矩,小小声道,“......陛下说让嫔妾搬去思泉宫和淑妃娘娘作伴,可是淑妃娘娘现不在思泉宫......嫔妾今日来,就是想问陛下一句,嫔妾现这该是‘去思泉宫’呢,还是该去‘和淑妃作个伴’呢......”
您这传个旨意,还传不清楚,我接着好难受的啊......
“这好端端的,”赵宁杨眉头微皱,插了一句进来,“淑妃去问心庵礼什么佛?”
“朕罚她去的,”云矩不欲多言,只淡淡道,“商贵人有心了......今你既然问了,那宴后,便也收拾收拾去问心庵一道陪淑妃吧。”
符秦顿时心生大悔,恨不得抽自己刚才多话的嘴巴两下。
然后委委屈屈地强笑着称是坐了下来。
“唔,”几人说话间,菜已经一道接着一道地流水般上来了,柳书澄坐着坐着,突然就捂住嘴,别过脸离开案席站了起来,裴行渐面色大变,赶紧赶过去扶住她,千秋殿的宫人们早有准备,痰盂、布巾、水盆等都是一应准备好的,可即使如此,柳书澄依然涨红了脸,尴尬羞愧得要哭出来了。
柳书澄自怀孕以来,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出这么大的丑。
裴行渐担忧地搂住她,小声地哄了她两句。
“这都是正常的事儿,”赵宁杨含笑道,“书澄怀了孩子,本就要辛苦一些,行渐更是该体贴些......你们小夫妻两个,感情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
柳书澄被赵宁杨打趣了两句,那股尴尬滞涩感才消减了些,低着头复坐下了,小声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妾失仪了......”
“这也怪不得书澄,”赵宁杨闻了闻自己案上那碗刚呈上来的鸡汤的气味,眉头大皱,“这道菜,是御膳房哪个厨子做的!给本宫削了他的俸禄!......闻着就觉得不干净,一股子的腥气!”
赵宁杨犹自不解气道:“......还不快把这汤给撤下去!......这种东西,也敢拿来给陛下用......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么!”
上菜的宫人们面色一变,齐齐跪了下去。
云矩端起自己案上那碗,闻了闻,也没闻出什么究竟来,不过看赵宁杨确实大为不悦的模样,便也顺着她道:“把这汤撤下去,厨子也不必再留了......今日朕心情好,你们就不罚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宫人们忙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柳书澄顿了一下,却是忍不住多看了赵宁杨两眼。
等到后来上了一道早一茬出的螃蟹时,柳书澄便轻言细语地劝赵宁杨道:“皇后娘娘,蟹肉阴寒,女人用多了都是不好......您还是免了这道菜吧。”
“你怀了孩子,”赵宁杨笑着道,“自然是不能用的......本宫也就是贪这口新鲜,吃一点点,想来是不碍事的......书澄有心了。”
不过兴许还是听进去了劝,赵宁杨对着那道螃蟹,也只是用了两筷子,便眉心微蹙地搁置了。
柳书澄看得清楚,待宴罢,赵宁杨为示恩宠,传来太医给柳书澄例行诊平安脉时,柳书澄便顺手推舟地笑着叫那郭太医也给皇后娘娘诊了诊。
那姓郭的太医也是个愣头青,家中大约是历代行妇儿科的,对自己的手艺很有把握,竟然想也不想,也不再拉个同行一起商讨一二,就铁口直断道:“两个月的身孕,皇后娘娘有喜了!”
一时间,整个千秋殿内都寂了一寂。
赵宁杨面色顿变,咬着牙,难以置信道:“......这,这是弄错......”
“皇后有喜,”云矩在一愣之后,迎着裴行俨看过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和云涟探究的眼神,飞快地反应了过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只是事关皇嗣,郭太医还是不要叫朕和皇后空欢喜一场才是……”
然后也不等那个姓郭的愣头青太医再说出什么斩钉截铁的诊断来,立时就在后面补充道:“来人,去把太医署的太医们全都给朕宣过来......刘故,你亲自去,务必要把徐院判给朕带回来,好好地替皇后再看看......”
云矩缓缓地坐到赵宁杨身边,握住了她的右手,低头安抚她道:“......阿杨,没事,一切有朕在呢。”
赵宁杨死死地攒住云矩的手,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矩轻轻地揽住她,安抚地拍了拍,然后沉声对剩下的人道:“皇后这里需要静养,有朕在就好......你们都退下吧。”
柳书澄一愣,看着众人隐晦复杂的神色,隐约察觉到自己做错事了。
裴行渐没有多说,拉着她直接出来了。
裴行俨与云涟、行追分别后,直扑东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宣黔南王至东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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