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侯府的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 尴尬地飞速解释道:“王爷说的哪里的话, 只是这笔着实看的眼生, 不曾见过.......也不像是府里的啊。”
云矩轻轻“啧”了一声, 没有再问下去, 转而将笔收入袖中, 神色莫测地偏了偏头, 问陆序道:“见符兄适才是做什么去了?”
陆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八风不动道:“嘉禾的事出的突然,姨娘哀毁过度, 我怕她熬不住,先送她回了房里歇息,怎么, 子野你是有话要与我说么?”
云矩环臂胸前, 似笑非笑:“我还以为见符兄自己心生感伤,会要去陆少夫人生前的屋子里睹物思人会儿呢。”
陆序神色冷淡, 拧眉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话里话外地含沙射影。”
云矩轻轻扯了扯嘴角, 眯着眼睛冷笑道:“所以说, 陆将军方才到底去没有去赵大姑娘的院子里?”
陆序很坦率地回:“自然没有.......听王爷的意思, 王爷是去过了。”
云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王不止去了,还听说了些极有意思的东西,赵大姑娘房里的情何姑娘, 是个极忠心的小丫鬟, 陆将军你觉得呢?”
陆序的神情有些阴郁,面无表情道:“嘉禾屋子里的人,一贯都对她忠心得很,不知王爷究竟是想影射些什么?”
赵嘉歆也起身站到了两人身旁,听了半晌,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太好地插嘴道:“王爷究竟想说什么,何不在此开诚布公地直接说,如果姐姐的死有内情,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王爷若是知道了些什么,就在此处但说无妨好了,不必遮遮掩掩、说一半留一半的,徒惹人心焦.......姐姐屋子里的人有什么问题么?那个情何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爷.......”
云矩偏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冰冰地笑了:“庄夫人.......您又觉得,本王就是知道些什么,又凭什么非得要告诉你呢?”
赵嘉歆不意云矩竟如此不客气地对着她来了这么一句,眼神也冷了下来,咬着唇面无表情道:“若这里死的人不是我的亲姐姐,我又何必管王爷究竟查到了什么、又没查到什么,怎么.......刑部办案,我们这些苦主都不配知道内情么?”
云矩扯了扯嘴角,慢慢笑了:“真是有意思啊......庄夫人一口一个的‘亲姐姐’、‘亲姐姐’地叫着,听起来你与陆少夫人必定感情不浅......如此手足情深,可是真叫人羡慕,嗯?”
“......不过,恕本王多嘴问一句,庄夫人,您这么亲密的亲姐姐......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了,嗯?”
在云矩冷静又迫人的逼视下,赵嘉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惨淡了下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云矩哂然一笑,不屑地别开脸去。
屋内的气氛一时凝滞,仵作便正是这时候来的。
仵作验尸要清场,众人便稀稀拉拉地起身开始往外走,赵宁杨趁机走到云矩身边,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云矩的举动惊到忘记了。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颍川王摸了摸自己的袖口,从里面掏出了一支雕着玉兰花的簪子来,含笑别到了颍川王妃的发间。
赵宁杨不自觉就红了脸。
太子妃本欲过来与云矩打个招呼,见了他们夫妻二人这情状,赶紧别过脸顺着另一道的边儿走了。
云矩对着赵宁杨含笑问道:“我在外面偶然看到这个,觉得很衬你,就买了下来,喜欢么?”
赵宁杨已经红着脸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听得云矩的问题,只有傻乎乎点头的份。
其余人见了,也都深感此地不宜久留,纷纷别过眼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们夫妻二人。
云矩替赵宁杨捋了捋鬓边的一缕碎发,附在她耳边,调笑道:“王妃这是......赵嘉歆身边的庄子安不大对劲,你着人仔细点盯着他,顺便把他的背景再好好地查一查,尤其是从他来到洛阳城,到与赵嘉歆成婚之间的这段日子里,都接触过哪些人、做了那些事,一概详细......”察觉有人过来,云矩放下手,眼含暧昧地补完后半句,“......害羞了么?”
赵宁杨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咬着唇含羞带怯道:“王爷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些本就都是妾身应该做的,您再这么说,妾可就要恼了哦......”
云矩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直起身子,抬起头来,望向走过来的云朔:“小八,怎么了?”
云朔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无事......”
“......只是不曾想到,王爷与王妃感情如此之好,倒是叫我们有些惊奇。”陆序慢慢地走过来,意味深长地补上了这么一句。
云矩垂眸笑了笑,然后抬起眼,与陆序探究的视线正正对上,怀着不容错辨的恶意冷淡道:“如果是跟陆将军和令夫人之间的感情比的话,本王与拙荆确实当得起一句‘伉俪情深’了。”
陆序呼吸顿时一窒,好半晌,才气得生生地笑了出来,反唇相讥道:“我与嘉禾的感情是不好,不过又与王爷有多达干系呢?王爷又何至于拿自己与王妃来与我们作比,说句刻薄的,王爷您这话跟咒自己的王妃去早死有什么区别?”
赵宁杨神色一厉,正要说什么,被云矩一抬手止住了。
云矩走到陆序身前,讥讽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跟本王是没什么关系,大概…..是跟庄夫人的关系大些?”
陆序神色猛地一变,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云矩的一举一动,云矩我自岿然不动地噙着抹笑意淡淡看着他,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红红紫紫黑黑,好半晌,才勉强平静了下来,偏过脸去,看了看远处,冷冷地哼笑了一声。
云矩才不放过他,老神在在地继续补刀道:“怎么,说中了陆将军的心事,这是恼羞成怒了?”
陆序转会头来,冷冷地看着他,漠然道:“子野兄,借一步说话。”
云矩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颇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没有再刻意与他为难。
陆序引着云矩走到楚襄侯府一僻静处,屏退四下后,这才发觉黔南王也半步不离地也跟了过来,忍不住面皮抽搐,出言讥讽道:“序竟不知,两位王爷的关系何时好到这一步了。”
云矩抱臂笑了笑,反问道:“难道陆将军不是来与我们说与赵嘉禾之死的案情相关的事儿么?若是,八弟如今执掌五大营,自然正该听得;如若不是......那我们还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又何必‘借一步说话’呢?”
陆序脸色沉了沉,知道云矩说这等话,就是没有打算要撵黔南王走的意思,心下极为不悦,故而冷冷地挖苦云矩道:“你既然都知道我到底要说什么了,又何必非得拿这些话来挤兑我?裴子野,那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了还不能行么?非得要说出来羞辱我,你到底是有多记恨当年我......”
云矩响亮地冷笑了一声,打断了陆序未出口的后半句话,冷笑着说:“陆将军,您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本王每天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盯着你府里那点狗屁倒灶、恶心死人的破事!”
“......本王原先还真不知道你竟然心心念念地惦记了承恩公府的二小姐那么多年,不过方才诈你那么一下,你倒是立马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了。现在本王倒是确实知道了.......虽然这种事,本王听了,也简直就只是平白污耳朵,让人恶心的慌。”
云矩说罢,尤且不够解气,挑剔地上下审视了陆序一番,嗤笑道:“陆见符,你可真是叫人恶心透顶。”
陆序怒发冲冠,强行按捺住自己,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赵嘉禾死因未明现在还不是得罪颍川王的时候,如此这般冷静了许久,才算是平复了下来,僵着嗓子道:“这桩婚事,我与嘉禾,俱都是身不由己......不是什么人,都能像王爷一样,选了自己喜欢的人去娶的。”
云矩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惊奇道:“原来你还知道赵嘉禾是‘身不由己’嫁给你的,我还以为在你心里,她也并不如何无辜呢?”
陆序深深吸了一口气,恼怒道:“自然,她也是无辜的,可是我......”
“可是你,”云矩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却不是无辜的!”
“陆见符,你是个男人,可别说出那种类似于‘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娶她的’这叫我瞧不起你的话来,当年你救赵嘉禾一命,她碍于名节不得不委身于你,你却还是有拒绝的余地的,若你不喜欢她,当初就不该娶她,你要是一开始就拒绝了这门亲事,赵嘉禾也不至于除你之外再无别的选择;可你偏偏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既不喜欢她,又要娶她,然后又惦记着她的亲妹妹,故意冷落她......”说到这里,云矩露出了吃了苍蝇的表情,实在是陆序这事做的,叫她恶心透了,说出来都嫌恶的很。
陆序双眼通红地辩驳道:“你当我不想么?可是人人都有各自的难处,我当时若是不与承恩公府攀那门亲事,我后来......”
“你后来,就打不了胜仗,爬不上镇北军如今的位子?”云矩几乎要气得发笑了,“可以啊陆见符,本王当年怎么就瞎了眼,还把你这样的渣滓当成对手过呢?原来你这么些年在军中,都是靠着女人和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啊,失敬,失敬,本王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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